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秦箏心底徹底亂成了一團麻。

  她乘坐的馬車,楚承稷騎著一匹高頭大馬走在前方,宋鶴卿和林堯各乘一騎,一左一右跟在他側後方。

  文臣武將,風姿昭昭。

  秦箏將車簾輕輕挑開一條縫,望著楚承稷在馬背上高挺筆直的身影,怔怔地出神。

  楚承稷似有所感,回頭看了一眼,二人目光隔空交匯。

  秦箏怕他這一回頭引得林堯和宋鶴卿也回頭來看,趕緊放下了車簾。

  “停。”楚承稷突然出聲。

  宋鶴卿生怕他突然提出中途折返,顫顫巍巍問:“殿下怎麼了?”

  楚承稷道:“天氣炎熱,大軍原地修整片刻再動身。”

  已經立夏,日頭一天比一天毒辣,趕了將近一個時辰的路,隨行將士們的確有些疲乏。

  宋鶴卿把心放回肚子裡,命人傳令下去就地修整。

  楚承稷打馬行至馬車前,挑起車簾,將馬背上的水囊遞了進去。

  馬車的空間很大,坐塌前的矮幾上,茶水糕點一應俱全,秦箏一身金紅色華麗宮裝倚窗而坐,烏發盤起,綴著金釵步搖,面上也點了精致的妝容。

  最惹人眼的莫過於她額間那朵細細描繪的絳色花鈿,與她唇上極致豔麗的朱紅口脂遙相呼應。

  楚承稷見慣了她不施粉黛的清冷模樣,這一刻瞧著她濃顏盛裝,視線在她臉上停留了三息有餘。

  秦箏看他走過來掀起車簾隻為了給自己遞水,還當他是忘了馬車內備有茶水,指了指矮幾上的茶盞:“我這裡有茶水的。”

Advertisement

  楚承稷收回水囊,半點不客氣地道:“給我倒一杯。”

  他過來就為了討杯茶水喝?

  秦箏心中怪異,卻還是倒了一杯送至他手中。

  楚承稷仰頭喝下,把茶盞遞了回去:“你方才一直看著我,是有什麼事想同我說?”

  秦箏想到他生辰一事,心中愈發紛亂,若是直接問他,他反問自己為何不知他生辰是哪一日,自己又該如何作答?

  坦白她其實是從異世來的孤魂野鬼?

  別說是敬畏鬼神的古人,便是在現代,魂穿到了另一個人身上,嚷嚷出去隻怕也會讓原本親近的人難以接受。

  秦箏心思百轉,淺笑著搖了搖頭,道:“隻是想看看你。”

  紅唇在日光下像是櫻桃蜜果,誘人採擷。

  楚承稷眯著眸子看她,突然問了句,“你的口脂可帶著的?”

  秦箏不明所以,點了點頭。

  怕路上弄花了妝容,她把胭脂水粉一並帶上了馬車。

  楚承稷道,“我還有些渴。”

  秦箏正準備給他再倒一杯茶水,望著他眼底促狹的笑意,突然懂了他是什麼意思,面上飛快地浮起一片薄紅,憤憤瞪他一眼,惱火地放下了車簾子。

  她這廂剛坐好,車夫就被支開了,某人堂而皇之地登上了馬車。

  楚承稷今日頭束金冠,錦衣玉帶,愈顯俊美。

  秦箏美目一瞪,警告他:“這是在外邊,你可別亂來。”

  她不知,美人之所以被稱為美人,便是嗔怒,那也是別有風情。

  楚承稷是第一次看到她點唇脂,鮮紅,靡豔,直教人想覆上去,將她的唇脂一點點揉亂,吞盡。

  他也的確這樣做了。

  楚承稷下車後,秦箏好一會兒才平復呼吸,從馬車的暗閣裡翻出巴掌大的小銅鏡,對著銅鏡把被暈花的口脂擦幹淨了,點上新的。

  想起方才某人的話,臉上不免有些燙。

  “你不讓我在這裡親你?到了佛寺親你?”

  那般清冷自持的一個人,究竟是怎麼說出這樣放浪形骸的話來的?

  ……

  眾人修整了一刻鍾,很快又開始趕路,總算是在正午之前抵達了雲崗寺山腳。

  雲崗寺因是武嘉帝生前修行過的地方,這些年一直香火不斷,今年汴京易主,前來上香的人才少了些。

  大軍封了山,為顯誠心,秦箏得和楚承稷一起從山腳下的石階步行上山。

  楚承稷倒是不忌諱那麼多,命人尋一架滑竿來,被秦箏婉拒了。

  這具身體確實嬌弱,但這逃亡的一路,什麼苦都吃過了,上千級石階又算得了什麼,何況她跟著林昭習了許久的武,來了青州城自己也時常獨自練習,從未落下,身體素質還是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最後那滑竿用在了宋鶴卿身上,他一把年紀跟著爬石階,爬到一半實在是體力不支,楚承稷命一直抬著滑竿跟在後面的將士將他抬了上去。

  雲崗寺的住持得了消息,帶著寺中一眾僧人早早地恭候在了山門外。

  住持是個白胖的僧人,耳垂肥大,笑起來像供奉在佛龛裡的羅漢,慈眉善目的,眼底卻又有一股看破世俗後的通達。

  “阿彌陀佛,施主遠道而來,有失遠迎。”住持一手捻著念珠,一手呈掌豎在身前,對著楚承稷行了個佛禮。

  楚承稷回了他一個佛禮,眉眼間透著些許清冷和淡漠:“先祖誕辰,特來祭拜,有勞住持了。”

  楚承稷把這句打了好幾遍腹稿的話說出來,還是覺著怪異。

  住持笑呵呵道:“施主面善,是個有佛緣的。”

  他目光落到秦箏身上,笑意愈發莫測了些:“女施主的佛緣也不淺。”

  秦箏一直都是個無宗教信仰者,前世偶爾幾次去佛廟道觀,都是去景點打卡,突然被人誇一句有佛緣,秦箏有點懷疑是這位住持大師說這話是在看人下碟。

  她面上倒是分毫情緒不顯,隻學著楚承稷的樣子給住持回了一個佛禮。

  每逢武嘉帝誕辰,不管是達官顯貴還是貧民百姓,都會前來寺中上香,寺廟僧侶也專門開闢了一間殿宇,為武嘉帝塑了金身,香火供奉著。

  楚承稷和秦箏被住持親自帶到武帝殿內,知客僧點了香分別拿給她們。

  秦箏偷偷打量了一眼寺中給武嘉帝塑的金身,頭戴冕旒,身著龍袍,至於身形相貌嘛……隻能說確實很威儀。

  秦箏知道但凡是供百姓祭拜的,不管的佛龛還是神像,都是講究寫意,不可能寫實,倒也不覺著武嘉帝生前就是這泥相的模樣。

  祭詞自是由宋鶴卿來念,“高祖陛下在上,時山河崩離,異族來犯,踐我河山,辱我萬民,高祖陛下上承天命,重整河山,北徵戎狄,南驅巫夷,救萬民於水火,炳青史千秋……”

  歌頌武嘉帝的祭詞宋鶴卿念了兩三頁還沒念完,楚承稷靜靜聽著,嘴角似翹非翹,帶著幾分嘲意。

  秦箏眼角餘光瞥到他,心說這人在祖宗廟宇前還這般,未免也太不敬了些。

  等了半天,歌頌功德的部分總算是念完了,說到現下時局,宋鶴卿想起昔年昌盛的大楚成了這般模樣,沒忍住涕零:

  “而今時局,比起昔年有過之而無不及,祁縣賊子逆反,入主汴京殺我皇族,文臣武將,忠烈者折戟而去,河西四郡落入異族之手,我輩臣民百姓再為蠻夷所役,臣每每想起,無不倉惶涕下。此危急存亡之秋,幸得太子力挽狂瀾,佔青、徐二州,光復楚室。今賊子遣兵來戰,敵盛我寡,願高祖陛下佑我大楚,佑我殿下!”

  殿外不少將士聽到宋鶴卿這番慷慨激昂的陳詞,眼眶都隱隱泛紅,緊握手中兵器,恨不能現在就衝上戰場殺敵。

  秦箏也有些被宋鶴卿念的祭詞所打動,和楚承稷一起上香叩拜時,要多誠心有多誠心。

  反倒是楚承稷,從始至終都一臉淡漠,半點看不出對自家老祖宗的敬重。

  秦箏暗自腹誹,楚家老祖宗這還是真是攤上了個不肖子孫?

  已至午時,祭拜完武帝,住持留他們在寺中用素齋。

  秦箏和楚承稷被領到一件特意布置過的禪房休息時,再無外人,她問:“殿下似乎不喜這裡?”

  楚承稷從書架上隨手取了一本佛經翻看:“沒什麼喜不喜的。”

  他修了十八年的禪,隻是後來又不信禪罷了。

  當年世人罵他“窮兵黩武”、“隴西屠夫”,罵雲崗寺教出一個殺人如麻的人間惡鬼,雲崗寺山門被搗毀,對外稱從他下山之時起,就已將他從俗家弟子名譜上除名。

  然而不過是睜眼閉目間,三百年光陰就已逝,他又成了天下百姓交口稱贊的武神,還被建廟宇塑金身供奉香火。

  若說情緒,倒也沒什麼太大情緒起伏,隻是還做不到平靜如水罷了。

  秦箏總覺得這一刻他的離自己很遠,又似乎很近,一種跨越光陰的渺茫感。

  她走過去在他腳邊的蒲團坐下,趴在他膝頭,在他垂眸看來時,淺著笑問:“看的哪卷經書?”

  她是在故意岔開話題,不想他在沉浸在那些她無法觸及的情緒裡。

  “《金剛經》。”楚承稷答,眉眼間的疏離淡去不少。

潛力新作

熾日炎炎

熾日炎炎

高考結束後我弟接受採訪。記者:「高考結束後你有什麼願 望嗎?」我弟: 「A 大醫學系許航,你們學校表演系葉熾喜 歡你,天天看你辯論賽視頻發出怪獸的聲音

現代言情 · 11381字
春日奔逃

春日奔逃

我穿回了男友高中時,他被打得頭破血流,抖著手去撿地上的饅頭。 我告訴他: 「我是你未來的妻子。」 他抿著毫無血色的唇:「那你,說你愛我,說你永遠不會離開我。」

短篇虐戀 · 18450字
二叔

二叔

"我的每任前男友都跟室友在一起了,她說這是循環利用。 後來我找了她二叔,我倒要看看她怎麼用。 家宴上,她向她二叔介紹我:「她就是我那個被男人搞大了肚子,孩子爹至今不知道是誰的室友。」 說完,她得意揚揚地纏著她二叔,「二叔,你說說你的身份。」 西裝革履的男人低頭淺笑,「你好,我是孩子爹。」 室友直接傻了。"

現代言情 · 34424字
戒斷反應

戒斷反應

女主出現後,周讓開始漸漸忘記我。 他忘記自己曾經為我逃課打架,忘記徹夜守在練舞室裡看我跳舞。 向來煙酒不沾的他可以眉頭不皺地替女主擋酒,向我承諾一定惜命的他卻為了女主在賽道上飚車飚到起火。 他的身邊漸漸多了另一個人。 我決定離開的那天,他瘋了似地從賽道下來,以一個漂亮的賽車吻擋住我的去路。 他紅著眼角問:「……為什麼?」 我知道有一天他會連我的名字也一同忘卻。所以此刻我松開他的手,彎起笑和我的少年道別:「沒關系,去吧。」去愛你命中注定裡的那位姑娘。 白月光不就是被拿來遺忘的嗎?

短篇虐戀 · 2468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