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不用。

藺泊舟聲音很冷。

他站了起身,寬大的袍袖拂過桌面,俊美的眉眼陰沉。

大廳中間的琵琶聲頓止。

藺泊舟說:本王親自去。

打了半天,人打累了。

在雙方搖的人都沒來之前,兩方人坐在寺廟的壩子裡,開始對罵。

你生不出兒子!

你是個短命鬼!

你出門踩狗屎!

奴才們都知道是主子生氣,他們裝模作樣打打就行了,現在也裝模作樣對罵幾句,氣氛甚至有種莫名其妙的歡樂。

孟歡坐在臺階上,額頭滑落汗水,手背火辣辣的。

好像是剛才把許若林撂倒在地,準備像個猛男一樣往他臉上砸拳頭,結果一不小心砸到了石頭上。

白皙的手背破皮了,滲出血點,有點兒疼。不過許若林是真被他惡狠狠揍了幾拳,正在流鼻血,一想到他比自己慘,孟歡就開心了。

孟歡轉向風枝:你幫我問問寺廟裡有沒有止血的東西好不好?

好,王妃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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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枝站起來,轉過身。

哗啦,她突然跪了下去。

孟歡意識到什麼,順著她的方向,看到了一步一步走來的藺泊舟。時間接近傍晚,夕陽撒在他的後背,影子拖曳得極長,也讓他逆著光的眉眼尤其陰沉。

哗啦

是紛紛跪在地上的聲音。

孟歡讓侍衛去搖人,是想再搖幾個侍衛來,沒想到直接召喚出SSSSS級卡牌藺泊舟,一時愣住。

而癱在原地的許若林,過於嬌生慣養,要是沒挨打他還能冷靜下來叫一聲王爺,這會兒就躺在地上裝死,大叫:父親!孩兒受委屈了!父親!有人欺負孩兒!啊啊啊父親

鎮關侯曾是大宗徵討北胡的掛印將軍。

鎮關侯非常溺愛孩子。

藺泊舟視線落在孟歡身上。

孟歡撓了撓頭,喊:王爺。

藺泊舟牽過他的手,就這麼短短一刻,連侍女都沒注意到,他卻看見了孟歡手背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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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贏了還是打輸了?他指尖輕輕點著傷處。

有點兒痒,孟歡覺得好尷尬,主要是他當時也有些衝動和意氣用事,沒想到把大家長藺泊舟給招來了。

孟歡看了看場面,說:應該是贏了吧。

贏了?

像是反復確認,藺泊舟垂下眼皮,莫名其妙來了句:原來歡歡還這麼有精神啊。

為什麼孟歡會秒懂!

他這是在內涵!

下午剛被他艹過!

居然還有力氣打架!

而且還能打贏!

孟歡怔住,默默無語地動了下唇。

下一刻,鼻尖被輕輕點了點,藺泊舟聲氣很低:沒事兒了,歡歡不用再擔心,這裡交給為夫就好。

說完藺泊舟側過頭,看到了躺在地上玩賴的許若林。

他眼神很冷,音色卻沒有溫度,甚至讓人感覺到溫和:許家小兒。

許若林跪在地上,嗚嗚嗚落淚,指著滿臉鼻血:王爺,晚輩實在不知道,為什麼王妃突然打人!把我打成這個樣子嗚嗚嗚

他說這句話,就是明顯開始裝糊塗和甩鍋了。

盧南星臉色蒼白,跪在地上。

很明顯,當時隻有他們三個人,按照官場的風氣,出了事故,官職最小的人會頂鍋。

所以最開始許若林選擇害孟歡,現在發現孟歡得罪不起,於是把禍患轉移到低他一等的盧南星身上。

盧南星沒有辦法反駁,他父親隻是當年一介寒門,科考進入仕途,官場耕耘數十年小有所得,而許若林家卻是世代簪纓,從開國起便是大宗朝的鎮關侯,威勢赫赫。

孟歡目標明確,直指許若林:王爺,那天在酒樓中藥,是他下的。

許若林表情更震驚:晚輩並不知道有這樣一件事!

孟歡往前走了一步,兇狠龇牙:你別裝了!

晚輩真的不知道!

胡說,孟歡反駁,你剛才明明還說

說到這裡,孟歡聲音戛然而止。

許若林給他下藥的目的,是為了讓自己懷恨在心,行刺攝政王,如果說出這個真相,那自己和他們的仇殺藺泊舟的身份,豈不是全要暴露?

孟歡唇瓣閉攏。

許若林抬起眼,眼中是你罵我我就打翻一船人的瘋勁兒,他問:王妃,晚輩說什麼了?

孟歡感到棘手,開始有些猶豫了。

下意識地,他求助地看向了藺泊舟。

然後想起,這好像是自己的刺殺對象。

孟歡又把頭轉了過去。

完了。為什麼吵著吵著自己還不佔理了QAQ?

耳邊氣息很輕,藺泊舟閉了閉眼,替他梳理起來:那天,歡歡確實中藥了,而酒是你和盧南星端上來的,所以下藥的一定在你們二人之中。

許若林連忙點頭,恍然大悟地盧南星:南星!你好大的膽子!你為什麼要陷害孟公子!

盧南星唇色更為蒼白,百口莫辯。

所以說,不要靠近地位比自己高的上級,會變得不幸。

他能反駁,但絕對不會有用,鎮關侯可以壓制自己的父親,可以向刑部向大理寺向北鎮撫司施壓,哪怕是藺泊舟,也不會真的殺掉鎮關侯的兒子,這會得罪朝廷的大部分勳貴。

所以,就算他否認了,又有什麼用?

如果一定要追究,自己絕對會成為許若林背鍋的人。

反之,如果不反駁,他的父親也許可以升遷,用兒子的死換取鎮關侯的慚愧和信任。

在這注定被犧牲的博弈中,盧南星倍感絕望。

此時,響起一個清澈的聲音。

孟歡輕輕牽藺泊舟的袖子:王爺。

聲音黏黏的,有些軟。

嗯?藺泊舟側頭。

下藥的不是他。孟歡雖然不敢再說,可他聲音卻很堅持。

藺泊舟眸子漸暗,低聲道:歡歡別說話,本王會問清楚。

孟歡皺著小臉,還想說什麼,但又死死地閉上了嘴。

一副不乼锆菠乬怎麼開心的模樣。

這讓藺泊舟短暫地產生了停頓。

他本意想把許盧這兩人一並問罪,不過看樣子,孟歡打算保盧南星。

按理說,盧南星沒什麼保下性命的必要,不過身旁的孟歡輕輕牽著他的衣袖,雖沒有明說,可信任和央求他的意思卻很明顯。

莫名其妙,讓藺泊舟心口好像塌下去一塊兒。

一條命,他隨時能取,當然也隨時能保。

既然能讓歡歡開心,為什麼不幹呢?

藺泊舟聲音變得溫和了許多。

他轉向了盧南星,你是歡歡的青梅竹馬,怎麼會故意下藥陷害他?恐怕有什麼誤會,對吧?

盧南星猛地抬頭,瞪大雙眼看著藺泊舟。

許若林眼神也有些變化,有些難以置信,因為藺泊舟的語氣代表他並不想殺盧南星。

藺泊舟眉眼思索,道:會不會是你們自己沒保管好藥,誤端上來,而歡歡恰好誤飲了?

老天爺。

盧南星像是看見了神跡。

藺泊舟在替他開脫。

他和攝政王並無任何交情,得到這樣的殊榮,顯然來自藺泊舟身旁的少年。盧南星望向孟歡,兩眼一熱,拼命點頭:回王爺的話,是是誤會,是小人沒有保管好。

孟歡看他擺脫了危機,心情稍微好了一點兒。

可這代表自己跟許若林白吵了,那許若林豈不是沒懲罰了?

孟歡皺眉又皺起,拽了拽藺泊舟的袖口。

王爺

不滿,再拽了拽。

王爺

許若林也要收拾吧?

剛輕輕嘀咕,孟歡的手便被一雙溫涼的大手握住,握在掌心,遏制住了他的不老實。

藺泊舟的手比他大一圈,一隻手過來,將他兩隻手都握住了,輕輕按到袍袖底下。

藏好,示意他:歡歡,乖一點。

藺泊舟再看向許若林,眼神冷了些許:許若林,你是鎮關侯之子。

許若林連忙點頭:回王爺的話,是。

鎮關侯,大宗勳貴榮譽無匹。可你卻當街狎妓,攜帶春藥導致王妃誤飲。這事雖是誤會,但本王再遇到鎮關侯會親自問問他,這個兒子他是怎麼教的!

藺泊舟話音突然變得極重:這次有春藥讓王妃誤飲,下一次有毒藥,是不是要本王誤飲?!

仿佛一道驚雷劈落下來。

許若林心口縮緊,額頭冷汗驟然滾落。

他猛地明白。

藺泊舟知道事情的一切真相了!

可他並不打算取性命,而是在警告。

許若林猛地磕頭,磕得鮮血四濺:王爺,晚輩有錯,晚輩有錯,晚輩輕浮浪蕩!求王爺恕罪!求王爺恕罪!

孟歡完全懵了,扭頭看藺泊舟。

他沒想到,藺泊舟是怎麼三言兩語,把話題扭曲成一個恐怖故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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