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刺耳的聲音劃破了祥和的氛圍。
「太子駕到!」
「參見太子殿下。」
婚禮中止,在場所有人皆起身行禮。
唯獨許攸清不行禮,反而緊緊抿著唇,眉眼冷若冰霜。
在場有人忍不住提醒許攸清。
太子-楚慎擺手制止:「攸清在孤面前,永遠不必行禮。」
此間之親昵,讓在場人倒吸一口涼氣。
楚慎環視一圈,似乎很滿意他們的反應。
他湊近許攸清說:「雖然沒收到請柬,但你大喜的日子,孤自然是要來的。」
見許攸清擋在身後人前,將其保護得嚴嚴實實。
楚慎眸色瞬間冷了下來,旋即,唇角勾起一抹玩味地笑容。
他搖晃著手中的扇子,用平常的口吻,說出令人震驚的事實。
「聽聞此女是改嫁。呵,我大燕朝自古以來,還很少有這樣不忠貞的......」
「殿下!」
許攸清眼睛似乎能噴出怒火,楚慎卻不以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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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避開許攸清,用扇子一把挑開紅蓋頭,眼神充滿厭惡。
「再嫁的女子,沒資格帶這個。」
蓋頭被掀起,讓少女的芳容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
這無疑是赤裸裸的羞辱!
偏偏他是當今太子,無人敢管,無人能管。
許父拂起衣袖,雙眉緊皺,沉聲勸誡:「殿下,萬不可失了皇家的禮儀!」
「是嗎?好吧,是孤錯了。」楚慎回過頭,眼神直勾勾地看著許攸清:「那孤給攸清道個歉,對不起。」
他道歉得從善如流,卻故意混淆了對象。
許攸清攥緊拳頭,額頭青筋暴起,眼前陣陣發黑,耳鳴聲不斷作亂。
忽然,手心傳來溫暖。
「夫君,既然蓋頭都掀了,那等拜完天地,我們直接入洞房吧。」
與楚慎言行不一,乖戾陰鸷不同。少女話語直白,眼神也極為清澈淡然。
宛若涓涓細流,衝刷了許攸清內心的所有負面情緒。
「好。」
許攸清嗓音低啞,他伸出手,輕柔地為少女整理亂了的發絲,一舉一動盡顯愛護。
無論是否有這個蓋頭。
甚至是否有這場婚禮。
都不會影響對彼此的愛。
瞧著經歷磨難後,愈發親密無間的兩人,楚慎久久失神。
蘇夫人瞅準機會,招呼喜娘快點走流程。
等楚慎回過神來時,新人已經入洞房。
他一個人站在原地,周圍盡是想來巴結的人,唯獨沒有他想見到的身影。
被人群簇擁,楚慎捧腹大笑,他笑得肩膀顫抖。
眼眶卻漸漸紅了。
18
成婚當日的事,在有心人的推動下,鬧得滿城皆知。
茶餘飯後皆是太子與許三公子的緋聞。
坊間流傳,柳家女遭受如此侮辱,一定整日淚流洗面。
不過幾日,許三公子便會因厭煩她哭哭啼啼,而與其和離。
事實證明,確實有人每天哭。
但不是我。
「娘子,今天也不能陪陪我嗎?」
許攸清長長的睫毛掛滿了淚珠,猶如出水芙蓉般清麗。
他玉簪松松的挽起發,衣衫半落,斜臥在床上,一副孤獨寂寞的小寡夫樣。
我身體一僵,努力地不去看他,將手上算盤打得啪啪響。
「夫君別鬧,府內的賬務還要處理呢。」
婚後,婆母將管理賬房的事交給了我。
還好我在父親的耳濡目染下,對賬簿很熟悉,兩個月後便能完全上手,將幾間鋪子的賬務打理得不錯。
婆母的良苦用心,我是明白的。
許家是官宦世家,許父乃當今少傅,許大郎已在朝中有了官職,許二郎在京城任軍職。
夫君他還未及冠,但已成親,也該想好未來的去處。
雖然世人道: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但我與婆母的想法不謀而合,都不想許攸清去做官。
開幾間鋪子,一輩子平平安安,不愁吃穿,不是很好嗎?
剛剛合上賬本,我便感覺身體騰空。
許攸清把我打橫抱起,我下意識地勾住了他的脖頸。
熾熱且略有些急切的吻落下,仿佛小寡婦撕破清冷守禮的外衣,露出其中充滿野性與欲望的狐狸精。
香津濃滑在纏繞的舌尖摩挲,這蓄謀已久的吻,如同暴風雨般強烈,又如同纏好的線,絲絲入縫,難以掙脫。
將我放在床上,許攸清挑開衣帶,露出絕美的景色。
見我喉嚨微動,他咬著手指,紅唇漾開惑人的笑容,一雙鳳眸流轉水潤光華,攝魂奪魄。
「娘子辛苦了,為夫要怎麼補償呢?」
「這裡,這裡,還是......這裡?」
......
我躺在床上,平復喘息。
許攸清側頭靠近,鼻尖親昵地蹭了蹭我的臉,偷腥的饞貓樣兒,半點不像剛才哭泣時那般落寞可憐。
揉了揉他的眼角,我悠悠道:「說哭就哭,夫君好演技。」
許攸清拉住我的手,十指相扣放在臉側:
「那你討厭這樣嗎?」
「不討厭。」
「嗯~」許攸清吻在我的腦門上,黏黏糊糊道:「我就知道你超喜歡我,我也超喜歡你!」
看著某隻耍賴的小狐狸,我啞然失笑。
撫摸許攸清的臉,我想:他要是永遠這樣下去就好了。
可以對妻子撒嬌,對家人撒嬌,對父母撒嬌。
大家都很愛他,將他保護的很好。
他不必沾染塵世的汙濁,永遠這麼開心,恣意,自由。
但事實證明——
獵人不會放過美麗的狐狸。
他們隻是潛藏在暗處,拉滿弓箭。
準備一一射死,保護狐狸的人。
19
傍晚,許攸清和我正有說有笑地說起白天在鋪子裡的趣事。
忽聽外面的小廝急匆匆喊:「老爺回來了!」
公爹作為皇子少傅,平日深究學術,回家的次數並不多,因此每每回家,大家都很開心。
公爹看起來很嚴肅,留著工整的胡子,頗有文人風骨。但在面對家人時,也會眉開眼笑,格外慈祥和藹。
隻是這次,他眉峰緊皺,周身籠罩著壓抑。
身旁剛剛下朝的許大郎,臉色也極為難看。
一頓晚飯吃的人心惶惶。
桌子下,許攸清輕拍我的膝蓋,溫熱的掌心讓我安心了許多。
晚飯結束,公爹將我們都留下來,公布三件事。
第一件事,許攸圻升任刺史,即日調任戚州。
第二件事,東境水匪猖狂,朝廷成立徵伐軍,許攸鐸作為都尉,需隨同趙將軍出徵。
第三件事,皇帝下旨,封許攸煙為三皇子妃。
聽到這三個消息,所有人猛地抬起頭,臉上都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蘇夫人扶著額頭,跌坐在丈夫懷中,幾乎暈厥。
我腦子一片空白,嗡嗡作響。
「父親,姐姐才剛滿十四,那三皇子都二十七了,還戍守北關,姐姐嫁給他要吃多少苦啊!」
許攸霖的聲音因為憤怒和著急在發顫。
面對兒子的質問,許父無法反駁。
他們許家在這京城中,是群狼環伺,人人都在等他們落魄,想來分一杯羹。
他有五個優秀的子女,但他的羽翼不夠大,不夠堅硬,無法將他們納入羽下庇護。
這不是孩子們的錯,是他的錯,是那些惡狼的錯!
看著許父的胡須夾雜著白茬,蒼老了許多。
許攸清胸膛劇烈起伏,轉身便走。
「三弟,你要做什麼?」許大郎扶起父親,喝住他。
「入宮!」許攸清頭也不回。
將父母交給妻子和弟妹,許攸圻一路追出去。
大嫂宋玉靜將公婆送回房,請大夫開了安神的藥。
隨後馬不停蹄地為丈夫和二叔整理行李,為小姑添置嫁妝。
見我惴惴不安,她關懷道:
「三叔很負責任,撐起這個家,這我和你大哥不擔心。不過他看著張揚,實則是個很感性的人,以後麻煩妹子多多照看他。」
「若是他惹你生氣了,你就給我寫信,我讓你大哥罵他。若是聽到闲言碎語,你也不必在意。因為三叔他這顆心,全在你這。」
她一邊收拾行囊,一邊對我細心叮囑,如親姐妹般細致入微。
我點點頭,眼淚順著臉頰滑下,泣不成聲。
回到院子後,我見到許攸清坐在臺階上,他褲腳上滿是泥土,低著頭,看不到臉。
我抱住他,將他的臉埋在自己的小腹上。
許攸清攬住我的腰,手臂一再收緊。
那牙齒咯咯咬動的聲音,是他被逼入絕境的憤怒與無能為力的悲傷。
許攸清緊咬唇肉,但這樣依舊無果後,他便開始用力地噬咬自己的虎口,皮膚被拉扯出青白色。
隻有這樣,他才能把聲音重新塞回口腔。
我捧起許攸清的臉,拇指按在唇線,撬開他的口,讓他哭出來。
我也陪著他一起哭。
再難過,路也還是要繼續走的。
相繼送別大哥二哥後,許攸清又要送妹妹出嫁。
送別當天,許攸清的狀態非常不好
他整個人好像生病了般,蒼白如紙,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我似乎能聽到,他的靈魂在嗚咽。
強忍住內心的酸楚,我將許四娘送上花轎。
臨別前,她緊緊握住我的手,一字一句,認真道:
「但千萬答應我,以後保護好許攸清,更要保護好自己。」
「你是許攸清的主心骨,你不在,他也就不在了。」
回頭,看著曾經驕傲恣意的小狐狸,變得沉靜,變得寂寥。
我仿佛什麼哽住喉頭。
20
燕歷 323 年秋,皇帝駕崩,太子楚慎繼位。
半年後,東境發來急報。
許攸鐸在戰場中立下赫赫戰功,卻在與水匪鬥爭中,不幸墜海。
恰逢科舉時節。
許三公子坐於考場中,身穿喪服,面未施粉黛,卻清透無暇,宛若一朵皎皎盛開的白蓮花。
無數學子都看呆了,無心考試。
提筆落字間,許攸清眼神淡淡,沒有情緒。
直到不小心將「澤」,寫成「鐸」,他方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
望著工整字體間,唯一一處塗抹,他扯起唇角。
淚水沿著臉頰細膩的弧線滑落,如同晶瑩的冰凌。
討厭的二哥,又在欺負他了......
放榜之日,許攸清正在發高燒,是我替他接的聖旨。
一舉中第,新帝親封狀元。
世人皆贊嘆,許三公子天資聰慧,年紀輕輕便高中狀元,加之深得新帝厚愛,想必未來仕途一片寬闊。
可我卻看到了許攸清逼著自己,夜夜挑燈讀書,落下胃痛的病根。
看到了許攸清隱藏性格,戴上優雅的面具,成為人們口中,舉世無雙的大家公子。
那輕飄飄的一句「天資聰慧」,不知掩蓋了多少他的努力。
而一句「新帝厚愛」又不知讓他受了多少苦。
夜色沉寂,街巷人煙稀少。唯有花樓燈紅酒綠,熱鬧非凡。
馬夫將車停到門口:「夫人,到了。」
我在丫鬟的攙扶下,走下馬車。
花枝招展的女子們竊竊私語,議論這柳家女忒霸道,回回都來找上門。
我面色淡淡。沒有理會這些雜音,將視線徑直投向二樓。
「哈哈!攸清,你又輸了。」
楚慎將酒杯推到許攸清的面前,喜歡看他輸得一塌糊塗,不得不向自己服軟的樣子。
許攸清抬頭將酒一飲而盡。
酒液順著唇角滑落至下巴,他不在意地用袖子擦去。
皎如月光的臉,被紙醉金迷的燭光,映出半邊陰影。
那跳動ƭų₎的燭火,就像逐漸擴散的黑霧。
一點,一點,蠶食內心。
許攸清借著淨手的借口出門,直到徹底離開那道視線,他的理智才逐漸回籠。
看著手心掐出的血印,他一陣恍惚。
「回去又該讓她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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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顛沛流離三年,幸而被皇後撿了回去,做了替嫁公主。我 嫁過去,是做太子妃;我的使命,是維護兩國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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