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遲來的歡喜

第33章

  許淮頌噎了噎,垂下頭,見她把巴掌點大的臉湊在自己眼下,一副得意洋洋,毫無警覺的模樣,忽然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阮喻一愣,意識到這個手勢可能的意思,在他的食指即將抬起她下巴的一瞬飛快後撤。


  安全帶的助力讓她一背脊彈回座椅,撞了個眼冒金星。


  許淮頌失笑:“你幹嘛?”


  她捂著自己下巴強裝鎮定:“那你幹嘛?”


  許淮頌思索了下:“捏蚊子,你下巴上剛才停了一隻蚊子。”


  “我也捏蚊子,”她說著回頭看了一眼,“我背上剛才也有一隻,我,我撞死它……”


  許淮頌忍笑,重新發動車子,開出一段路,又不死心地說:“你沒有一票否決權?”


  阮喻反應了幾個數才明白過來,他還在揪著李識燦不放。


  她覷他一眼:“我能參與劇創工作,都是人家看得起我了,選角這事哪輪得到我?你這不為難人麼?”


  許淮頌沒再多說,換了個話題:“過幾天就是端午了。”


  “端午怎麼?”


  “你不回郊區?”


  “我是自由職業,也不是非得挑節假日回家,一般都把這種日子留給我爸媽以前的學生。逢年過節,老有一幫一中優秀學子上門看望他們,我去了擠不進。”


  許淮頌笑了笑:“那我這樣的,算不算一中優秀學子?”


  阮喻把自己繞進了坑裡,這下怕是想拒絕許淮頌也沒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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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家擺明了說,自己就是以學生身份去看望老師的,順帶可以送她一程,那她還能說什麼?


  而且,他是就李識燦被選為電影男主角這事,站在了一個“受到傷害”的制高點。這時候從他嘴裡提出要求,她怎麼也不好漠視得太狠。


  所以周五晚上,許淮頌接她一起去商場買禮物的時候,她就沒能說個“不”字。


  三個鍾頭下來,禮物裝了一後備箱,很多都買了兩份,許淮頌是打算明天去過阮家以後,後天或大後天回蘇市,給媽媽和妹妹也買點東西去。


  阮喻第一次感受到,男人的購物力有時候比女人更強,尤其是這種顯擺自己的時候。


  她回到家就癱在床上一動不動了,一邊思考該怎麼給爸媽打個招呼,以免他們受到驚嚇。


  但轉念一想,她爸爸可能隻會驚喜,不會驚嚇的。


  她於是給家裡撥了個電話,隻說明天過去,有人送她,沒多講其他。


  掛下電話卻不巧收到了李識燦的消息:「學姐,明天能把欠我的飯還了嗎?」


  她確實還欠著他一頓人情飯,之前一直在等他闲下來通知她,但沒想到左等右等,剛好跟許淮頌的邀約撞上。


  這事就算按先來後到,也得遷就許淮頌。她沒有猶豫地回:「不好意思啊學弟,明天端午,我得去看爸媽,你方不方便改天?」


  李識燦:「剩下兩天端午假,你隨便挑一天都行。也不是光為吃飯,還想跟你聊聊岑思思的事,她已經在德國接受過進一步的心理治療了,診斷結果這兩天就會出來。」


  岑榮慎之前跟阮喻聯系過一次,說基本可以斷定,岑思思並沒有過威脅他人人身安全的行為。


  但她對於大綱失竊的事一直耿耿於懷,所以提出了請求,希望岑家在後續心理治療中能夠幫她確認,岑思思到底有沒有找人入侵過她的電腦。


  催眠治療急不來,阮喻也一直沒催,不過現在看來,這事是要有結果了。


  她打字說:「行,我明天回復你具體時間。」


  *


  第二天一大清早,許淮頌就到了阮喻公寓樓下。


  阮喻臨出門記起他多半沒按時吃早飯,就隨手捎了兩顆熱乎乎的白煮蛋下去。


  許淮頌看她一進到車裡就掏出兩顆蛋來,愣得開車也忘了。


  在這個心照不宣,要去討好家長的日子裡,她給他兩顆白煮蛋是什麼意思?


  這又是一道“狐狸和兔子”的閱讀思考題嗎?


  阮喻看他一眼:“怎麼了?你不吃白煮蛋啊?”


  許淮頌暗暗咀嚼著這句話背後可能包含的深意,一時沒答。


  阮喻以為他挑食:“哎,好多人都不吃白煮蛋,明明很補來著。”


  “補……”他喉結一滾,“補什麼?”


  補什麼?這個阮喻倒也一下說不上來,印象中,爸媽一直告訴她吃白煮蛋會變聰明。


  她的沉默看在許淮頌眼裡,儼然成了“難以啟齒”的意思。他緩緩眨了兩下眼,不太確定地說:“我應該,不用補……”


  “哦。”阮喻點點頭。


  也對,已經夠聰明了,再補可不成精了?


  既然他不吃,她也就沒有勉強,把蛋裝回飯盒裡,說:“那等會兒吃早午飯。”


  許淮頌“嗯”了聲,發動車子,一腳油門出去,開歪一截路,愣了愣趕緊擺正方向盤。


  假期交通擁堵,這也是兩人一大清早出發的原因。錯開了高峰,車很快開出市區,正是順利的時候,許淮頌的手機響了起來。


  阮喻下意識偏頭去看,發現聯系人顯示的是“呂勝藍”。


  許淮頌低頭看了眼:“你幫我接。”


  他有這個態度倒也夠了,阮喻搖搖頭示意不用:“你用藍牙接。”


  許淮頌看一眼她,沒用藍牙,直接開了免提。


  但接通的一刻,揚聲器裡卻傳來一陣刺耳的救護車鳴笛聲。


  幾乎是一瞬間,許淮頌就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一個急轉把車靠邊。


  與此同時,呂勝藍喘著粗氣的聲音也響起來:“淮頌……叔叔腦梗復發,護工阿姨叫了救護車,我剛接到消息趕過來……”


  他默了兩個數,迅速說:“情況怎麼樣?”


  “現在還不太清楚,我先通知你一聲,必要的話你再回來,有消息我隨時告訴你。”


  阮喻從“通知”“必要”這兩個字眼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窒在副駕駛座上一動不動。


  揚聲器裡傳來的雜亂腳步聲和她聽不太明白的英文,似乎也印證著這一點。


  呂勝藍轉而跟什麼人說起了英文:“Here!”然後匆匆掛斷了電話。


  車裡氣氛一片凝滯。


  許淮頌皺了皺眉,偏頭說:“我可能得……”


  “你現在把車開回酒店拿護照,”阮喻打斷他,“我幫你買機票。”說著拿起了他的手機。


  做著這樣清晰的決斷,但她拿手機的手還是打了個顫。


  許淮頌“嗯”了聲,把車掉頭往市區開回去,一邊聽見她問:“鎖屏密碼?”


  “你生日。”


  阮喻心裡急,生怕買不到最近的航班,差點連自己生日是幾號都忘了,愣了愣才輸進去,然後找到他常訂飛機的APP,飛快。


  “最近一班是十一點二十分,估計趕不及,下午兩點半可以嗎?”


  “可以。”


  “付款密碼?”


  “309017。”


  此刻報出這串數字的許淮頌,和聽見這串數字的阮喻,誰都沒心思在意它的意思。


  許淮頌一路狂飆。


  幸好這個時候市區車流量依舊不大,一個鍾頭後就回到了酒店。


  一回房,他匆匆進到臥室拿護照,阮喻跟在後面說:“你直接把車開去機場,酒店這邊要是有什麼事,我會幫你處理好。”


  許淮頌拿到護照後起身,站定在她面前:“我可能來不及送你回去了。”


  “我這麼大個人還不會自己回家啊?”


  許淮頌“嗯”了聲,揉揉她頭發:“自己路上小心,我跟劉茂打個招呼,你給他報平安,知道嗎?”


  “知道了。”她把他推出門,“你趕緊。”


  許淮頌出了門。


  阮喻站在房間裡一陣慌神,呆滯半天,也不知過去多久,忽然聽見一陣門鈴聲。


  以為是許淮頌又回來了,她邊開門邊說:“你放心好了,我自己……”說到這裡忽然頓住。


  因為門外站著的不是許淮頌,而是拎著大包小包的陶蓉和許懷詩。


  “……”


第34章


  門裡門外的人都是一愣。


  兩邊還沒打上個招呼,許懷詩就驚出極其曖昧的一聲“哇”,把阮喻“哇”得一陣尷尬,原本到嘴邊的一句“阿姨”都咽了回去。


  倒是陶蓉微笑一下,化解了她的不自在,說:“你好,我是淮頌的媽媽,請問淮頌在嗎?”


  阮喻跟著一笑:“我記得您,阿姨。他有點急事回舊金山,可能剛好跟您錯開了。”


  “急事?”陶蓉臉色微變,“是工作上出了什麼岔子嗎?”


  “不是……”看這麼幹站著也不是個事,阮喻讓開一條道說,“您和懷詩先進來坐。”


  她把兩人請到沙發坐下,叫她們把大包小包擱下。


  陶蓉跟她解釋起來:“怕提前說了要來,他不想我們折騰,特意開長途回蘇市,所以沒打個招呼就來了。”


  阮喻發現,陶蓉說這話時把自己的姿態放得很低,好像身為許淮頌的母親,還不如一個出現在他房裡的女人跟他來得親近。


  到底分開了太多年,母子倆似乎有點隔閡。


  阮喻趕緊替許淮頌解釋:“他原本就想著你們,打算回趟蘇市的,節禮都買好了。”說著一指客廳裡堆高的禮盒,“就是沒定明天還是後天,所以還沒跟你們說。”


  陶蓉遠遠望了一眼,笑笑:“這孩子……”


  阮喻看兩人幹坐著,起身說:“我給你們泡杯茶。”


  她說著就去廚臺忙活了,過了會兒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回頭見陶蓉不太自然地上前來,壓低聲,遲疑問:“舊金山那邊,是他爸爸出了什麼事嗎?”


  阮喻原本就因為不清楚許淮頌目前的家庭情況,猶豫這事好不好如實說,現在看陶蓉似乎不想被許懷詩曉得,於是小幅度點了點頭,輕聲說:“好像是舊病復發。”


  那邊正在玩手機的許懷詩聽見這點細微動靜,回頭嘟囔:“媽你跟姐姐說什麼悄悄話呢?”


  陶蓉回頭瞋她一眼。


  阮喻笑著轉移話題:“你們這大老遠地來,還是給淮頌打個電話。”


  “不了。”她擺擺手,“他這會兒肯定急著開車,就別跟他說了,我們馬上走的。”說著又低頭看了眼她拆茶葉的手,“你也別忙了。”


  阮喻也就沒堅持,倒了杯白開水給她,看她接過去時魂不守舍的,小聲補了一句:“您別太擔心了。”


  被看穿心思的陶蓉稍稍笑了笑,過了會兒重新打起精神,說:“你跟淮頌處得還好嗎?”


  阮喻一噎,知道今天這個情況,做家長的不誤會都難,正斟酌該怎麼解釋,陶蓉卻似乎誤會了她這番沉默,趕緊說:“你要是覺得他哪兒不好,多擔待點,這孩子以前沒有談過朋友,很多事情可能不懂。”


  阮喻愣了愣,下意識脫口而出:“這麼多年他都沒談過?”


  提到這個,陶蓉之前的拘束稍減,也跟她說開了:“據我所知沒有。華人在美國做律師很不容易,不拿出點能力服眾,很多時候都要被人歧視。尤其他爸爸那樣以後,他凡事都得靠自己,渾身的勁都使在事業上,哪還有心思談朋友呢。”


  阮喻“嗯”了聲。這時候在意的,卻不是她好奇以久的,許淮頌的感情史。


  心裡酸酸澀澀,說不上來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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