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有救了有救了，弟弟和爹都能治好病了！」

念叨著念叨著，他豪氣地大手一揮要了三十份飯盒。

 

接到大單，我馬不停蹄地到後廚打包起來。

 

「治愈的概率隻有 20%，我不能擔保吃了就一定有效。」

 

「沒事沒事！我什麼都想試試！」

 

楊大山餓狼撲食般從我手中接過飯盒。

 

飯堂沒詭異來吃飯，三十份飯太多他一個詭異拿不了。

 

我幹脆做好人好事提出要幫他送到病房去。

 

楊大山極其感動，這種友善精神在詭異世界早就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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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探頭看了看我的員工胸牌，然後拍了拍我的肩膀。

 

「黎堂主，我給你打員工五星好評，送錦旗！

 

「以後在醫院我罩著你！你每天安心做飯，等大家都治好了我再S你！」

 

我拎著重重的飯盒被拍得一個趔趄，卑微地回應：

 

「呃，楊哥，還S嗎？」

 

楊大山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腦袋，有些迷惑。

 

「S呀，遲早要S的。」

 

「……哦。」

 

此時直播間新來的觀眾們早已三觀出走，在風中狠狠凌亂。

 

天賦廚具屬性和系統提示隻有玩家本人才能看見。

 

所以在大家眼中楊大山就是吃了我的飯，忽然白光一閃就痊愈了，還莫名其妙要罩著我。

 

【她幹了什麼？怎麼就莫名其妙得到詭異的庇護了？卡 bug 了？】

 

【我在看詭異副本直播嗎？還是串臺在播《白雪公主》或者《灰姑娘》？】

 

【樓上，這是黎神的基操，別大驚小怪的。】

 

7

 

「好香！」

 

「啥玩意這麼香？誰噴烤鴨味香水了？」

 

踏進病房的剎那，詭異們默契地齊刷刷扭頭看過來，眼睛直勾勾怪瘆人的。

 

321 病房本來就住了三個病詭，還有三位病詭家屬。

 

現在連帶楊大山喊來見他爹最後一面的，還有七八個人。

 

楊大山對那些目光毫無所覺，給我指了指病床邊上渾身都是凍瘡，耳朵被凍爛的男詭。

 

「我弟弟小山，是戍邊的人民子弟兵，厲害吧！」

 

說這話時他滿是血漬的臉上溢滿了驕傲與自豪。

 

我點點頭，內心動容。

 

剛才在路上交談，我才知道楊大山生前是小區保安，是保護居民時被歹徒砍S的。

 

四十五歲的年紀，和我爸爸差不多，手上滿是老繭和裂痕。

 

我忽然想到老黎，被拉進副本時我還和他在山頂徒步，不知道他有沒有被嚇到，自己下山安不安全……

 

思索發呆之際，那邊楊大山已經和楊小山吵了起來。

 

楊小山瘦瘦黑黑的，眼睛卻炯炯有神，身體裡的鋼槍被他抽出來橫在我身前。

 

「她是什麼東西你不知道嗎？趕緊S了！」

 

楊大山憨厚地摸了摸腦袋，誠實回應。

 

「她是人類玩家啊，那咋了？

 

「人家黎堂主好心來送個飯，你要S要剐這像話嗎！」

 

很好，楊小山身上的詭氣更重了。

 

我緊急剎車後退幾步，盡職盡責把打包盒飯放到他腳邊。

 

那個，我能說我隻是想來親眼看看病人們痊愈而已嗎？

 

很沒眼力見的楊大山真誠地掀開了飯盒，捧到他面前。

 

「小山，吃口熱乎飯吧，吃完身上的凍瘡就好了。」

 

楊小山不明白他在說什麼，越來越生氣。

 

「你不是說爹要S了嗎？把我們喊過來就是為了吃飯？」

 

「對啊，不然呢？」

 

很好，楊小山徹底黑化了。

 

「不吃。」

 

「吃一口嘛～哥特地給你帶的！」

 

楊大山不依不饒扯著弟弟的衣服，想把自己吃到的美食分享給他。

 

當然，更多的是想治好家人們。

 

「楊大山，給你臉了還！我今天就算餓S！就算跳下去！就算下輩子都不會吃的！」

 

「……」

 

行動派楊大山見道理說不通，於是決定對弟弟軟飯硬吃。

 

他二話不說夾起蒜香小排，直接粗暴塞進弟弟嘴裡。

 

「小山，嘗嘗。」

 

楊小山氣到準備破口大罵，但還沒來得及罵，香噴噴的蒜香小排已經落到口中。

 

濃濃的蒜香和炸過的肉香瞬間在舌尖爆開，外酥裡嫩，滋味無窮。

 

「嘔……嗯？嗯嗯？」

 

楊小山本來抗拒地想吐出來，但肉吐到嘴邊他才發現不對勁又趕緊吃了回去。

 

「有味兒！好吃！」

 

他大口大口拼命咀嚼著蒜香小排，恨不得連肉帶骨嚼碎了吞進肚子裡。

 

是真菜！真的有味道！

 

還很香！老天詭啊！

 

見弟弟提著鋼槍探頭探腦還想吃，楊大山傲嬌地就要關上飯盒。

 

楊小山隻好眼巴巴地望著哥哥，低聲哀求道：

 

「哥，再讓我嘗一塊！以前在山上雪太大了我站崗總是容易餓。」

 

「嗚嗚嗚嗚我真該S啊，吃吃吃，快吃！」

 

想到弟弟的慘狀，楊大山頓時憋不住了。

 

兩人兄友弟恭捧著飯盒，吃得淚眼……啊不，油光汪汪。

 

旁邊躺著睡覺裝重病的老詭異也坐不住了，他詐屍般蹦起來把我狠狠嚇了一跳。

 

老詭異看也不看兄弟倆一眼，一張嘴汩汩的黑血就從喉嚨裡冒出來：

 

「早聞到味兒了，飯盒給你爹我也吃一口！」

 

還是楊大山眼疾手快，皺著眉及時躲開。

 

「爹，不行啊，你是病詭不能吃重口味的東西，醫生說要清淡飲食。」

 

這話一出，老詭異頓時氣得抄起水果扔過去。

 

「去你的，你爹我入土為安五十年了，給我擱這兒演呢，咱這兒又沒外人……」

 

說到外人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緩緩停了下來。

 

321 病房裡三床詭異加十幾位詭異家屬頓時齊刷刷望向我。

 

我戰戰兢兢抬起飯盒擋住自己。

 

眾詭異這才嗅到我的味道不對勁，眼神忽然變得狠戾。

 

「啪！」

 

門邊的詭異鎖了門，大家沉著臉步步逼近。

 

「是活人，有活人。」

 

「她聽到了，S了她！」

 

「我們 321 病房終於要有玩家人頭業績了哈哈哈哈哈。」

 

8

 

一群老弱病殘詭異動了真格，紛紛抄起手邊的武器朝我攻擊。

 

藥水瓶、果籃、保溫桶、假花……劈頭蓋臉襲來！

 

我一臉復雜地站在原地，原來 321 病房業績低是有原因的。

 

真的十分感謝醫院不讓攜帶危險物品。

 

說時遲那時快，楊大山英勇地攔在我身前，以一己之力阻擋了所有傷害。

 

「誰也不許傷害黎堂主！她是大廚啊，飯堂大廚！

 

「她做的飯能治病，真能治病！

 

「等她治好大家的病再S也不遲！到時候我親自動手絕不姑息！」

 

他捶胸頓足義憤填膺地譴責眾詭異，轉頭又憐愛地望著我。

 

……我謝謝你啊。

 

那頭楊小山也沒闲著，在哥哥的示意下將飯盒一一發到了眾詭異手中。

 

治不治病他不知道，但好吃是真的。

 

「嬸，這真好吃，吃點兒！

 

「叔，以和為貴！吃完再鏟除異己也不遲！」

 

極具飯張力的香味鑽入鼻腔，詭異們不自覺咽了咽口水。

 

假的，都是假的，都是S詭了怎麼能被動搖呢！

 

這頭老頑固們還在堅持著，病床上的老詭異早已掀開了飯盒埋頭苦吃。

 

一吃起來就發狠了，忘情了，沒命了！

 

驟雨一樣，是急促的啃咬；旋風一樣，是幹飯的速度！

 

洪水一樣，是迸射的汁水；脂玉一樣，是嫩滑的肉感！

 

醫院病房裡，爆出一頓多麼壯闊、多麼豪放、多麼火烈的珍馐哇——脆皮烤鴨飯！

 

老詭異吃得噴香，情到深處不禁老淚縱橫。

 

他本就是個老饕餮，S前得了食道癌什麼也吃不下。

 

S了留在詭異世界吃啥都沒味兒，現在終於又能吃到東西了！

 

「大山，你可真是大孝子啊！

 

「你爹我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

 

「誰敢動黎丫頭，就是跟我老楊過不去！」

 

老詭異從床上蹦起來攔在我面前，一副護犢子的模樣。

 

說到激動之處，他嘴裡的黑血四處飛濺無人幸免。

 

病房裡其他詭異無奈地擦了擦臉上的血汙，將信將疑勉勉強強地吃上一小口。

 

緊接著又是齊刷刷震驚、沉默幹飯的神情。

 

「黎丫頭的手藝真不錯。」

 

「呵呵呵呵可不是嘛，這蒜香小排給我香升天了！」

 

「那就按大山說的，先養著日後再S也不遲！」

 

「對對對民以食為天，哪能跟吃的過不去呢。」

 

老弱病殘詭異們一口脆皮燒鴨一口紅燒茄子，早就吃得不知東南西北。

 

他們紛紛臨陣倒戈，表示要暫時放過我。

 

楊大山坐在角落裡默默觀察，發現沒有白光亮起後急切又失落地望著我。

 

我低聲安慰他：「沒事，多吃幾次就好。」

 

聞言他瞬間又支稜起來，風風火火地跑過去和大家繼續約飯。

 

9

 

他們聊得熱火朝天，我弱弱地和大家道別退場。

 

今天賣了 32 份飯掙了 640 塊錢，也算小有收獲。

 

轉身的剎那，系統電子音忽然降臨。

 

【食客楊山海成為你的忠實粉絲，掉落道具「點石成金」。

 

【點石成金：由摯愛美食的真心幻化而成，能助力美食傳播天下——詭異世界中原有的廚具可復制天賦道具的某項功能，復制有效期 5 天。】

 

一枚發光的金子落在掌心，帶著微微發燙的溫度。

 

我總算想起來當初從 C 級升到 B 級出現的新屬性——道具掉落概率 10%。

 

點石成金？

 

我有預感我很快就能用到。

 

10

 

回飯堂的路上食材箱開始刷新，我當即滿懷期待地打開。

 

第二天的食材足足有 6 種，皮蛋、鮮筍、瘦肉、面條、豬大骨、雞蛋。

 

這些食材都偏向清淡的飲食，做什麼才色香味俱全呢？

 

我思索著明天的菜單，不經意路過了兒童重症病房。

 

「那年杏花微雨，你說你是詭郡王……」

 

熟悉的臺詞從門縫隙中傳來，我沒忍住瞧了一眼，發現電視上在播《詭嬛傳》。

 

病床上，詭媽媽正端著小碗給詭孩子喂自己煮的粥。

 

詭孩子的頭異常腫大，上面扎滿了密密麻麻的輸液針，哭哭鬧鬧地不肯吃。

 

「媽媽這粥沒味兒，好難喝！我不喝！」

 

詭媽媽無奈輕哄，從口袋裡掏出糖果來安慰他。

 

「粥有營養喝了病就好得快些，乖乖喝完粥就有糖吃。」

 

豈料詭孩子哭得更兇了，包裹著絢麗糖紙的糖果被他砸了出去。

 

「你騙詭！明明糖也沒有味道！我不喝嗚嗚嗚嗚！」

 

那枚小小的糖果從門縫處滾出來，停在我腳邊。

 

我彎腰撿了起來，輕輕剝開糖紙將糖含進嘴裡。

 

從第一次副本到現在，我從來沒吃過詭異世界裡的食物。

 

它究竟是什麼味……

 

「嘔！」

 

強烈的生理不適從喉頭上湧，我幾乎是下意識地反嘔將糖吐了出來。

 

一股寒意從舌尖蔓延至心底，壓抑不住地擴散到全身。

 

是蠟燭。

 

詭異們一直以來吃的、沒有味道的、陰冷冷的、難吃的東西，是蠟燭。

 

所以他們才會那麼喜歡吃我做的飯菜。

 

所以他們才那麼貪戀真實活著的感覺。

 

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纏得人慌亂，我深呼吸飛也似的快步朝飯堂走去。

 

我想，我知道第二天要做什麼菜了。

 

11

 

第二天大清早 5 點，通宵做完手術的護士長扯著詭醫生到飯堂。

 

見到我，護士長林瑤很激動，即使隔著口罩我仍然能看到她彎彎的笑眼。

 

「黎老板你還記得我嗎？上個副本我特地兼職去你的小吃攤吃過飯啊！」

 

我努力回想了下，誠實地搖搖頭。

 

林瑤並不在意這些細節，笑嘻嘻地攬上我的胳膊。

 

「黎老板，今早吃什麼呀？」

 

灶頭的鍋恰好咕咕作響冒出熱氣，是粥煨好的聲音。

 

搗碎的皮蛋、切細的瘦肉、飽滿的米粒，一切在米漿的煨燉中變得綿密柔軟。

 

掀開鍋蓋，粥的香甜遊離在氤氲的水汽中。

 

這是一種平淡而溫馨的煙火滋味。

 

它溫熱而細膩，能給食客帶來心靈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