第3章

以無極劍宗為首,還有常心劍派、獨孤劍派,以及滄瀾劍宗。


四宗齊聚,不僅是劍術交流,同時也是展現實力的時候。


謝無雋不能缺席,所以院子裡就剩我一個。


我闲得無聊,準備去山裡捉隻兔子打打牙祭,卻不料撞見一個人。


準確說,是他朝我撞過來的。


我躲開後,他臉上閃過驚訝之色,隨後伸手按住我的肩膀。


「這位姑娘,在下寧遠秋,是滄瀾劍宗人士,不小心在此地迷路了。不知姑娘,可否為我帶路?」


寧遠秋笑眯眯,目光落在我的臉上,直勾勾的。


呵,這眼神我熟悉得很。


每當有好色之徒打算佔我便宜時,就是這麼看我的。


我似笑非笑,拂開他的手:「不好意思,我還有事,你找別人吧。」


寧遠秋不肯,攔住我的去路:「此地沒有別人,姑娘便帶在下一程吧?還未問過姑娘芳名,以及姑娘是無極劍宗哪位高人門下?」


瞧他按耐不住的樣子,我心底冷笑一聲,淡淡道:「我不是哪位高人門下,隻是一名劍侍罷了。」


「一名劍侍?」


寧遠秋怔住,隨後眼裡露出憐憫,搖頭感嘆:「姑娘秀雅絕倫,姿色出塵,在這無極劍宗當一名小小的劍侍未免太可惜了。不如你跟了我,我帶你去滄瀾劍宗,讓你做內門弟子,如何?」


「屆時,你便不用這麼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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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寧遠秋伸出手,想來摸我的臉。


我一掌把他拍飛,看他倒在地上抽搐,狼狽地吐出兩口血,不禁輕蔑地笑了。


「跟你?你是想讓我做你的爐鼎吧?那確實不用辛苦,隻是一身修為也廢了而已。」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看看你自己配嗎?」


抽完寧遠秋,我轉身離去。


兩個時辰後,他被滄瀾劍宗的人發現。


一群人找到無極劍宗的李長老,要他給個說法。


寧遠秋是滄瀾劍宗副宗主之子,可卻在參加比試前,被無極劍宗的一名劍侍打成了重傷。


他們要求把我找出來,並且交給他們處置。


李長老有些疑惑:「你是說,我們的一個劍侍,把你們副宗主的兒子——一個元嬰後期的修士,打成了重傷?」


滄瀾劍宗的人詭異地沉默了一瞬,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雖然他們也不知道寧遠秋怎麼就被一個劍侍打成這樣,但事實就是如此。


李長老嘀咕:「我怎麼不知道宗內還有這般厲害的劍侍?」


他不知道,但謝無雋知道。


11.


我在寒泉邊打坐,謝無雋沉著臉出現,問是不是我打傷的寧遠秋。


我沒有否認,淡淡道:「是啊,誰讓他不長眼睛,主意打到姑奶奶頭上。隻是給了他一掌,沒斷他手臂,已經是我手下留情了。」


謝無雋愣了愣,皺眉問發生了什麼事。


當我說完前因後果後,他的臉色變得低沉,籠罩著一股狠戾。。


「原來如此。」


他一言不發,提劍出去。


當天就殺到寧遠秋床前,對他說了一句話:「你碰到的那個劍侍,是我的人。」


寧遠秋面無血色,眼神怨憤。


「所以謝道長是打算包庇她了?」


「你無禮在先,要包庇也該滄瀾劍宗包庇你。」


謝無雋靈劍出鞘,一身殺意如冰雪,掃過屋子裡緊繃起來的滄瀾弟子。


「別忘了,這裡是無極劍宗。我管你是什麼副宗主之子,再碰我的人,後果自負。」


這一年的四劍會比,滄瀾劍宗出局得格外慘烈。


他們不碰到謝無雋還好,一碰到謝無雋,就像塊豆腐似的,被人碾壓成渣。


在四劍會比結束的前一天,滄瀾劍宗就灰溜溜地離開了,連最後的晚會都沒有參加。


謝無雋又是這一屆的第一,自然是晚會的中心。


李長老問他:「你什麼時候有劍侍的?」


無極劍宗的劍侍,主要是兼顧打掃與靈劍的保養。


但謝無雋不喜旁人靠近自己,一直沒有劍侍侍奉。


李長老憋了好幾天,完全是對謝無雋的信任才沒有多問,等到四劍會比結束,他終於忍不住了。


謝無雋沒有回答,目光看向人群角落。


我正在喝酒,突然接觸到他的眼神,於是挑了挑眉:幹嘛?


謝無雋傳音道:「你手中那壇酒名叫千年釀,號稱一醉千年,待會兒喝醉了出醜,別怪我沒提醒你。」


我:「切,你太小看本姑娘的酒量了。」


一直待在謝無雋的院子裡,我人都快發霉。


正好他們舉行晚會,我該吃吃,該喝喝,也算佔了正道的便宜,不失為一個魔教教徒了。


謝無雋見勸不住我,決定視而不見。


我在他的冷笑中灌了足足三壇千年釀,最後不出所料地……醉倒了。


旁邊熱情的劍宗弟子也神志不清,拉著我要跟我比劍。


我表面風輕雲淡,其實腦子已經成了漿糊,下意識道:「好啊。」


我站起身,伸出右手,朝天一聲大喝:「劍來——」


隻見一道如雪劍光乍起,我的手中驀然多了一柄長劍。


我握緊劍柄,看向那名弟子:「來來,比試比試。」


那名弟子膛目結舌地看著我,酒醒了大半,指著我手裡的劍驚訝不已:「如、如如如如塵……」


這下,參加晚會的修士目光都朝我望了過來。


我一頭霧水,揚了揚手裡的劍:「嗯?」


李長老倒吸一口涼氣,看向謝無雋,卻見謝無雋也已經愣住,不可置信地看著我手裡的如塵劍,背後劍鞘已空。


「劍修的本命劍,隻有被他承認的命定之人才可召出,你……你為何能召大師兄的劍?」


對面那酒醒的弟子顫抖地指著我,一個同樣的想法浮現在所有人心中。


謝無雋,有心上人了!


而且,還是他的劍侍!


難怪滄瀾劍宗的寧遠秋隻是失言幾句,就被謝無雋教訓個遍,原來是衝冠一怒為紅顏。


李長老:「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


12.


謝無雋將我帶回了院子。


我還醉著,迷迷糊糊地瞪他:「幹什麼?」


謝無雋的臉青一陣紅一陣:「你怎麼把如塵召出來的?」


「就……這樣呀。」我迷茫地伸手,做了個易如反掌的手勢:怎麼了?」


謝無雋不語,神情像天崩地裂般崩潰。


他把如塵歸鞘,然後對我道:「再試一次。」


「行。」


我招招手,如塵刷地一下出鞘,在我掌心凝聚。


謝無雋繃不住了,目光快要把如塵的劍身盯出兩個窟窿。


「這怎麼可能……一定是劍壞掉了……」


他搖頭,仿佛大受打擊,離開了房間。


我倒在床上,睡得人事不知。


等第三天再醒來,我的事跡已經傳遍整座無極山。


所有劍宗弟子都感嘆著一句話:他們大師兄,馬上就有道侶了!


冰山融化,鐵樹開花!


我出個門烤隻兔子,都有路過的弟子恭喜我,祝願我和謝無雋白頭偕老。


我大為震驚地指了指自己:「我?」


他們說的是人話嗎?我怎麼好像聽不懂了?


誰要和宿敵成為道侶啊!


宿敵就是宿敵,宿敵是不可以成為道侶的。


明不明白啊?!


13.


因為太過震驚,我不告而別,直接趁著山下的禁制結束,離開了無極山。


魔宮裡,羅昭憂心忡忡地坐在廊下,看見我半個月未出現,也沒有多問什麼。


我知道他心裡隻有虞阮,所以早已習慣。


更何況,我發現,自己也很久沒有想起過他了。


跟謝無雋在無極劍宗的日子,雖然平淡,卻像一縷細流,填滿了我心間那道空缺。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不再渴望羅昭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了,心裡對他隻剩下感恩。


「師兄,你在想什麼?」


我坐在他旁邊,頭一次沒有纏著他,隻是靜靜地問:


羅昭低垂著眉眼,沙啞道:「沒什麼。」


他心裡明明有事,可是不肯告訴我。


想來,他並不那麼信任我吧。


我識趣地離開,心緒因為謝無雋而有些雜亂,自然也就沒有注意到,羅昭近日的小動作。


等到我發現時,魔宮已經起了動亂。


羅昭聯合仙門的人,叛出魔教。


與我們名義上的師尊,實際上的主人——青葉魔尊,決裂。


各種術法流光閃爍在岐山上空,青葉命我鎮壓羅昭,而羅昭則讓我離開。


他道:「楚師妹,你莫要忘了,當初便是魔修屠你滿村。」


我當然沒忘。


五歲那年,有個魔修路過,屠了我身後的村子,唯獨留下我。


他問我,想不想報仇。


我說不想。


那人很驚喜。


他以為我天生無情無義,是做魔修的好苗子,所以把我帶回了岐山。


可實際上,我不想報仇,隻是因為那座村子的人害死了我娘,還讓我變成了乞丐而已。


我並非毫無情義,至少,我記得誰對我有恩。


在初入魔宮時, 有羅昭的照拂, 我才能平安長大。


和心性殘忍的魔修不同, 羅昭曾是紫陸仙宮的弟子,不得已才投身魔教。


他早就恨青葉已深。


「師兄, 我便幫你這一次吧。這次過後,我們兩不相欠了。」


巨大的火蓮盛放在天穹下, 昔日巍峨深邃的魔宮,轉瞬陷入一片火海。


我站在雲巔, 看見青葉朝我怒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其實是正是邪對我來說都無所謂。


我隻遵從自己的本心。


14.


三日後,岐山變成了廢墟。


青葉在最後關頭自爆, 強大的靈力撼動方圓幾千裡, 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崩塌。


我真元用盡, 從雲中墜落。


被掩埋前,我好像看見羅昭不顧一切, 衝向了虞阮。


真好啊, 我想。


他們再沒有阻礙,可以名正言順地在一起。


我重生了。


「(天」死寂中, 我連自己的心跳都感覺不到了, 仿佛馬上就要和塵埃融為一體。


不知過了多久, 當我還有意識時,一雙手扳開了我身上的石塊。


我睜開眼, 看見謝無雋低頭望著我, 雙眼通紅,顫抖地把我挖了出來:


「別怕……」。


他小心翼翼地, 像捧著一具脆弱的琉璃,將我攬進懷中。


我笑了笑, 緩緩道:「你來了……你終究還是……放不下我……」


「是,我認輸了。」


謝無雋連聲音都在顫抖, 真氣不斷傳入我的體內,後怕道:「這段日子,我拼命想斬斷你我之間的孽緣,可聽到你生死不知,我還是來了。幸好我來了。」


「楚洛央,你不要死。」


我不會死的。


因為我……已經看清自己的心了。


被困在地底等死的時候, 我腦海閃過無數人的面容, 可最後讓我印象最深刻的,還是謝無雋的臉。


我想,要是在我臨死前, 能讓我再見一眼謝無雋, 我就洗心革面,從此當個好人。


所幸上天不曾辜負。


我用盡力氣, 抬起手:「謝無雋, 和我這個魔女結為道侶你不會後悔嗎?」


謝無雋一愣,隨後眼底湧上驚喜,半哭半笑地嗯了一聲。


他握住我的手,柔軟的唇落在我布滿灰塵的指尖, 真摯道:「是我之幸。」


什麼正道、魔教,都去他媽的。


天荒地老,就在這一瞬。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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