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畢業好多年

第50章

  啊啊啊?


  狠狠扣下手機,徐酒歲一抬頭發現有幾個路人長相的人正站在她點門外探頭探腦,站在櫥窗前,指著她那副《墨意山海之燭九陰》指指點點。


  她微微蹙眉,站了起來,走出店門問那幾個人:“您好,有事?”


  那幾個人裡有個瘦子抬起頭:“這畫是你自己的設計稿麼?”


  沒有客人會上來就問這麼沒有禮貌的問題的,徐酒歲一聽這問題,就知道他來找茬的,於是一挑眉:“不是我畫的,難不成是你畫的?”


  “不是,你一個做紋身的不懂行規麼,偷人家成了系列的紋身手稿說是自己的,就有點沒意思了吧?”另外一個稍微高壯一些的人說,“我是之前聽說你這口碑不錯想要來做個花腿,但是看見你這樣的行為我就對你的技術有些遲疑了……”


  “沒意思?我一個字沒說呢你一個人叭叭叭的就有意思了?”徐酒歲微微蹙眉,本來就頭腦昏沉,這會兒說話更不客氣,“我偷誰的手稿了?”


  “我之前查資料的時候,無意間查到過,這幅設計稿的手稿原稿是千鳥堂的,這會兒還掛在千鳥堂的作品牆上……”


  那人提高了聲音——


  “你不會真的以為外行人什麼都不懂就在這狐假虎威的……”


  又是千鳥堂。


  徐酒歲意識到這人大概真得不是潛在客戶,甚至可能是之前那個新手村看到了帖子的同城刺青師……


  擺了擺手懶得跟他廢話轉身要走。


  那人見她一臉不耐煩要走,反而更來勁了。一把捉住她的手臂:“把話說清楚啊,別不是說不過就想走了吧,不說話就是心虛默認了啊!”


  徐酒歲沒來得及說話,這時候在她面前紋身店的門又被推開了,姜澤一米八幾的大個子從門後探出半個身子……


  他蹙眉,低頭看著這幾個比徐酒歲高不了多少的歪瓜裂棗,臉一沉:“爪子不想要了是不是?從她身上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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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顯然沒想到店裡還有個人,看上去年紀不大還兇神惡煞的……眉眼之間都是狠厲,愣了愣,真的放開了徐酒歲。


  姜澤見狀,直接將她拎起來往自己身後一放:“草你媽,沒長眼碰瓷碰到老子眼皮子底下了是吧?”


  徐酒歲縮在姜澤屁股後面,瞪著他都驚了——


  仿佛看見姜澤被他哥姜宵附體,流氓頭子氣勢驚人吶!


  那些人叨逼叨不成,看著姜澤的狂妄好像也不是虛張聲勢,最後隻得隨便頂了兩句,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徐酒歲站在門口抱著手臂,若有所思地看著那幾個人的背影。


  “同行找茬?還是你得罪人了?”姜澤低頭看著她,淡淡地問,“還是我哥之前的那個帖子真給你找麻煩了?”


  “沒有,不是。”徐酒歲皺眉搖搖頭。


  “最近小心點,”姜澤不放心地說,想了想道,“算了,最近我都來,你別趕我走……真出什麼事,讓我哥那個惹禍精來給你磕頭認錯。”


  徐酒歲沒說什麼。


  她也隱約覺得是要出點什麼事兒。


  隻是沒想到那出事出得那麼快,當天晚上就有了動靜——


  因為身體實在提不起勁,徐酒歲晚上九點半就關店回家了,洗了澡剛吃了感冒藥,睡意正濃地爬上床,剛掀開被子,手機響了。


  她拿過電話看了眼,是姜澤,想也沒想就接起來,然後就聽見電話那邊姜宵暴怒的聲音,過了一會兒姜澤低沉的少年嗓音響起:“睡了麼,你回店裡一趟,你店被別人砸了。”


  徐酒歲握著手機,一臉茫然——


  什麼?


  她的店?


  被砸了?


  啊?


第46章 獨身


  下樓太急, 徐酒歲差點從樓梯上滾下去,扶著樓梯的手一手灰, 她都顧不上擦, 連滾帶爬地從家裡往店那邊衝。


  一路上光腦補自己店裡的情況就把她嚇得夠嗆,心中像是懸著一塊將落未落的大石頭, 未知的恐懼最讓人膽戰心驚。


  等匆忙到了店鋪那邊, 遠遠地她就看見一大堆警察,姜宵蹲在路邊抽煙, 姜澤站在一位警察身邊皺著眉在說什麼……


  徐酒歲轉頭去看她的店鋪,然後咯噔一聲, 心中那塊懸著的大石頭確實是落地了, 隻是石頭摔得粉碎——


  她的店被砸得比她想象中更加徹底。


  徐酒歲回到奉市那麼久, 從無到有,身家性命都隻是這麼一家店而已……剛開始來的時候隻有一張紋身椅,一把紋身槍, 牆上桌子上空空如也。


  在今天之前,徐酒歲都沒注意到這些年這家小小的店鋪發生了什麼變化——


  比如牆上掛滿了她這些年的作品;工作臺上擺著各種畫草稿用的石膏像;攤開沒關上的紋身素材參考書;擺在她畫上一個花腿時要用的人物動作素材;甚至是茶幾上放著她用了一半的紙巾和懶得洗的杯子……


  如今這些都不復存在了。


  徐酒歲走進了看, 衝天刺鼻的油漆味燻得她有些頭暈,她抬頭看了眼,店面兩邊的牆壁上噴滿了紅色的油漆, “騙子”“以次充好”之類的詞語歪歪斜斜……


  血紅的大字刺得眼睛生疼。


  她搖晃了下眼前真的瞬間有一片漆黑,連忙扶著路邊的電線杆穩了下身形——


  那副面色蒼白的模樣,看得蹲在路邊的姜宵嚇了一跳,原本男人還打電話提著嗓門, 當著警察的面,完全不覺得自己狗拿耗子地在激動謾罵手下的小弟管一條街的治安都管不好……見了她這樣子,又罵了聲髒話掛了手機,靠過去,伸手要扶她。


  徐酒歲拍了拍男人伸過來的大手,安靜地說:“我沒事。”


  姜宵看她蒼白的臉色和額頭上的冷汗,額前短發凌亂地貼在額頭上,心想你沒事才有鬼了。


  徐酒歲沒理他,直接走向前,對還在拍照取證的警察表明店主身份,並詢問自己能不能進去檢查下私人財產。


  獲得批準後,她才從包裡開始掏鑰匙,低下頭感覺眼前的地都在晃,掏鑰匙的手也有點抖——


  站在她身後的姜宵看她抖得像篩子,站都站不住一陣風都能吹倒的樣子,面色很不好地衝著站在她面前的姜澤使了個眼色。


  姜澤會意上前,輕輕接過她手裡的包,掏出鑰匙給她打開了店門,推開門回頭看著她。


  “姐姐,裡面大概點玻璃渣,小心點。”少年嗓音溫和。


  說實話,看著開啟的大門,徐酒歲自己在旁邊看著都覺得好笑,畢竟這會兒她店裡的櫥窗被人砸了個稀巴爛,一個黑漆漆的大洞,她直接走進去估計都不用彎腰……


  開門實在多此一舉。


  徐酒歲從打開的門進入,開了燈,燈光亮起的一瞬間,店裡如同狂風過勁的毀壞程度又讓她下意識地畏縮緊繃了下。


  環視周圍——


  作品牆上所有被裝裱起來的作品都被扒下來摔了個粉碎,那些她親手畫的草稿全部被撕了;


  那副她自己復刻的《墨意山海之燭九陰》,被從裱框裡抽出來,撕倒是沒撕爛,但是被人用油漆畫了幾把鮮紅的叉;


  茶幾翻了,她的杯子摔得粉碎;


  用了幾年的紋身椅被人用小刀劃得露出裡面的黃色海綿,完全沒法用了……


  徐酒歲踩在玻璃渣上發出“嘎吱”的聲響,在最開始看見店門外的震驚後,看見裡面的一片狼藉她反而整個人都麻木了。


  “我從酒吧回家,路過你店的時候看見那些人從裡面出來……蒙著臉看不清,體型來看應該是上午那些人。”


  姜澤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好的,知道了。”


  低聲應了聲,她垂下眼,彎腰從一堆破碎的作品裱框木頭渣碎片裡將一張草稿抽出來,抖落上面的玻璃渣,是那張《蛻佛》。


  輕輕拂去那剛完成定稿的設計稿上的煙灰和骯髒的腳印,徐酒歲站在店鋪燈光下盯著畫紙中,佛祖慈悲憐憫的眼看了很久……


  她回過身,看著依靠在櫥窗邊抽煙的姜宵,無力地勾勾唇,嗓音沙啞道:“麻煩姜哥跟你朋友說一聲,可能這邊要晚點才能開工了。”


  姜宵看了她半隱在昏暗光線下的臉,沒哭,但是那雙杏狀瞳眸卻黑得深不見底,異常明亮像是蒙著一層水光。


  她語氣那麼平淡,沒哭沒鬧。


  鐵血壯漢卻覺得心裡一揪,實打實地心疼了。


  直接在破破爛爛的玻璃櫥窗上將煙頭熄滅,他“嗯”了一聲,嗓音低沉又陰鬱:“這事我一定給你個交代。”


  從他姜宵到這條街開始,這邊就是他的地盤。


  不收保護費,但是連街口挑擔子賣茶葉蛋的阿婆都被他罩著沒人敢赊賬——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砸他暗戀對象的店,這他媽和當著他的面直接賞他大嘴巴丫子有雞毛區別?


  姜宵覺得自己都沒臉面對徐酒歲了,上蹿下跳的說要追她,結果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這種事……


  他的男性尊嚴在她寫滿了強行鎮靜的黑色瞳眸中,碎了一地。


  ……


  徐酒歲從警察局做完筆錄出來都半夜一點半了,她困得眼睛裡都是血絲,也是辛苦人民警察同志。


  她都詫異自己還能冷靜地和民警握手,跟他們禮貌的道謝,平靜得就好像今晚傾家蕩產的主角並不是她本人。


  警察局出來站在外面吹了一陣冷風,她哆嗦了下打了個寒顫攏了攏外套,轉頭看站在她身邊一起做筆錄的姜澤。


  後者像是感覺到了她的目光,垂眼看著她。


  徐酒歲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聲音沙啞卻柔軟:“這事兒別跟阿年說,我怕他擔心。”


  “……”面對她的請求,姜澤不置可否地嗤笑了聲,覺得這女人的腦回路不是一般的清奇,“你找面鏡子照照會發現現在自己看上去更需要人操心,你還有心思管別人?”


  阿年又不是“別人”。


  “我沒事。”她小聲道,“那些人又不是剁了我的手,砸個店能怎麼著?”


  “你說這話自己信麼?”


  “……”


  “平時不是挺嬌氣的,看不出來真遇見事時你還真夠堅強的。”少年淡淡道,“這樣強行樂觀,不怕憋出毛病來?”


  沒得到滿意的回答,徐酒歲抿了抿唇,嗓音帶著微嗔鼻音:“怎麼跟姐姐說話的,沒大沒小……你還想不想拜師了?”


  姜澤看了她一眼,不說話了。


  “你去店裡把米開朗基羅先生抱回家對著畫,兩天一張,過幾天我去酒吧找你拿作業。”徐酒歲又吩咐。


  姜澤微微眯起眼:“現在?你店裡鑰匙給我?”


  徐酒歲都覺得這小孩是不是在嘲諷她:“你覺得我店裡現在還需要鑰匙才進得去?”


  櫥窗那麼大個洞,四面通風。


  姜澤:“……”


  徐酒歲安排完一切,自己打了個車回去了,姜澤要送她也被她婉拒。


  到了家開門的時候,強撐的一口氣整個都泄下了,一時間除了頭疼,她覺得渾身都是酸軟發熱的,呼出的氣又幹又熱,呼吸道像是著了火。


  下意識地轉頭看了眼走廊對面,黑漆漆的,也不知道薄一昭是回來壓根已經睡了還是根本沒回來。


  這時候她管不了那麼多了。


  到了家關上門,她背上的冷汗都浸湿了裡面的襯衫,脫了外套她洗了個熱水澡將身上的汗洗掉,拖著軟趴趴的身軀吹頭發的時候,她看見鏡子裡的自己狼狽得像鬼——


  吹完頭發她覺得自己解脫了也快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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