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鬱清:【在地鐵上,快到轉線站了。】


  鬱荊志:【好好好,你慢慢來,爸爸在家等你。】


  與此同時,她母親裘芯也給她發了消息。


  裘芯:【小清,今天周末你在幹嘛?】


  鬱清心中一緊,撒了謊:【剛結束工作,準備回學校。】


  裘芯:【你爸爸沒來煩你吧?】


  看到這條消息,鬱清抿唇,違心回:【沒。】


  裘芯語氣輕快了些:【沒有就好,你不要和他接觸,他不安好心。你路上注意安全啊,媽媽先忙去了。】


  鬱清:【嗯。】


  這樣的消息往上翻,幾乎每周都會出現。


  問她的情況隻是幌子,重點還是想知道鬱荊志私下有沒有聯系她。


  鬱清收起手機,靠在車廂,心中思緒紛雜。


  她爸媽早在她初一就離婚了,離婚單純是因為性格不合。


  裘芯是鬱荊志的第二任妻子,剛開始幾年還甜蜜恩愛,後來吵得整個小區的人都知道他們夫妻是冤家。


  離婚後,鬱清跟了裘芯,被要求不能見鬱荊志,每個月見面也要在裘芯的監督下才可以,因為擔心鬱荊志會哄騙她跟他生活,對裘芯來說,她學歷不高隻有鬱清一個女兒相依為命。


  鬱清曾經也覺得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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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在初三那年,裘芯遇到了現任丈夫,兩人結婚後有了兩個孩子,他們一家四口和和美美,鬱清和那個家格格不入,每次假期回去都要看繼父和母親的臉色生活,比寄人籬下還難受。


  越是這樣,裘芯就越怕至今還單身的鬱荊志帶走她,每周都要過問一次才放心。


  最難堪的倒成了鬱清。


  不能打擾母親來之不易的幸福生活,也不能接受父親的示好。


  原則是守住了,她卻過得手頭緊巴巴的,自己的生存都快成了難題,真是有夠落魄的。


  這也是為什麼工作室讓她改十版,她都願意,因為這關乎到她明天吃什麼。


  輕車熟路去到職工小區,家在六樓,因為是老房子,沒有電梯,鬱清爬到樓上氣喘籲籲。


  敲門後,鬱荊志歡歡喜喜地給鬱清開了門。


  “小清進來進來!”鬱荊志拿過一雙拖鞋,示意她換上。


  穿的是一雙男士拖鞋,鬱清腳碼才36,趿著鞋子像唐老鴨,顯得人蠢笨又愚鈍。


  鬱荊志:“小清坐,最後一道菜馬上出鍋了!”


  鬱清去廚房幫忙,鬱荊志讓她出去等,沒有什麼要她忙的。


  鬱清坐在餐桌,雖然在這間屋子生活過十二年,她規矩坐好,沒有亂看,就跟來做客的外人一樣。


  鬱荊志準備了三個菜和一個湯,鬱清肚量小,覺得準備多了。


  鬱清本想客氣兩句,又感覺客氣話說出來別扭,直接了當問了事:“爸,為什麼非要我去相親?”


  鬱清今年才二十一,剛剛大學畢業,再急也不會在今年讓她結婚。


  鬱荊志表情變得微妙起來,哈哈笑說:“先吃飯。”


  鬱清:“一面吃,您一面說。”


  雖然現在鬱清不和鬱荊志住一起了,一塊兒生活了十二年,對女兒。鬱荊志還是疼愛偏多。


  鬱荊志:“我不該聽你何叔叔的話,去參加什麼詩會,我以為就幾個老頭子寫寫畫畫打發時間,誰知道有一個比賽,和我打擂臺的老頭聽說你何叔說我有個女兒,他說如果我輸了,就讓你和他兒子相親。”


  何叔叔住在對門,和鬱荊志都是文學院的老師。


  鬱清聽完覺得離譜:“您就答應了?”


  鬱荊志:“詩會來的人都是幾個大學的教授、副教授,家境差不到哪。再有啊,他是教日語的,你爸我是文學院的副教授。”


  “但您還是輸了。”鬱清淡淡說出事實。


  “我……”鬱荊志理虧,理不直氣也壯說:“哪裡懂他藏拙!”


  鬱荊志怕被女兒瞧不起,極力狡辯:“溫老後面和我說,也是他老婆逼急了,非要他給兒子找相親對象,他這人不善交友,認識的哥幾個適齡的都是兒子,所以才和我打了這個賭。”


  鬱清質疑真實性:“他二十八歲,外交部上班,家庭情況不錯會沒有女朋友?”


  鬱荊志給女兒夾了塊肉:“你想的,爸都想過,也問過。你溫伯伯打包票,他兒子絕對清白。”


  鬱清看著碗裡的肉,餘光看到父親在覷自己,抿唇片刻,然後說:“可以。”


  鬱荊志不確定:“就是會去?”


  鬱清柔柔地一笑:“會的。”


  鬱荊志咧嘴大笑,熱情地給讓鬱清多吃些,也給她保證:“以後爸我絕對不和他們打這麼離譜的賭,惦記誰,也不能惦記我閨女。”


  鬱清笑意漸濃。


  吃完飯,鬱清就要走,鬱荊志看著玄關穿鞋的女兒欲言又止,最後沒說什麼,親自把她送到單元樓下,目送她走遠。


  鬱清走在科技大學的校道上,兩旁樹木光禿禿的,枝椏斜斜地往路面的方向生長,配著渾濁的灰色天空,氣氛悽涼特別。


  這條路,鬱清有十二年,幾乎每天都走。


  鬱荊志和裘芯離婚後,她就很少來了,一年寥寥幾次,也是偷偷來的,因為每次她見完鬱荊志,裘芯就會抱著她哭,怕鬱荊志把她搶走,害怕到每天會親自把她送到學校,然後提前在學校門口等她放學,這樣的看管雖然很窒息,但鬱清知道是媽媽太害怕失去她,所以也默默忍受,上大學後,她在心理課上才了解到這是一種病。


  後來裘芯認識現任丈夫,是個大男子主義但是會對裘桂好的男人,他帶裘芯治病,他們戀愛、結婚、生孩子,一切順其自然。


  懷孕後,母親不會再接送她上下學,每天期待新生命的到來,那是她期待已久的家庭生活,是薄情的鬱荊志給不了的。


  但母親依舊害怕鬱荊志會把她帶走。


  鬱清覺得挺尷尬的。


  明明父母健在,母親顧不來她,父親怕母親鬧選擇避嫌。


  雖然他們鬧得不好看,但他們還是愛她的吧,裘芯時常關心她,偶爾背著她丈夫多給她一些生活費,鬱荊志會悄悄來看她,給她捎好吃的,就像剛剛——鬱清摸了摸肚子,她好久沒吃家常菜了,所以她答應了父親的要求,和陌生人吃一頓飯,沒什麼大關系。


  租的公寓太遠,鬱清回宿舍住。


  宿舍隻有關愫愫在,鬱清到的時候,她正在書桌前追劇。


  “阿清,你怎麼回來了?”關愫愫靠在凳子上,驚訝問。


  鬱清脫下厚重的外套,取了睡衣,準備沐浴,“來附近辦事,回來住一晚。”


  關愫愫跟著鬱清走到浴室的陽臺:“你下學期回來住?”


  鬱清:“嗯,回來。”


  她的公寓並不是自己租的,她也沒這個闲錢,是上一個實習的老板給她租的,方便她去畫室,減少通勤時間。但老板最近回江都定居了,鬱清不好意思住太久,老板十一月底走的,十二月底正式退租,免費住一個月,待遇已經很不錯了。


  關愫愫嘿嘿笑:“好呀,我下個學期也住學校,我倆做伴!”


  另外兩個舍友,一個在老家找了工作,估計隻有答辯和畢業典禮會回來,另一個家在京北,工作地點離家近,也不打算回來住,隻剩下已經定下工作到下半年才會入職的關愫愫。


  鬱清:“我月底就搬回來。”


  關愫愫得到答復,美滋滋地回去看電影,不忘說:“我有車,月底我去接你。”反正闲著也是闲著。


  鬱清洗漱完,拿著平板繼續改畫,凌晨才把工作室的稿子弄好,接著打開文件畫自己的連載漫,勾了兩筆,鬱清無精打採地放下筆。


  窗外又下了雨。


  關愫愫已經睡了,鬱清輕手輕腳把窗戶關好,站在陽臺看了會兒雨,心裡悶得慌,堵堵的,不舒服。


  靠在牆上,鬱清又想到那個溫和的眼神和溫文的聲音。


  那日清晨,天光黯沉,屋內半暗著,站在窗邊借著光,她隱約瞧清溫擇敘的俊朗長相,他的穿著清爽幹淨,少年儒雅,和如今無二。


  十年前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就這樣,深深印刻在她腦海裡。


  他或許知道她是誰,又或許不知道,一聲出於禮貌的問早結束,另一間門打開,她同父異母的哥哥出來,隻是借宿一晚的兩人便走了。


  爸媽因為離婚爭吵,那段時間她見到的、聽到的,全是憤怒的語氣、憤怒的表情,一切都是亂糟糟的,她的心情和生活皆是,好像早晨的那朵烏雲壓在她胸膛上,透不過氣來。


  所以。


  那一聲‘早’,就這樣被她記了許久。


  好似那個清晨,烏雲大雨、父母破碎的婚姻、她未知的去向都糟糕透頂了,僅有,僅有他那聲‘早’是美好的。


  美好的程度怎麼形容?


  大抵是如今還惦念著吧。


  舒了口氣,鬱清才再次和外界連接上,打開了手機。


  三個小時前,鬱荊志和對方聊過,給她發了約飯地點:【小清,約在明天中午十二點的市中心商城六樓餐廳。】


  鬱清看著信息,丟開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法,回了好。


  心有萬般無奈,答應得輕巧,和陌生人吃飯啊……對她來說還是很難。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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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清晨降溫


  鬱清晚上睡得不好,天蒙亮就起,去操場打卡三圈,接著去食堂買包子,走過校園天橋,心裡惦記著今天中午和陌生男人共進午餐的事。


  每次去聚會,鬱清得知後會很焦慮,總在想,那樣的場合,她要怎麼辦才算表現好,翻來覆去琢磨這個她壓根不知道答案的問題,下場隻會讓自己更加焦慮,睡不好、吃不香、想要逃避生活。


  而且,二十八歲……


  能聊到一起麼?


  正苦惱著。


  母親給鬱清來電話,她停在校道旁邊,安靜地聽著電話。


  裘芯聲音壓得極低,鬱清就知道母親又是躲在角落給她打電話。


  裘芯:“小清,這個月的生活費媽媽可能要晚點給你了,你弟弟反復燒了幾次,住院要花錢。”


  鬱清看著腳上前年買的球鞋,早已洗得花白,內心無動於衷,已經習慣母親說的這些話,還知道生活費不僅會晚給,和約定好的數額少一半,再有,這個月已經過去一半,或許不會給了,因為說好的,隻會供她生活費到今年年底。


  就算裘芯想給,她丈夫也不會同意,畢竟他們生活也不富裕,兩個孩子處處要花錢。


  “我不急。”鬱清吐出一口悶氣,裝不出輕松的語氣。


  裘芯聽到女兒松口,心情好了許多:“那就好,改天來家裡吃飯。”


  “不了。”鬱清拒絕得飛快,怕裘芯聽出她的不樂意,說:“我最近忙。”


  裘芯笑說:“看媽媽這個忘性,你明年就畢業了,忙是正常的。”


  “媽,要是沒事我掛了。”鬱清不敢耽誤母親太多時間,自從母親再婚後,現任丈夫就明確表示過,除了過年她實在沒地方去可以去他們家小住,其他時候母親聯系她被發現,兩人幾乎會大吵一架。


  郭叔叔覺得他們夫妻養兩個孩子不容易,鬱清早已成年應該有賺錢能力,大學生兼職一大堆,鬱清也可以去找,起碼要給家裡減輕負擔。可他們都忘了,鬱清有一筆固定的生活費是鬱荊志給裘芯,由裘芯給她。


  鬱清不知道數額,但……從鬱荊志的語氣聽來,應該會讓她很輕松度過大學,不需要考慮兼職,勞苦奔波。


  掛電話前,裘芯嚴肅說:“小清,你不準私下去見你爸!”


  鬱清沒有立馬回答,昨日剛在父親那吃了頓家常菜,她冷不下心說違心話。


  裘芯立馬哭了:“小清,他不是一個好男人,他心壞得很,你要是接受他的好,以後他就會把你從我身邊搶走。”


  鬱清條件性反射想到母親發病的樣子,妥協說:“我知道了,我沒和他聯系。”


  裘芯這才收了淚:“那就好,等過年你回來,媽給你做好吃的!”


  過年啊……


  鬱清自嘲地笑了笑,可她一點兒也不想跟他們一家過年。


  掛掉電話,鬱清拉上衣服的帽兜,買完早餐漫步回宿舍。


  推開宿舍的門,生活委員魯喬喬衝她揮手:“小清,過來籤名確認一下個人信息。”


  看到生活委員出現在她們宿舍,鬱清大概懂是因為什麼。


  魯喬喬把紙放在鬱清靠門的桌子,指著空白處:“你們的學費資助程序剛走完,你籤名確認一下。”


  鬱清籤過三年,一年一次,不用魯喬喬多解釋,她確認完個人信息後落下自己的名字。


  魯喬喬看著鬱清寫名字,羨慕說:“當年我也報名了這個助學金,很可惜沒被資助人選上,後面隻能辦助學貸款。”


  上大學後,大部分學生會選擇申請助學貸款,有不少的愛心人士會資助學費,但也要看運氣能不能被選上,幾乎被選上家庭情況不容樂觀,甚至很差。


  鬱清被選上,心懷感激的那瞬間,也冒出一個念頭——我家庭真差勁。


  想法多餘了,她可不是有家的人,她的家早在十二歲那年就破裂了。


  鬱清不擅長聊這類話題,弄好後把材料遞回去:“給你,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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