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不再模模糊糊,我可以清晰地看見他的臉。
夢見了我剛上大三那會,借著外出實習的理由住進了他家。
其實在學校裡更方便,隻是我想跟他多待一會兒。
上了大學之後,我們就很少見面了。
我懷疑是他發現了我的心思才躲著我。
哪怕是同居以後,在同一個屋檐下,我們的交流也少得可憐。
直到生日那天,我借著酒勁,試探地抱住了他。
「哥,我好喜歡你。」
他本來要推我的手停了下來。
我隻顧著竊喜,沒看到他晦澀的眼神。
「賀祈,你喝醉了。」
我很清醒,酒不過是我用來壯膽企圖表明心意的工具。
「哥,你希望我醉了嗎?」
我執拗地與他對視著。
僵持了一會兒,他投降了似的,捂住了我的眼。
「賀祈,別這樣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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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我感受到了他掌心的暖意,眨眨眼:「受不了會怎麼樣?」
聽見一聲極輕的嘆息,隨即湿熱覆了上來。
「賀祈,別後悔。」
怎麼會後悔,求之不得。
反手去摸他,卻抓得一手空。
我驚恐睜眼,掙扎著從夢中醒來。
坐起身來,我緩緩吐出一口氣。
臥室裡的燈依舊亮著——自從從戒同所裡出來後,我就怕黑。
一點黑都受不了,連睡覺都得開著燈。
穿上鞋走到廚房喝水,餘光裡瞥見放在冰箱上的糖。
猶豫了一下,我還是挑了幾顆吃。
剛出來那幾天,我很沒安全感。
在醫院裡也不吃不喝,旁人近不了身。
我媽就拿我小時候最愛吃的糖來哄我,沒想到竟上了癮。
不安的時候就愛吃糖,不要命地往嘴裡塞。
一想到今晚在宋止年家門口的失態,我就頭疼。
看來等到了白天,還得再去一趟醫院。
9
從心理醫生那出來剛好接近飯點,醫院裡人很多。
我低著頭看診單,沒留神撞上了人。
滾燙的水澆到身上,背上的皮膚火辣辣地疼。
那個患者連連向我道歉,我擺擺手。
也怪我自己沒注意。
我站在原地緩了緩,正打算去買點藥,一道帶著怒氣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怎麼總是照顧不好自己?」
一轉身,我就看到了宋止年慍怒的臉。
他把我帶到辦公室裡,冷著一張臉,嘴抿得繃直。
我最怕宋止年生氣的樣子。
光那氣場就要凍死人。
「衣服脫了。」
我故作驚訝:「不好吧,這還是在醫院呢。」
宋止年忍無可忍地閉了閉眼,咬牙切齒道:「你在想什麼?我是說給你擦藥!」
我立馬繃緊了身體,目光四處遊離就是不看他:「我、我自己來吧。」
宋止年眯了眯眼,懷疑道:「你自己擦得到後背?還是說你在心虛什麼?」
看這架勢,宋止年是不會罷休的。
深知躲不過去,我隻好乖乖地把上衣脫了。
布料和傷口粘在一塊,稍微動一下都疼得很。
脫完衣服我已經滿頭大汗了。
隨著衣服的剝離,身上斑駁的傷痕也隨之顯露。
我背對著宋止年,沒敢看他的表情。
過了好久,宋止年還沒有動作。
我沒忍住,準備扭頭看他:「你不是說……」
還沒轉過去就被他強行按了回來:「別動。」
下一瞬,傷口處傳來陣陣涼意,灼燒感終於消退了些。
「來醫院做什麼?」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宋止年的聲音比先前沙啞了不少。
我老老實實坐在原地:「來復診,沒啥大事。」
後背的手頓了頓,才繼續說:「身上……身上的傷怎麼回事?」
我企圖蒙混過關:「跟別人打架弄的。」
說的也沒錯嘛,隻不過是我單方面被人綁著打。
宋止年走到一邊洗手:「你最好是。」
他抬起頭來,我這才發現他的眼眶微微泛紅。
「你……」
想到什麼,我又住了嘴。
萬一他隻是沒睡好呢。
10
穿好衣服,我試探地邀請他:「哥,你還沒吃飯吧?我們一起去怎麼樣?」
本來以為會被拒絕,畢竟昨晚他說了那麼絕情的話。
令我意外的是,宋止年居然答應了。
隻是……當我帶他走到一家火鍋店的時候,宋止年皺著眉頭:
「你嘴裡還沒好,背上又剛受傷,確定要吃這麼刺激的食物?」
我堅定地點頭:「我才是這個身體真正的主人!」
宋止年盯了我半晌,突然勾了勾嘴角:「可以,就吃這家。」
然而,當鍋底被端上來時,我悲傷地發現宋止年竟然點的是清湯鍋底。
宋止年坐在對面,好整以暇地看著我:「不吃嗎?」
我表面揚起一個燦爛的笑臉:「吃。」
心裡想的卻是:怎麼會有人吃清湯的火鍋!
雖然對面坐的是宋止年,但清湯實在是寡淡無味。
這頓飯吃得味同嚼蠟。
快要吃完的時候,飯店裡的燈突然一閃一閃起來。
心裡有了不詳的預感。
果不其然,不過三四秒鍾的時間。
「啪」的一聲,整個飯店陷入一片黑暗。
我瞬間緊張起來,下意識屏住呼吸。
耳邊的嘈雜聲像泡沫一般,讓人聽不真切。
我感覺好像要被抽離出這個世界了。
眼前逐漸模糊,連帶著聲音一起,要消失不見。
「賀祈,別咬。」
我回過神來,才發現手指已經被咬得鮮血淋漓。
宋止年將我抱在懷裡,像以前一樣,慢慢拍著我的後腰。
「別怕,我在。」
他的聲音和懷裡的味道讓我感到心安。
鼻頭忽然一酸,我埋進他的頸窩,蹭了蹭。
「宋止年,我好怕。」
現在怕,被關進去的時候也怕。
任由宋止年擺弄我的手指,我緊緊靠著他,使勁汲取他的味道。
末了,宋止年輕嘆一聲:「賀祈,別再受傷了。」
11
宋止年請了假,要送我回家。
坐在他車上,我猶豫著還是說出了口:
「要不去你家吧。」
主要是家裡的藥沒收起來,怕被他看見。
一句讓人浮想聯翩的話惹得宋止年側目:「怎麼了?」
我反問道:「你不是要陪我嗎?」
宋止年的手搭在方向盤上,敲動了兩下,隨即掉轉車頭:「行吧。」
一進他家,我就被迎面撲來的白毛團子撞得倒退幾步。
宋止年扶住我,拖走趴在我身上瘋狂舔我的白毛團子,呵斥它:
「『小七,別鬧!』」
我定睛一看,原來是隻薩摩耶。
蹲下身來,摸了摸它。
可愛的小動物真的能讓人心情變好。
隻是這隻小狗勁實在太大,後背的傷口又隱隱作痛起來。
宋止年將我拉起來:「別玩了,傷口裂了我不管你。」
說罷,他突然靠近我。
近到我可以感受他的呼吸。
咽了咽口水,我結結巴巴道:「怎、怎麼了?」
宋止年漠然移開眼,撤離:「沒什麼,就是發現有人才拔了牙又吃糖。」
剛在火鍋店沒吃藥,我實在受不了了,偷偷摸摸吃了幾顆糖。
還是特地背著他吃的,結果還是被發現了。
我蹲下身,又去抱薩摩耶,試圖轉移話題:
「你什麼時候養的狗?」
宋止年哼笑一聲:「搬家的時候撿到的,一個勁地圍著我,趕都趕不走。」
嗯?連薩摩耶都會被主人遺棄嗎?
我小聲嘟囔著:「怎麼會有人連這麼可愛的耶耶都不要了呢?」
宋止年也蹲下身來,摸著小狗的頭:「但它就是被拋棄了。」
我垂下眼,被丟下的不止小狗,還有宋止年。
沉默片刻,我張了張嘴,還是說了:「哥,我沒不要你,也不是玩你。」
「那你一聲不吭說分手之後就斷聯?憑什麼你說開始就開始,你說走就走?」
我嗫嚅著,不知從何辯解。
「我今天把你帶回來,就是想聽你的解釋。打架弄得一身的傷?你告訴我,你跟什麼人打架身上能有刀痕?你招惹黑社會了?」
「還有剛在火鍋店,你……」
宋止年意識到了什麼,沒再繼續說。
我不知道怎麼跟宋止年說。
說因為我們兩個男人在一起,我爸把我送去了戒同所?
據我對他的了解,我很確定,宋止年知道後一定會把這件事情歸結到自己身上。
對他來說,在這段感情裡,他是長者,應該承擔責任。
這樣對他不公平。
感情是兩個人的事,一方不需要為另一方做出的犧牲妥協。
這樣的感情勢必是不公平的。
良久,宋止年站起身來:「我知道你不想說,我不問了。但我會弄清楚的。」
他走向沙發拿起外套:「我去醫院了,你自己待會,累了就去床上睡覺。」
門被關上,隻不過這一次,我在裡面。
薩摩耶還在我手上亂蹭著。
我低下頭,把臉埋進它蓬松的毛發裡。
悶悶開口:「小七,我好像又惹他生氣了。」
「你說我什麼時候才能把他追回來?」
小七退後兩步,又撲上來伸出舌頭舔上我的臉。
我往臉上一摸,湿漉漉的,全是口水。
「……」
偏偏小七還乖乖地坐在地上,搖著尾巴討好我。
算了,不跟小狗計較。
13
這天,我突然接到一個電話。
手機不停震動,看到屏幕上顯示的備注,我有些愣神。
自從出了那件事之後,我爸就沒怎麼給我打過電話。
有話基本都是靠我媽來傳達,要麼就是發信息。
我知道,他是覺得愧對我,把他兒子送進了那個鬼地方。
但同時他也不知道怎麼面對我,他還是不能接受我喜歡男人,尤其喜歡的是宋止年。
自從宋氏夫婦出車禍去世之後,我爸媽就把宋止年視為己出。
我和宋止年在一起,無疑是在往他心裡插刀子。
手機還在響,收回心緒,我按下了接通鍵。
電話被接通,但我們誰也沒說話。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兩邊都靜得可怕。
終於,老爸開了口:「阿祈,你還是喜歡小年嗎?」
呼吸一頓,我堅定道:「爸,我就是喜歡宋止年,這輩子都喜歡。」
又是一陣沉默。
他妥協了似的:「我知道了。」
又試探問道:「過兩天我生日,回來吃飯的吧?」
聽著老爸話裡的小心翼翼,我還是不忍心。
「嗯,回去。」
此話一出,我明顯感到老爸輕松了許多。
「阿祈,先前是我太偏激了,才讓你……」
我沒聽完,徑直掛了電話。
看著黑屏的手機,突然想起我和宋止年被發現的那天。
那會兒我媽生著病,在醫院住院。
我爸回去給我媽煲湯,我在病房裡陪著我媽。
宋止年來看她,讓我去休息一會兒。
從我媽確診以來,我一直擔驚受怕,吃不好睡不好。
在樓梯間,宋止年抱著我,安慰我。
卻沒想到,那天醫院的電梯壞了。
我爸提著保溫桶爬樓梯,撞見了抱在一起的我們。
我至今記得我爸那不可置信的神情,滿是失望。
宋止年背對著他,沒看到。
一直到喂我媽吃完飯,到宋止年離開,我爸都表現得很正常。
我以為他沒往那方面想。
事後想來,不過是為了維護表面上的平靜。
我清晰地記得,在病房外,我們激烈地爭吵。
最後,我爸指著緊閉的房門,低吼道:「有本事你現在就進去,告訴你媽,說你和宋止年在一起了,你媽要是同意了,我就同意!」
我媽第二天就要做手術了,我怎麼可以在這個節骨眼上影響她的情緒。
於是,我向老爸妥協了。
跟宋止年提了分手,被送進戒 T 所。
最後還是我媽發現了不對勁,逼問我爸,才知道我被關進去了。
那個戒同所被舉報了,違規操作,人都被抓走了。
我至今記得那句話:「同性戀是病,得治。」
我低頭抿了口酒。
不過是喜歡上了一個同性別的人,怎麼是病呢?
性取向不同,就要被視為異類嗎?
「怎麼自己先喝上了?」
我循聲望去,路凡來了,後面還跟著陳律。
我指了指陳律:「他怎麼也來?」
路凡坐下來倒了杯酒,無奈開口:「不知道啊,他老跟著我。」
我挑了挑眉,陳律當作沒看到,坐下來自顧自地倒酒。
中途趁著路凡去上廁所,我問陳律:「你怎麼回事。」
陳律盯著路凡遠去的背影,不移眼:「我看得出來,宋止年對你不一樣,我當然就放棄了。」
「變這麼快?」
那邊有人攔住了路凡,不知道在幹嘛。
陳律急了,丟下一句:「我這是及時止損。」就匆匆趕過去了。
這麼緊張,看來是真用心了。
14
老爸過生日那天,我剛進家門,就發現宋止年也在。
我站在玄關處,看著在廚房忙碌的背影發愣。
我媽拉著我進了門,嬌嗔道:「人小年都比你回來得早,你看你這孩子。」
我將手裡的東西遞給老爸:「爸,生日快樂。」
我爸有些不知所措,一連說了幾句「好」。
宋止年將菜端上桌,朝我道:「洗手,吃飯。」
宋止年跟我一起進了廚房,他站在我身後,看著我洗手。
氣氛有點奇怪。
我試圖挑起話題:「去年我爸過生日你也來了嗎?」
「沒,叔叔讓我不用過來。」
也是,我爸那個性格是會這麼說的。
「你……」
宋止年似乎是想說什麼, 但又閉了嘴。
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我疑惑道:「怎麼了?」
宋止年深吸了口氣, 還是搖了搖頭。
「吃完飯再說吧?」
怎麼奇奇怪怪的?
15
吃完飯, 我媽把我們送出小區。
臨近分別, 我媽突然紅了眼。
我連忙拉住她:「媽,你這是幹嘛呢?」
老媽看向宋止年:「小年, 我家阿祈就拜託你照顧了。」
宋止年點點頭,很鄭重:「我會照顧好他的,阿姨放心。」
我不確定地問道:「媽, 你都知道了?」
老媽擦了擦眼淚:「你以為你跟你爸在病房外面吵架的聲音很小嗎?我都知道。我還是那句話, 喜不喜歡都是自己的事, 媽都支持你。」
「你爸也是糊塗, 也怪我發現得太晚了, 害你遭罪了。」
我嘆了口氣:「媽,都過去了,會好起來的。」
16
一路上, 宋止年把車開得飛快。
我都怕他超速了。
看著宋止年緊繃的側臉, 我試探地問:「哥,你生氣了嗎?」
「沒有。」
我放下心來,沒生氣就好說。
宋止年跟著我一起回了我家。
一進門,換了鞋他就直奔我的臥室,攔都攔不住。
我無奈地跟上去。
我剛進臥室就被宋止年緊緊攬在懷裡。
那些藥就大剌剌地擺在桌上, 一眼就能看到。
抱住他的腰,我討好地叫他:「哥。」
他沒說話。
又低下頭來:「張嘴。」
「(他」我就知道, 不然他也不會是這個反應。
宋止年又繼續道:「還疼不疼?」
早就不疼了, 但轉念一想,我笑著說:「疼, 可疼了,要哥疼疼我。」
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被關起來的日子裡,我無時無刻不在疼,也無時無刻不在想宋止年。
甚至在後來治病的時候, 我跑去偷偷見宋止年。
對我來說,他是我的止痛良藥。
我故作輕松, 逗他說:「哥,其實你挺不會演戲的。」
宋止年抬起頭來,眼眶發紅:「嗯?」
「那天晚上你說你不愛我, 可是你的眼睛告訴我, 你在騙我。」
「嗯,騙你的。」他摩挲著我的眼尾,啞著嗓音:「從前你說開始就開始, 你要走就走。」
停了一下, 他侵略性的目光在我臉上掃過, 繼續道:「以後,主動權在我這,我說結束, 才能結束。」
我摟住他的脖子,把他拉向我這邊:「多久?」
他吻了下來,模糊不清地說了一句:「永遠。」
(全文完)
粉了陳霽川七年,每年都會寫一封情書 給他。粉絲見面會上,我戴著口罩與他 相擁。他問我:「今年要寫什麼表白
我穿成了耽美文的惡毒女配。主角受的痴情未婚妻。劇情裡 我死纏爛打,橫插在主角之間,自以為是全世界對他最好的 人。卻不料,自己身處偽骨科虐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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