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她的臉蛋哗地憋紅了。


  “洗就洗,你跟我說一聲,我又不是沒有腳,自己會走嘛。”


  時景義正嚴詞。


  “下午剛拖的地,抱起來走比較省力。”


  餘葵執意要自己洗,時景便抱手倚在門框上看她。


  花灑裡溫熱的水流湧出,狹小的空氣中漫起彌散的水汽,玻璃窗被氤氲的霧氣籠罩,他的眼眸也變得悠遠溫柔,似有水光流動。


  無論過程如何,此刻時景隻剩慶幸。


  慶幸當年,沒有在低谷期把最糟糕的一面向她展示,溺水的人假如想把感情當作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隻會導致一段關系失衡;慶幸兩人過去積累的情誼,沒有被時間和距離磨滅殆盡;慶幸他在一個不算晚的時間回了北京。


  所有的幸運連在一起,組成了一個他不敢奢望卻又如此真切的奇跡。


  周四,還是時景做飯。


  餘葵下班耽擱了一會兒,到家時,陳欽怡已經提前到了,時景在廚房備菜,她就跟個小學生似地,規規矩矩把手放在膝蓋,機械坐沙發上看科教頻道。


  一見餘葵進門,陳欽怡猛松一口氣,小跑上來替餘葵掛衣服,壓低聲嘀咕,“我好緊張,跟大神獨處,果然不是凡人能幹的事。”


  “他又不是妖魔鬼怪,都兩個眼睛一個鼻子的,你怕他幹嘛。”


  “你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現在都把人從天上拉下來給你做飯了,才來裝淡定了,當年你在操場水池上把沙蹬人家眼睛裡時候,比我還緊張呢。”


  餘葵被一提醒,也覺心虛,安撫地拍拍她的背,“往事不必再提,待會兒多吃點兒。”


  說罷挽袖子,雄赳赳進了廚房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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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友在家,陳欽怡總算壯著膽子起身,四處打量,小區環境很棒,從陽臺望下去,大片的草坪和綠植、水池。室內裝修是簡約的現代美式風格,餐廳又寬敞又明亮,隔壁還有間琴房,放著氣派的三角鋼琴,從南到北沒有一件不和諧的家具搭配,不奢華,卻極有品味,瞧著就知道是有底蘊的家庭。


  做婚房夠夠的。


  掩上門,她的視線落在餘葵工作臺,這才注意到她電腦背後,平常亂麻麻一片的數據電源線,這會兒每根都被收束帶理齊、標號,書架上每本書都按首字母索引排序。


  陳欽怡一邊嘖嘖一邊點頭,偷偷掏出手機拍了兩張當到此一遊的紀念留存:如此整潔,不愧是時景,一個對自己要求完美到頭發絲的男人。


  “欽怡!吃飯。”


  餘葵探頭喊,說是幫忙,其實她也就把他切好的菜轉個身端上餐臺,剩下的時間,跟個花瓶似的跟在他屁股後打轉,怕火鍋油煙太大,燻壞他的房子,她提議幹脆就在廚房的中島臺上用餐。


  色澤亮麗的辣油湯底咕嚕冒泡。


  陳欽怡有點兒不好意思,“景神你能吃辣嗎?其實不用特意照顧我倆的,骨湯鍋也很好,我們有蘸料碟就行。”


  “能吃,沒事。”


  時景把料碟分到兩人手邊,“欽怡,招待簡單,你別拘束。”


  陳欽怡頭皮發麻,辣意險些嗆進氣管。


  高中兩年沒混熟,這會兒直接跟著家屬喊欽怡了,學神突如其來的親切簡直叫人難以招架,她匆匆端起飲料猛喝一口壓下嗆意,慌張解釋,“已經很豐盛了,我不拘束!”


  時景望向她手邊。


  陳欽怡這才發現自己拿錯了餘葵的杯子,悄摸推回去。好在餘葵心大,並不介意,嘴巴辣得通紅,端起杯子喝見底,時景又順手給她續上。


  一頓飯吃得陳欽怡神魂飄蕩、七上八下、恍恍惚惚。


  終於結束喬遷宴,兩人把她送到電梯口。


  陳欽怡一邊揮手告訴時景不必再送,一邊暗地逮著餘葵進電梯。


  “大神的家宴無福消受啊,今晚回去估計得消化不良。”


  她嘆完不忘煽風點火,“小葵,看學神這麼高傲的人現在成了家庭煮夫,真心覺得太爽了。不過搶手的饽饽,必須得速戰速決、省得夜長夢多。”


  餘葵哼,“你怎麼都不擔心我,人家也是搶手的白菜。”


  陳欽怡瞅著她,神情勉強地點點頭,跳過這一題,“他四月不是回北京嗎?徐方正結婚時候,你可記得把他帶來,嚇唬嚇唬大家,不能讓我一個人消化不良。”


  “再說吧。”


  餘葵手插兜想了想,“他假期結束應該會很忙,也不知道有沒有時間。”


第81章 第四個願望


  餘葵洗過澡,穿著睡衣盤腿在沙發上搗鼓時景的老古董iPad4,壓在她箱底好多年,原以為電池應該壞了,沒料插上電源不多時,竟然開機了!


  軍校生通常使用國產手機,自從時景棄用蘋果系產品後,iCloud就再沒更新過,相冊裡存的還是高二時,餘葵和他交流作業時拍的大題和草稿。


  零零散散幾百張照片,一張張翻閱,有的拍到了她暑假作業本上的餅幹屑,有時還有臺燈邊緣的橘子汽水入鏡,最過分的是,她有次解題寫到字母O,竟然腦洞發散描了朵喇叭花,這還意猶未盡,鋼筆牽出一根細藤,大大小小又給它補了十幾朵兄弟姐妹。


  而時景回復的照片,拍攝的永遠是臺燈下同一視角,草稿條理清晰,字跡端正。


  改完錯題,還偶爾批復——


  “晚上吃太多餅幹容易胃脹。”


  “兩道題寫了45分鍾,困了嗎?”


  “塗鴉很好,下次別往練習冊上畫了。”


  記憶的閘門一發不可收拾,餘葵瞧著少女時代的自己和時景互動,一會兒小鹿亂撞,一會兒覺得丟臉,一會兒拄著臉又不免懷念。


  再抬頭,廚房已經打掃幹淨了,烘幹機裡的衣服也都取出來疊作一摞放在陽臺案頭……看時景像勤勞的工蜂一樣忙碌整晚,餘葵屁股挪動兩下。


  羞愧湧上心頭,抬手招呼,“時景,你在忙什麼,要不歇會兒?剩下的我來做吧。”


  他果真放下手邊的事,端著洗好的櫻桃過來,“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我清理了一下冰箱和雜物間,我不在的時候,你方便找東西。”


  見她抱著他的舊iPad,他傾身湊過來。


  “在看什麼?”


  洗發水清冽的檸檬味兒鑽進鼻腔。


  餘光瞥到他冷白的下巴和鎖骨,餘葵又覺口幹舌燥,心跳陣線失守,不自覺把懶洋洋的背挺直了一些,腳丫悄悄滑下去,溜進拖鞋裡,坐得更板正些。


  “就是咱倆還是網友那會,你教我做題拍的照片,我找平安牌給你時候,不小心把iPad翻出來了,這電池壽命可真長。”


  時景接過來,翻了好一陣,也覺得好笑。


  看著看著,他忽然開口,“小葵,跟我講講你大學的事兒吧,為什麼不開心、為什麼掛科,剛剛聽欽怡提起,你那時狀態不大好。”


  “啊?”


  餘葵不情不願:“你聽什麼不好,想聽掛科的事。”


  “我想知道,我不在的時候,你發生了什麼。”


  時景坐在矮凳上,他原本手肘撐在沙發瀏覽iPad,這會兒熄屏掀起眼皮,漆黑的眼睛認真看著她,“我想了解你所有的事。”


  餘葵有點鼻酸,撓頭掩飾。


  “每個人剛進那所學校的時候,或多或少都嘗到過挫敗的感覺吧,尤其像我這樣靠高三最後一年逆襲的黑馬。別人都是高考狀元、拿奧賽金牌,我無論怎麼努力,都考不到班裡的平均分,尤其第一次掛科之後,一想到掛科就畢不了業,我辛辛苦苦考上清華,最後卻可能拿個專科生的證書,每天都很焦慮。沒有誰給我壓力,但壓力自然而然地就落在頭上了。”


  餘葵的高考分數是702,她高中三年發揮最好的一次,裸分一舉衝進了省排名前三十,是連班主任都大吃一驚的程度。


  那段時間,程建國每天接不完的高校搶人電話,樂得兩腳生風,嘴巴合不攏。一棟樓裡連出兩位清華北大高材生,大家紛紛誇房子風水好,小區房價都水漲船高,好多人來問程家和向家房子肯不肯賣。


  最後填報志願,還是按餘葵自己的想法填了清華,至於專業,聽取了程建國老上司的建議,那位總工是老牌的清華土木生,給她選了信院自動化系。


  確實是個有前景的專業。


  但現在想來,餘葵那時對自己的未來是完全沒規劃的,她以為高中結束,大學就天高任鳥闊,未曾想邁出第一步就受盡挫折。


  那時候從未向人訴說的委屈,這會兒都化作絮絮叨叨抱怨,她後仰往沙發上一靠。


  “……我們專業涵蓋太廣了,用前輩的話講,雜而不精,哪個方向都學,什麼運籌、軟件、硬件、控制和系統,數學…我和其他人比,哪門基礎都缺失,本來就不算頂聰明,一焦慮,更慌了,不管怎麼努力,就是找不好方法,成績出來之前,其實我也早有預感,最後果然掛了,就是心裡那根弦啪——地繃斷了。”


  時景的眼神已經開始不忍。


  “後來呢?”


  “沒法補考,就重修唄,第二學年,跟學弟學妹們一起上課,我生怕這門課再掛一回,真的用盡了全部努力,那門課的卷子現在給我,我說不定都還能考80分。”餘葵回想這一段經歷,眼神都黯然下來。


  “雖然從小都是學渣,但小時候我起碼能安慰自己,成績不好隻是因為我胸無大志,不肯努力。到了園子裡,所有的挫折似乎都指向同一個事實,告訴我,人和人的天賦確實有著天壤之別。”


  再往下問,就到了餘葵修美院雙學位的節點。


  “剛掛科那學期,我都沒回家過年,每天學幾個小時就開始自我厭棄,剩下的時間就瘋狂畫畫發泄壓力,傳到微博上,意料之外的,開始有粉絲關注我。”


  餘葵唇角總算翹起來一點,“逃避在網絡世界裡,大家的誇獎讓我感覺自己沒那麼糟糕,起碼並非一無是處,室友見我天天畫,就提醒我雙學位的報名快截止了,我這才想到還能修個美雙。”


  “本來以為雙學位會佔用很多精力,但學自己喜歡的東西,比想象中輕松,雖然徹底沒周末了吧,但在信院沒有的自信在美院找回來了,平衡一下,焦慮一下子好了許多,平靜之後,大一時候學不進去的東西,也能漸漸找到方法門道了。”


  餘葵其實還省略了很多艱難時刻沒說,比如實習期,美院的師姐幫忙內推,她進了國內一家頂級遊戲工作室,每天在高強度的工作壓力下畫畫,項目美術負責人是圈內巨有名的大觸,脾氣不大好,她畫畫之餘還得負責協調雜務、統籌進度。


  幸運的是,熬過來之後,所有的艱辛都成為履歷裡珍貴的一筆。離開工作室前,對方替她好好寫了一封推薦信,這令她直接獲得了如今就職公司,上任主美的賞識和提拔,成為他的繼任者。


  “心態真的很重要,我也真的很幸運。”


  她說到這裡感慨,“每次都在關鍵時刻,找到了正確的排解方式。”


  時景接話:“這其實就是你最厲害的天賦,誰都難以比擬。”


  餘葵歪頭不解。


  他靜靜凝視她,認真解釋:“生命力,看似孱弱,但百折不撓的生命力。”


  “你是想說我看上去躺平,其實比誰都卷嗎?”


  “要這麼理解的話,也行。”


  時景順手往她嘴裡塞了粒櫻桃。


  餘葵咽下去才想起來哀嚎,“我刷牙了,你幹嘛又喂我吃東西。”


  時景無辜:“叔叔寫在包裹裡的紙條,今晚不吃,明天會壞。”


  餘葵氣憤握拳。


  “因為會壞你才讓我吃呀!”


  他認真眨眼,“不是,因為我想讓你心裡甜一點兒。”


  提起過去的事,雖然心疼,但兩人都默契地沒有相互安慰,越強大的人,越曾經歷至暗時刻,從那段陡然滑落的曲線再爬回原點時,自信和勇氣也已經回到了身體裡,此時除了陪伴聆聽,安慰已然不再必要。


  時景從沒提過自己的家庭背景,附中校友們背後曾經有諸多猜測,但那些說法從未得到驗證,餘葵也沒問過,直到她乘著時景堂哥的吉普進入森嚴封閉、且有警衛營崗哨值守的部隊大院時,才發現事態有點脫離控制了。


  她坐在後排,壓低聲幾乎用口型問時景,“不是說吃個便飯嗎?怎麼還查身份證呢?”


  時辰大概背後長眼睛了,笑眯眯開口,“小葵你見諒哈,這邊進出確實麻煩,所以我們都不愛住院兒裡,主要小景第一次帶朋友回家嘛,我媽也想著,在家裡接待顯得隆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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