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宮的最後一晚,蕭照喝醉寵幸了我。
第二天,我塞了個宮女在他床上充數。
四年後,孩子牽著我夫君的手,甜甜地叫他叔叔。
他紅著眼委屈地問:「阿姐,她怎麼能叫我叔叔?」
我笑了笑:「可她真是我夫君的女兒,不叫你叔叔叫什麼?」
1
從皇宮離開的最後一晚,我帶走了蕭照身體裡的一粒種子。
但他問我的時候,我沒有承認。
那天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冰冷整潔的御書房裡,他揉著太陽穴問我:
「阿姐,昨晚朕喝醉了,模糊覺得你來過,是朕看錯了嗎?」
我恭謹地矮腰行禮道:「昨晚並不是奴婢值班,奴婢一直在屋裡收拾行李,想來是秋林跟我有幾分相像,陛下認錯了。」
秋林是我走後要來接我班的新奉茶女官,她出身不算差,右相家的女兒,雖是庶女,也隻是比她嫡姐低一點,好過京城大半閨秀。
可壞就壞在她嫡姐喬秋霜馬上就要封貴妃,不願她日子過得舒坦,給她父親吹風,送她來御前做眼線。
人人都知道的眼線能是什麼好活,她每一日都過得謹小慎微,所以昨晚睡完蕭照,我找上了她。
我對她說:「你是想一輩子被你長姐這麼揉搓,還是今天爬上那張床,做我的替身,但也為自己博一個機會?」
少女的眼睫微顫了幾下,俯禮道:「謝謝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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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毫不猶疑地褪去衣衫,在那一小團血汙之上躺下。
是個聰明利落的人。
2
蕭照還在看我,不抬頭也能感受到那份目光的熱烈,過了良久,他才淡淡道:「今天是阿姐出宮的日子,江南風景宜人,你會喜歡的,朕不方便送,就讓小錢子送你一段吧。」
我最後一次問道:「陛下當真要我走嗎?」
他不再開口,我便懂了,轉身退出,迎著燦爛的日頭,往宮門口走去。
一路上很多人看我,大抵是我終於要走了,不再是御前唯一能自由進出御書房的那個姑姑,她們議論的聲音也敢大起來。
「荔枝姑姑就這麼走了?不都說陛下會留她一輩子嗎?」
「後宮留一輩子的都是娘娘們,她大著陛下五歲呢,怎麼留?可惜喬娘娘好心給她找了一門親,她還心氣高看不上。」
「聽說對方是個將軍,跟她同歲,雖然是續弦,那也是三品官的正室啊。」
「唉,放著這種好姻緣不要,總拿一起在冷宮熬了八年的情分在陛下面前說事,你看,不過不小心傷了喬娘娘的手,陛下就直接趕她走了,情分用多了,也是會讓人生厭的。」
「管好自己的嘴吧,再不濟陛下賞賜了她白銀千兩,在哪兒都能過富貴日子,不比咱們好?」
……
小錢子有心出聲喝止她們,我卻擺了擺手,聽聽這些言論,我才能走得更有決心。
他愁眉苦臉地說:「姐姐,真的要走嗎?其實京城也很好,我城西就有一處宅子,您可以住,您想陛下了奴才還能想辦法讓您入宮,何必去那山長水遠的江南?」
我指著路過的一座宮殿道:「錢生謙,你還記得那裡嗎?」
他便一下沉默了。
那是我跟蕭照相依為命八年的地方。
3
我叫荔枝,娘說那是她吃過最甜的水果,希望我一生的日子也能那麼甜,所以給我取了這個名。
但天上可能沒有這種水果,老天爺沒聽懂,讓我十五歲就進宮做了奴婢。
入宮那年,我本不該去伺候蕭照。
嬤嬤說我的臉長得好,合該往那些得寵的皇子面前湊一湊,為自己掙一個好前程,可娘從小就教我,寧做凡人妻,不做富貴妾。
天家的妾也是妾。
所以我使了銀錢,求分人的太監把我分給最小的九皇子,蕭照才十歲,一盤糕點都比女人有吸引力,等他長大,我也是老姑娘了,更不會被看上。
蕭照是個好主子。
我隻是恪盡本分地做了一個宮女該做的事,天涼給他加衣,日落給他點燈,冬天最冷的時候,先自己捂暖了被子再讓他睡,他就肯把所有東西都分我一半。
「荔枝,從來沒人像你對我這麼好,以前來的那些人,她們總裝作聽不見我的要求,你真是個好人。」
他閃著一雙真摯的眼,一邊說,一邊把中秋節賞下來的肉菜往我碗裡撥,誰能想到,天子之家,他兒子竟然年節才能有兩碗好肉?
來之前我是沒想過的,原來生母早逝,父親不喜的皇子,過得還不如殷實人家的孩子。
可就這麼點東西,蕭照也固執地要分我一半,我不吃,他便也不吃,像極了那些年一個饅頭也要掰給我一大半的阿娘。
所以大難來臨那天,他下意識緊緊拽著我的手不松,我就由他那麼拽著,一起入了冷宮。
那些缺衣少食的日子裡,我們吃光了院子裡的草,用幾個破碗,把光禿禿的院子耕出來,再撒下草種。
後來運氣好,鳥兒帶來幾種花的種子,我在鄉下跟養蜂人學過一點養蜂取蜜,倒騰大半年,終於吃上了第一口。
為了這口蜜,我被蟄得滿頭是包,眼睛腫得都快看不見蕭照哭花的臉,他摸著我滾燙的額頭,拼命去撞冷宮的門。
小錢子當時是守門的太監,剛進宮的孩子,心總是不夠硬的,他一咬牙一跺腳,去堵了小太醫陳時的路。
我運氣好,他堵的這位,是將來的天下第一神醫,自然輕松救回來了我的小命。
後來蜜越釀越多,我就讓小錢子偷著往外賣,蕭照更狠,幹脆給小錢子起了诨名叫「錢生錢」,盼著這條財路能長長久久。
到如今,蕭照成了天下最尊貴的那個人,小錢子真的改名錢生謙做了大總管,陳時的醫術也名揚四海,隻有我要灰溜溜出宮了。
4
喬秋霜也等在這座殿的門口,笑得如沐春風道:「真是對不起姐姐了,我也沒想到,隻是傷個手,陛下竟為我要趕姐姐走,到底是快十年的情分,姐姐傷心了吧?」
她把那隻傷手舉得高高的,像個得勝的孔雀,在我耳邊輕輕說:「那杯毒酒沒毒死你算你走運,原來你在陛下心裡也沒多重要,一介卑賤宮女,這就是你妄想的下場。」
她終於承認,那日大庭廣眾之下,是她故意摔下階梯,不是我推的她,可惜當時我怎麼說,蕭照都不信。
眾目睽睽下,他抬手打了我一巴掌,滿眼都是失望,他說:「阿姐,你怎麼變成這樣?」
大約也是從那日起,滿皇宮都轉了風向,從前人人都說蕭照看重我,卻原來,喬大小姐才是他心尖尖上的人。
再然後,蕭照一紙詔書,說我年紀大了,賜我白銀千兩,讓我出宮找個好人家。
我看著志得意滿的喬秋霜也笑出了聲:「喬小姐莫要著急,我雖要走,倒是也給你留了份大禮,收到的時候可別哭哦。」
她身邊的丫鬟立刻上前就要打我的臉:「放肆,我家小姐是貴妃,你該尊稱她娘娘。」
小錢子微微挺身上前想護住我,我卻自己一把推開那隻手道:「冊封大禮未行就隻是個小小秀女,等行了,我也看不見了,就不叫這聲娘娘了。」
看著喬秋霜鐵青的臉,我的心情終於暢快了一點。
我向來都不委屈自己,饞蕭照,既然他是我養大的,那第一次我就自己來睡。
討厭喬秋霜,我就給喬秋林機會,左右都是喬家的女兒,右相大人根本不會在乎是哪個得寵,就讓她們姐妹自己鬥去吧。
5
蕭照想送我去江南,那是他母妃的家鄉,有人能照顧我。
可惜人生沒有事事得意的,走到半路,我偷的那顆種子發了芽。
我的癸水沒來,還開始嘔吐,擺脫那些暗中的探子,轉道,我去了潼城。
這天下醫術最好、我最信的那個大夫,此刻在那裡。
陳時見我像見了鬼:「皇宮的大門現在這麼松懈,你一個不會武的小女子也能逃宮了?怎麼,陛下惹著你了?」
我不回他,伸出手道:「替我把脈,是女孩,就給我一副安胎藥;是男孩,就給我一副墮胎藥。」
他驚得立刻來搭我的脈,把完,嘆了口氣:「才一個多月,就是我師父他老人家活過來,也把不出男女啊。」
我笑了笑:「我要的也不是結果,而是要你把剛才那句話,說給想知道的人聽。」
蕭照很懂我,女孩,於繼承大統無礙,因為我娘,我一定會生下來養大;可若是男孩,以後會有無窮無盡的麻煩,隻要我不打算回宮,就一定不會生。
我在告訴他,如他所願,我這輩子都不打算回去了。
6
我跟蕭照,是想過要做恩愛夫妻的。
那些年我們不會算命,算不到皇位竟會落到一個被軟禁的皇子身上,我們想做能做的,隻是努力活下去。
那座破敗的宮殿裡,為了找到更多有用的東西,每一寸我們都翻過,其他倒還好,隻一套房梁上的手札,讓蕭照愛不釋手。
從手札的前記看,是位博學的宮妃留下的,她對大昭的歷史熟到信手拈來,帝王的文成武功,臣子的政改精髓,百姓的貧富遷徙,全都依著一定的規律整理在冊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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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我絕望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