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聲道：「可以，本尊同你一起。」

我心裡瞬間揪緊：

「不敢勞煩尊上，我……自己回就行。」

「無妨。」

樓夜起身走下王座，負手道，「本尊也想看看，極品戀愛腦的情絲，究竟什麼樣。」

5

其實，我壓根沒有什麼庫房。

我的絲，都儲存在我的肚子裡。

是以，當我硬著頭皮帶樓夜回到家，壓根就沒有任何存貨。

「魔尊大人稍後，我這就去給您拉一盒。」

「拉？」

「……我是說，去給您拿一盒。」

我去了裡屋，铆足了勁拉絲。

長長的蛛絲一條條懸掛。

我還沒來得及裝盒，樓夜就破門而入。

「這麼久，還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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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就差包裝了。」

「不必管那些花裡胡哨的包裝，我們是暗中行動，包裝反而累贅。」

樓夜湊近，盯著我剛拉出來的新鮮蛛絲看了片刻，「這就是情絲？」

我賠著笑：

「夠長吧？保準把那群神仙變成極品戀愛腦。」

樓夜眉頭未松：「怎麼有點眼熟？似乎好幾次，曾在我的茶水中看見。」

那是自然。

他被種過 600 多根蛛絲，發現一點端倪很正常。

但我還是捧他的彩虹屁：

「一寸情絲價值千金，魔尊大人果然見多識廣。隻是庫存有限，要想種給全仙界的神仙，恐怕有點難度。」

樓夜思索片刻，點點頭。

「既如此，就種給仙界最重要的兩位神。」

「芊靈神女和逸塵神君？」

「沒錯。」樓夜下颌線繃緊，嚴肅道，「仙界的仙子眾多，但真神僅餘兩位。若他們能變成戀愛腦，智力與戰力銳減，那小小仙界，豈不任我拿捏？」

我被他盲目的自信逗笑，一時忘了表情管理。

結果下一秒，我就笑不出來了。

「後日仙界有一場宴會，神女和神君皆會到場。

「宋沅沅，你想辦法將情絲種給他倆，能種多少種多少，最好把他倆變成腦殘戀愛腦。

「相信過不了多久，這三界便是我魔族的天下了！哈哈哈！」

我在樓夜的笑聲中逐漸蒙逼。

「等等，這活怎麼讓我幹？」

樓夜挑眉反問：「不然呢？」

「我隻是個供貨商，哪會幹這個！」

「你是全天下接觸情絲最多的人，若有意外情況，你能及時處理。」

我哭喪著臉：

「販賣情絲在仙界是違法的！隻怕我還沒出手，就被那些神仙……」

「黃金十萬兩！」

「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魔尊大人！」

6

有錢不掙是傻子。

我想得很透徹。

反正已經賣了這麼多年假貨，不如退休前撈筆大的。

按照仙界新修訂的律法，販賣情絲是違法的，按律當斬。

但販賣蛛絲不違法啊！

要是被抓到了，我直接坦白。

最多給我判個詐騙罪，罰點款就完事兒。

但要是沒被抓，黃金十萬兩的酬金，足夠我三生三世吃喝不愁！

低風險高回報，怎麼都不虧！

我美滋滋地同意了樓夜的安排。

他用法術將我偽裝成一名仙娥，讓我伺機而動。

但他不能陪我去。

樓夜身上魔氣太重，以神君和神女的修為，定會立刻察覺。

但我就不一樣了。

靈力微乎其微，是人是妖是仙都沒差。

這些年仙界腐朽，不少走後門的，哪怕靈力低微也可位列仙班。

像我這樣的不起眼存在，才最好混。

臨行前，樓夜對我寄予厚望。

「宋沅沅，本尊信你，定會成功。」

我拍著胸脯保證：「魔尊大人放心！在下就算身首異處，也必定萬死不辭！」

什麼是身首異處？

就是身體看似在打工，實際腦子在床位。

什麼是萬死不辭？

就是氣死魔尊一萬次，也不幹正事繼續推辭。

反正情絲都是假的，就算種植成功，也沒有絲毫作用。

我還不如在宴會上多吃點。

說吃就吃。

兩天後，我來到仙界宴會。

珍馐百味，異果佳餚。

我縮在角落，樂滋滋地拿著美食往嘴裡塞。

肚子還沒吃圓呢，就忽然聽見身後一道輕蔑的女聲。

「宋沅沅？」

我吃東西的動作一頓，腦中瞬間閃過八百個念頭。

怎麼會有人認識我？

是我以前情絲的買主？

不對呀，明明樓夜已經替我易了容，尋常仙娥沒有能力看穿。

我強裝鎮定，沒有回頭。

下一瞬，就有一股力量強行擰轉我的身體，逼迫我轉過身。

眼前的女子雪膚花貌，儀容華貴，看我時眼向下撇，無時無刻不透著一股淡淡的嘲諷。

她的法力遠在我之上，是我無法窺探的境界。可她身上透露的氣息，卻是我無比熟悉的。

那是我無數次在「情絲」買主身上感受過的——

戀愛腦的氣質。

「你就是魔界派來的情絲販子？」

女子緩緩開口。

我這才想起，樓夜曾給我看過她的畫像。

她正是我此行的目標之一，芊靈神女。

還沒出手，目標就自己找上來，難道我已經暴露了？

無所謂，我早有準備。

我直接一個滑跪，坦白道：

「神女饒命！我是個販子不假，但我販賣的隻是蛛絲，不是情絲啊！」

神女嗤笑一聲：

「蛛絲？這是你們的行話？不過在本神女這裡，你不必顧忌，縱然你賣的是情絲，我也可保你平安。」

啊？

她怎麼也自己把話圓上了？

我戰戰兢兢問：「怎……怎麼保？」

「你手上還有多少情絲？我全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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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根金色的絲線緩緩浮動，泛著神秘的光。

芊靈神女眼中滿是渴望，竟透出一股扭曲的癲狂。

我頓覺不安，小心地問：

「您要這麼多絲……做什麼呢？」

神女勾唇一笑：

「自然，是種給我心愛之人。」

我忍不住猜測：

「神女的心愛之人，可是逸塵神君？」

神女臉上流露出一抹嬌羞：

「除了他，這世上還有誰能配得上本神女？我們是世間僅存的兩位真神，本該相守相愛。」

聽到這話，我心如擂鼓。

魔尊交給我的任務，難道要以這種方式完成？

這芊靈神女，一看就是個戀愛腦，壓根不必種情絲。

若我帶來的是真情絲，芊靈神女便會全部種給逸塵神君。

看起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居然就這麼輕易完成了？

隻可惜，情絲是假。

我嘆了口氣，像過去販賣情絲一樣，作出免責聲明：

「芊靈神女，我得提醒你，情絲隻能讓他擁有情感，但他愛上的人不一定是你……」

「不可能！」

芊靈神女厲聲打斷我，「真神所居的天外天，僅有我和他朝夕相處。若是他情絲泛濫，不愛我，又能愛誰呢？」

神女斜著眼看我，傲慢又不屑，「我想要的愛情，哪怕被三界所不容，也一定要得到。你這樣的蝼蟻，是不會懂的。」

7

那時，我還不懂神女這些話的意味。

隻是慶幸自己從仙界全身而退，甚至在樓夜問起時，大言不慚地表示已經完成了任務。

樓夜表示懷疑：

「芊靈和逸塵，都種上情絲了？」

「差不多吧。」我理不直氣也壯，「所以，那十萬兩黃金……」

「待本尊橫掃仙界之際，自然會給你。在這之前，你就老實待在魔界，本尊會庇佑你的。」

看似庇佑，實則軟禁。

搞半天，居然是在給我畫餅？

我敢怒不敢言，本以為這筆錢就此泡湯。

但沒想到，僅僅半月後，事態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凡間傳來消息，芊靈神女為愛屠城。

她殺盡一城凡人，隻為了讓逸塵神君承認對她的感情。

血紅色的夕陽下，她染血的長發迎風飄揚，透著一股癲狂的悽楚。

「逸塵，我不信你不愛我！

「我們是神，但我們也有七情六欲，愛上彼此沒有錯！

「你不就是顧及著天下蒼生嗎？不就是怕動情會讓三界不寧嗎？

「那我就讓你最害怕的事發生！

「你一日不敢直面對我的感情，我就屠一城！

「若是這樣，你還想逃避對我的感情嗎？」

凡人在她的腳下哀傷乞求，但芊靈神女看也不看，隻沉浸在愛情的傷痛中。

她一邊流淚，一邊勾勾小指，一片片凡人便倒地而死。

無數人發出靈魂質問——

這，就是他們虔誠供奉的神嗎？

這質問聲徹天響地，無盡的哀慟與憤恨傳至魔界。

而魔，是對負面情緒最敏感的生物。

樓夜收到消息，當即決定——

率魔兵，弑神女！

臨行前，他居然主動找上我，神情低沉：

「宋沅沅，我讓你去種情絲，是不是錯了？我想過戀愛腦很癲，但沒想到會這麼癲。」

我無語凝噎：

「一般的戀愛腦幹不出這種事，這不能怪情絲，隻能說明神女壓根沒把人當人看。」

樓夜沉吟道：

「我的本意，隻是想讓仙界衰落，不想人間發生如此慘劇。這次你與我同去，若局面難以收場，你便想辦法收回神女的情絲，別讓她再發癲了。」

「啥？！情絲這玩意兒，哪是我想種就能種，想拔就能拔的？更何況我根本沒給她種過！」

我眼睛瞪得像銅鈴，但沒等我再拒絕，樓夜便拎著我上了路。

一路上，我也通過魔界的情報，大體分析出了前因後果——

神女給逸塵神君種下「情絲」後，滿心認為對方會愛上她。

誰料逸塵神君依舊以蒼生為己任，屢屢回避她的感情。

「縱然我愛你，我也不能與你在一起。三界眾生，容不得我們動情。」

這番話，刺痛了神女的心，也同時讓她燃起希望。

她認為，逸塵神君已經在情絲的影響下愛上了她。隻是迫於責任，無法直面這段感情。

她要逼他直面！

既然逸塵神君最在意天下蒼生，那她就看看，在她和蒼生之間，神君要怎麼選！

8

魔界大軍抵達被屠之城時。

神女正站在屍山血海之上，悠闲地把玩著發絲。

看見為首的樓夜，她動也沒動，隻輕蔑地笑笑：

「魔族樓夜？來的竟然是你？

「不過，魔界也是三界之一，好歹比凡人強大。

「我殺幾個凡人，逸塵或許還以為我鬧著玩；殺了你們這群魔，我就不信，逸塵還能視而不見。」

樓夜看著她腳下堆積如山的屍骸。

縱然他沒有情絲，也感知到驚濤駭浪般的怨氣。

他手執黑色權杖，漆黑的眸中倒映出遮天蔽日的黑氣：

「神，為何會是你這樣的？

「為何仙界總是高高在上，將人族和魔族踩在腳下？

「為何本該庇佑三界的神，獨獨庇佑仙界，卻將人和魔視作玩物？

「本尊今日來，不為別的，就為弑神！」

芊靈神女笑容一凜：

「區區魔界，怎敢與神對抗？」

她周身膨脹出無盡神力，縱然我並非她的攻擊對象，也感到心髒即將被攫取的痛苦。

神女的力量，的確遠在樓夜之上。

可她卻忽略了，魔的力量，不隻源於自身，還可借力旁人，在短時間內激發無窮戰力。

最強大的修魔之道，並非靈氣天賦，而是刻骨的仇恨。

樓夜將黑色權杖插入土地。

滿城的屍骸，裹挾著龐大的怨氣、血氣、死氣，沿著權杖凝聚。

權杖中心的黑曜石周身，匯集起越來越重的霧氣。

而神女的臉色，也隨著霧氣的濃鬱，變得蒼白起來。

「神靠凡人的供奉獲取神力，也會被凡人的恨意吞噬。你既不配為神，本尊便替天道，收回你的力量。」

「嘭——」

黑色權杖迸發出衝天能量，直衝神女而去。

黑色霧氣逐漸吞噬了神女周身的紅色光芒。

就在紅光即將被徹底鎮壓之際，一道白光忽然劈入，擋在了芊靈神女之前。

巨大的衝擊波擾亂了視線。

待光芒散去，魔眾才看清。

竟是逸塵神君，擋在了神女身前。

弑神之力，僅有一次機會。

逸塵神君替神女承受了這致命的一擊，即將隨風而散。

芊靈臉白得不成樣子，捧起逸塵神君殘破的身軀，眼淚不停往下掉。

「你不是說不愛我嗎？你不是不敢動情嗎？又為什麼……要用命救我？」

逸塵神君看著自己逐漸半透明的身體，悽然一笑：

「芊靈，我愛你，但我也愛眾生……從前是我不敢承認，但臨到頭，也沒什麼顧忌了……你殺了這麼多人，我一直猶豫該如何處置你。如今這樣也好，就由我來替你受過吧……」

芊靈瘋狂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