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晨
第5章
可實際上,我甚至連傷懷的時間都沒有。
09
出院後,我忙著追趕學習進度。
楊麗雪把傘送給我時,語氣擔憂又愧疚:「你們班同學說你病了,是那天晚上淋到雨了吧?對不起——」
「沒關系。」
我接過傘,衝她笑了笑。
她也羞澀地笑了笑。
「不管怎麼說,還是要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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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如果需要我幫助,你可以和我說。」
「或者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你補這幾天落下的功課,雖然,我成績沒有你的好。」
我是有點驚奇的。
我給許欣宜跑了那麼多年腿,替她做了那麼多事,可沒有得到過一次感謝。
這一次。
不過是借出去一把雨傘,便得到了這樣珍貴的感謝。
眼前這個女生的話,讓我心中湧出一股暖流。
「好啊!」
「你給我補缺,感謝還來不及。」
上課鈴聲響起。
我們約好晚上放學一起學習,便各自回了班級。
回到座位,我又沉浸到學習中。
直到下午放學,和楊麗雪一起再學一個小時,才會回家。
沒人在意我。
唯一對我多點關注的媽媽,也受許欣宜的影響,對我冷了很長時間的臉。
我的晚歸,在家中自然沒有掀起任何波動。
直到清明節,學校都放假。
上高二的許欣宜,吵著在城市很無聊,爸爸便決定帶上全家人,回鄉下踏青。
這一次,因為要給去世的老人順便上墳,他們帶上了我。
出發時,天氣還很暖和。
但到鄉下後,第二天,氣溫卻驟降。
「真倒霉,怎麼偏偏遇上倒春寒。」
許欣宜體質虛,怕冷,一下子就凍感冒了,噴嚏打著不停。
爸爸心疼壞了。
「咱回家吧!五一再回來玩,好不好?」
「或者讓你媽從櫃子裡拿件衣服給你穿?」
但許欣宜怎麼都不願意。
她嬌氣道:
「那衣服放太久了,好難聞的,我才不要穿!」
眼睛轉了一圈,她將視線放到我身上:「許晨不是多穿了一件外套嗎?讓她把衣服脫給我就行了。」
姐姐話音剛落,爸爸便走過來,迅速將我的外套扒下來,披在許欣宜身上。
她舒服地喟嘆出聲:「暖和了。」
她暖和了。
可冷的人,變成我了。
衣服剛被強制性拖走,一陣冷風吹來,我就打了一個寒顫。
夏齊看了我一眼,隨後酷酷地轉移了視線。
媽媽臉色柔和一些:「你不冷吧?」
「不冷衣服就先給姐姐穿,她不能生病。」
不遠處,許欣宜喊了媽媽一聲。
她走了。
我自然是沒有許欣宜那麼嬌氣的。
最後,我回到屋內。
從櫃子裡拿出一件存放很久,散發出一股霉味的衣服披在身上。
身體暖和了很多後,我就坐在床邊發呆。
透過窗戶,可以看見他們四個並排站成一行,走在鄉間的田野上,時不時發出陣陣笑聲。
人人臉上,帶著肉眼可見的愜意。
看著看著。
我的眼皮越來越重。
昏昏沉沉間,我睡了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胳膊上突然傳來的一陣拉力,將我拽醒。
那人用了十足的力氣。
注目一看。
卻是已經比我還高上一點的夏齊。
他手法粗暴,拽著我就往外走。
我腳步踉跄,忍不住控訴出聲:
「夏齊,你要帶我去哪?!」
他不言。
腳下的步子,邁得更大。
走了十分鍾,來到一處水塘邊,他才一掌將我推開,眼神陰兀地看著我。
「你敢那麼對待欣宜姐姐,你怎麼敢?!」
我簡直莫名其妙。
「我做什麼了?」
許欣宜一句話,我的衣服,就被脫去給她穿。
他們還想我怎麼辦?
「你做了什麼?」
「今天下鄉,你是不是提前看了天氣預報,知道姐姐會冷,才故意多穿了一件外套,就等著姐姐跟你要衣服,然後你借這個機會把她弄過敏?!」
「你真讓我覺得惡心至極!」
說完這句話,他暴力鉗制我的胳膊,將我扯到池塘邊。
「欣宜姐善良,不願意和你計較,我不會。」
話音剛落。
「撲通」一聲。
我膝蓋一軟,整個人栽入水中。
驚慌失措地撲騰了很久,才勉強站穩。
我猛烈咳嗽,岸邊的人卻充耳不聞,自顧自譴責怒罵著:
「你都有一個健康的身體了,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為什麼還要去傷害欣宜姐?她是你親姐姐!你怎麼忍心的!」
我冷得瑟瑟發抖,吶喊的聲音,帶上了一絲顫意:
「我沒有欺負她!」
身上的衣服變得越來越重。
那一瞬間,求生的本能,我讓艱難地抬起腳,試圖往岸上走。
見我動作,夏齊站在那,沒有阻攔。
寒冷刺骨的水,讓我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就快到了!
可臨近上岸,我胸口處傳來一股力量。
第二次,「撲通」一聲。
夏齊再一次,一腳將我揣入冰水裡。
「你這樣的人就該用冰水醒醒腦子!」
「我警告你,從今以後,你要是再敢做對欣宜姐姐不利的事情,代價就不是泡冷水了,知道嗎?!」
丟下這句話,他冷哼一聲離開。
絲毫沒有考慮過,被踹進水中的我,會遇到什麼危險。
我不會遊泳。
再次入水,身體裡好不容易積攢的熱量,又消耗大半。
腳底板也開始抽筋。
岸邊明明就在不遠的地方,我卻怎麼都上不去。
我掙扎著,呼喊著救命。
可一直無人回應。
最後,雙腿徹底失去力氣。
冷水慢慢漫過我的胸口,肩膀,脖子,下巴,鼻尖。
滅頂窒息感傳來前,我耳中傳來噗通一聲脆響。
像是有人躍入河中。
下一瞬,我的胸口傳來一股力量。
那人裹挾著我的身體,慢慢向岸邊遊去。
我隱約能知道,自己上岸了。
意識不太清楚,隻感覺有人在拼命擠壓我的胸口。
「嘔!」
一口水吐了出來,眼睛終於變得不再沉重。
我緩慢睜開眼睛,就見救我的那人,正喘著粗氣。
「你說你們這些孩子,怎麼就那麼喜歡玩水?」
「每年水裡淹S那麼些人,你們難道不知道嗎?今天要不是我,你就沒命了!」
「你是許祿家的孩子吧?清明回來祭祖?他們現在在哪?我非得找他們說道說道,怎麼看孩子的......」
我想動,想說話。
可喉嚨很痛。
雙腿也沒有力氣。
救我的大叔見狀,幹脆把我送回了家。
見到媽媽,他大老遠便喊出聲:「許祿家的,這是你女兒吧?」
「你們夫妻也真是心大,帶孩子回鄉下,怎麼不跟他們叮囑,不能去玩水?剛才要不是我,你家這丫頭就被活活淹S了,知不知道?!」
媽媽愣了一秒。
直到看見我和大叔身上湿透的衣服,臉上才閃過一絲慌亂。
她從大叔手上把我接過去,口中又是抱歉,又是感激。
「在我家洗個熱水澡,換個衣服吧?」
「不然該感冒了。」
大叔連連擺手,「不用,我常年在河裡挖藕,早習慣了。倒是你家這閨女應該凍得不輕,趕緊燒水給她洗個熱水澡,不然今晚指定發燒!」
大叔走後。
媽媽沒有去燒水。
而是將我放到一邊後,就冷冷地盯著我。
「玩水?差點被淹S?」
「許晨,你還當自己是孩子嗎?一天不給我惹點麻煩,心裡就不痛快?!」
我冷得牙齒打顫。
本來潔白的手背上,也爬上了道道紫色的血痕。
「我,我沒玩水.....」
「是夏,夏齊把我推到水裡去的,因為姐姐——」
「晨晨,你可不要胡說!」
突然出現的許欣宜,打斷了我的話。
「明明是你自己貪玩,才會落入池塘,和小齊有什麼關系?和我就更沒有關系了,好不好。你不能因為我搶走了你的衣服,就在媽媽面前故意抹黑我啊!」
許欣宜的話,令媽媽「清醒」過來。
再看我湿透了的身體,她神色驟然變冷。
看向我的眼神,也徹底失去了溫度。
下一秒,她抬手便擰起我的耳朵,將我拽出門外後,一路向北。
我被拖拽著前行,再次來到池塘邊。
媽媽指著水面,聲音憤怒道:「下去!」
見我不動,她加大音量,將我的身體往池塘推去:「你不是不惜命嗎?當著我面,再玩水啊!再掉一遍池塘啊!」
我S命掙扎,這一瞬間,被夏齊推入冰水,險些溺亡的恐懼感,迅速侵襲了我所有感官。
我身體控制不住發抖。
求生的本能,讓我聲音尖利地哭求出聲:
「對不起媽媽,不會了!」
「我以後不會了!」
「你別讓我下水!」
控制我的那股力量,慢慢消失。
我眼前一片模糊,雙腿更是失去力氣,眼淚鼻涕流了滿臉,冷風吹來,臉頰刺痛一片。
可我卻沒有心思在意那些。
我念著,喊著,求著:
「不會了,以後不會了。」
「媽媽饒了我。」
「再也不敢了。」
......
「許晨,醒醒。」
「醒醒!」
「許晨!」
我被驚醒。
就見自己正跌坐在地上。
抬頭看媽媽。
就聽她語氣平靜道:「醒了就行。我生你下來,把你養這麼大,別還沒開始回報,自己先把小命給作沒了,知道嗎?」
「......」
「知道了嗎?!」
「......知道了。」
最後,我也沒有說出「是表弟把我推到河裡」這句話。
因為說了,她也不會信。
10
倒春寒那樣冷。
但在鄉下待了兩天,爸爸媽媽,許欣宜,夏齊,都全須全尾地回到了家。
隻有我。
高燒到 40 度。
路上,爸爸害怕我會燒出什麼問題,直接將我打包送去了醫院。
吊上水後,媽媽心不在焉道:「家裡現在很亂,我得回去收拾,吊完水自己回家,知道嗎?」
未等我回應,她已經大步往外邁。
水吊完,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
燒退了。
但身體依然感覺很虛弱,隻能打車回去。
我到家時,客廳十分髒亂。
我的被子,衣服,書本,以及私人物品,幾乎全部被扔在地上。
夏齊正站在一堆物品間,不斷翻找著。
「你在幹什麼?!」
看到我,他冷嗤一聲。
舉起手上正拿著地東西,道:
「大姐沒了生理用品,讓我從你那給她拿一點。我打開你床底下的櫃子,就看到了這本日記。」
「沒想到,許晨你這麼不識好歹。姑姑和姑父顧及大姐身體不太好,對她偏疼一點,這不是很正常。姑姑姑父明明對你也很好,你還覺得不公平,你上輩子是屬白養狼的吧?」
「再說,大姐那麼好,怎麼可能故意往你身上倒雞蛋羹,把你燙傷?」
說話間,他有抖開我的被子,「我得再找找,看你還有沒有藏——」
我一把揪住夏齊的衣服,憤怒質問:「這是我的床,我的櫃子!你什麼翻?拿東西憑什麼不經過我允許!」
「憑什麼偷看我日記?!」
「他們公平?你不是我,你有什麼權利說這種話!」
玄關傳來開門聲。
爸爸媽媽走了進來。
夏齊當即高喊一聲:「姑父!我在晨晨姐床底下找到了她的日記!」
「你看!」
「原來她內心這麼討厭欣宜姐姐,為了抹黑她,把那些莫須有的事情,栽贓到欣宜姐姐身上——」
我去搶。
夏齊一個高拋,日記被丟在爸爸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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