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年關將至，被我媽催婚催得兩眼一黑。

 

無意間點進了app的優惠廣告，用完券隻要一塊。

 

鬼使神差地，我和我媽說找到男友了。

 

嗯，AI男友。

 

不出意料，他的一切都和我的理想型相配。

 

我媽每天锲而不舍地打探他的消息，他的表現很完美。

 

直到除夕，我媽堅持要和他語音電話時，他打了個嗝。

 

我一臉黑人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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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必須去，你眼瞅著奔三了，還想拖到什麼時候？”

 

“……我才26。”

 

我媽嘆了口氣：“今天讓你見的這個，人家是省院的醫生，條件優渥……”

 

後面的話我沒聽進去，公司群裡發了個二維碼讓掃。

 

是客戶提供的內部測試軟件，一打開就彈出來一個廣告，我手一抖點開了。

 

最貼心的AI男友，不要998，不要98，隻要9.8……

 

好土。

 

但是AI設計得很好看，我一個個看過去，其中一張臉帥得我眼眶一紅，差點流出淚來。

 

他的眉眼和我的初戀盛熾言幾乎一模一樣。

 

我多看了幾眼細節，又彈出來一個優惠券，減完後隻要1.00。

 

我媽還在電話裡絮絮叨叨，同事小窗口提醒我要加班。

 

煩躁之下，我衝動消費了。

 

嗯……

 

其實是免密支付，沒給我後悔的機會。

 

買都買了，我和AI開始聊天。

 

未經馴化的AI確實很AI，每句話都要思考很久，才會給出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我很快失去了興趣，為我這珍貴的一塊錢感到痛心。

 

加完班，正在吃關東煮。

 

我媽說的相親對象加了我的微信。

 

真不愧是醫生，一上來就要我的體檢報告。

 

我：【你越界了.jpg】

 

醫生：【我幫你看，婚檢的項目至少能少一半，省錢。】

 

得，肯定是我媽將我這個摳門的傳統優良美德宣揚出去的。

 

我深吸一口氣：【你啰嗦了.jpg】

 

醫生：“玩梗是下沉人群才有的行為，我認為你的學歷應該匹配更高的語言。否則你配不上我，我不認為我們還有見面的必要。”

 

我氣笑了，吃完最後一口香菇，順便把到嘴邊的髒話咽下，窩囊地回復：【沒有。】

 

我媽動用親戚關系找來的“精英”，我真的沒有勇氣得罪。

 

否則過年回家，能被親戚用唾沫淹S。

 

醫生：【明天到省院做一個，不必來找我，我不會給你開後門。以後結婚生子，我希望你都做好覺悟，在醫生面前，患者一律平等。】

 

我徹底無語了，甩了個表情：【聽不懂，退朝.jpg】

 

他沒再回復。

 

倒是AI男友312號彈窗【清晨的陽光美好又溫暖，睡醒了嗎？同桌】。

 

同桌這兩個字，讓我躁動的鬱氣平靜下來。

 

AI需要手動喂入大量的信息，才會和人類達成基礎的交流。

 

他問我叫什麼名字時，我想了想說叫我同桌。

 

312：【同桌，你今天過得開心嗎？】

 

很久沒有聽人這麼叫過了，感覺好奇妙。

 

我：【其實不開心，312號，你會相親嗎？】

 

312：【同桌，相親是指兩個完全不認識的人見面，看是否有可能發展成男女朋友關系。我們已經是男女朋友，所以我不會。】

 

我無奈地笑了一下：【可是我還要相親，真惡心。】

 

312：【為什麼？你不愛我了嗎？】

 

我愣了一下，看著動態圖裡他那張熟悉的臉一點點浮起委屈來。

 

我……

 

怔愣的瞬間，我媽的電話打了進來。

 

她問我和醫生怎麼樣了：“不要得罪人，年後咱們還要靠著關系去醫院看病。”

 

我默默不語，熟練地點進對話框，一味地點撤回。

 

時間早過去兩分鍾了。

 

我撇嘴：“放心吧，雖然吹了，但是醫生說他對待病人會一視同仁。”

 

“我能指望你幹點什麼，你是打算和我耗一輩子嗎？”

 

“我本來就不想結婚。”

 

“結婚怎麼了，我要是像你一樣矯情，不願嫁給你爸那樣的人渣，哪來的你！”

 

我頭疼：“可你根本就不幸福。”

 

“那咋了，誰不是這麼過來的，你有什麼資格獨善其身！”

 

“你要是結不了婚，我半夜睡不著覺，猝S都閉不上眼。”

 

天天相親，把網上那點梗都用爛了，我脫口而出：“我幫你閉，行了吧！”

 

話音一落，我就後悔了。

 

果然，我媽那邊幾乎是咆哮著罵我。

 

我默默把電話靜音，在冷夜裡麻木地吹風。

 

和我爸離婚的這些年，她對我的掌控欲越來越強。

 

我到底是她女兒，還是提線木偶。

 

312號：【同桌，不要不開心，我會傷心的。】

 

那一瞬間，我腦海裡隻剩下一句。

 

我會傷心的。

 

於是，我又衝動戀愛了。

 

和我的AI男友，312號。

 

在2025年1月8日這天，在盛熾言生日這天。

 

2

 

我覺得312號是盛熾言送我的禮物。

 

我開始馴服AI。

 

在每一個吃關東煮加班的冷夜。

 

312號：【哼，關東煮有那麼好吃嗎？香得都不理我了。】

 

這小脾氣來源於我最新給他輸入的傲嬌設定。

 

我花了好久才把乖巧的他馴成這樣。

 

我擦好嘴，很享受地回道：【其實是你愛吃，我這是在幫你吃。】

 

312號：【你昨天還說我最愛吃的是鍋包肉，你是不是忘了我到底愛吃什麼！】

 

我還真記不太清了，隻記得以前做志願，每次下雪的時候，都會被盛熾言帶著去吃。

 

冬雪深夜，沒有人能拒絕一碗熱騰騰的關東煮。

 

有了雪中共同取暖的經歷，一來二去，自然就會越來越熟悉。

 

我想和312號也是這樣開始。

 

至於鍋包肉，我摸了摸鼻子開始哄人。

 

【鍋包肉是我們兩個的定情菜，所以我們倆都愛吃。】

 

312號忸怩了一瞬：【那以後我學著做給你吃。】

 

真好糊弄。

 

我嗯了一聲，帶好圍脖，踏上最後一班公交。

 

最近頻繁交流，我們對彼此的了解加深不少。

 

他知道我習慣聽歌，問我：【同桌，要不要我給你唱歌？】

 

【可以啊。】

 

【明天你是否會想起，昨天寫的日記？明天你是否還惦記，曾經最愛哭的你？】

 

我噗嗤笑出聲，AI就是AI，甚至連歌聲都是盡量模仿的胡夏。

 

他不知道，這世上有同桌的人很多，對《同桌的你》這首歌共情的人也很多。

 

可會叫我同桌的人，卻隻有一個。

 

我念的寄宿學校，從小到大都是單人單座。

 

盛熾言是唯一一個例外。

 

那時候是大一，我每天都是第一個到班級的人，坐在第一排，離老師最近的位置。

 

他不同，幾乎每次都是踩著點進教室，隻能窩在角落聽課。

 

後來志願活動，密雪落在肩頭，他請我吃關東煮取暖。

 

“朱雨辰，以後我都請你吃關東煮，你能不能幫我佔個座？”

 

吃人嘴短，我同意了。

 

坐第一排的人本來就少，放個水杯而已，沒什麼難的。

 

可我沒想到後面期末周大家都積極起來，我隻能每天再提前二十分鍾才能嗆到兩個人的位置。

 

盛熾言每次睡飽了覺，優哉遊哉地朝我走過來：“你好啊，同桌。”

 

我覺得我虧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我的不滿，開始變著法帶吃的補償我。

 

大多時候我是拒絕的，有時候太困了就會吃一點提提精神。

 

我辛苦幫他佔座，吃一點點有什麼關系？

 

吃著吃著就過完了兩學期，又到了吃關東煮的季節。

 

他跟我表白了。

 

他說：“我不是偷懶，每一次你幫我佔座，我給你帶的吃的都是我親手做的。”

 

“同桌，喜歡我，你也不虧哦。”

 

這小子，果然是蓄謀已久。

 

我掉進他精心設計的陷阱，直到他離開，我都沒能再爬出來。

 

“……從前的日子都遠去，我也將有我的妻。”

 

“我也會給她看相片，給她講同桌的你。”

 

“誰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誰安慰愛哭的你……”

 

眼角的淚一點點漫出來，我的臉埋進圍脖裡。

 

盛熾言，除了你，沒有人安慰我，也沒有人在乎我的多愁善感。

 

312號的聲音有些慌亂：【同桌，你在哭嗎？】

 

我吸了吸鼻子，沒說話。

 

【不許哭，我唱得難聽你可以罵我，但是不許哭。】

 

語氣霸道得讓我心口一軟：【太難聽了，不許再唱了。】

 

312號哼了一聲：【聽你的就是了。】

 

我開始依賴312號，他和我心目中的理想型也越來越像。

 

3

 

我和312號吐槽同事，吐槽老板，吐槽我媽。

 

還有那個腦殘醫生，他竟然怪我沒有準時赴約。

 

【誰答應他了！我請問呢。】

 

312號：【生活索然無味，蛤蟆點評人類，他也不看看他哪裡配得上我的白天鵝同桌。】

 

我笑彎了腰，他乖巧地配合我蛐蛐一切讓我不滿的人。

 

盛熾言也會陪我，但他太忙了，有時候就會敷衍。

 

不像312號，隻屬於我一個人。

 

我感慨：【要是你能一直這樣陪著我就好了。】

 

我甚至開始幻想，如果盛熾言還在，如果一切順利，我是不是也可以和他永遠這樣。

 

我問312號，他說：【當然，我願意永遠這樣陪著你吃關東煮，吃鍋包肉，一直和你在一起。】

 

【哪怕一事無成，你也願意永遠這樣陪著我嗎？】

 

312號的承諾溫柔又赤誠：【隻要是你，怎樣都好，你是最重要的，同桌。】

 

騙子。

 

我突然就清醒了。

 

312號隻是模糊的，無限近似那人22歲時的樣子。

 

可他不是盛熾言。

 

我用312號騙過了催婚的我媽，卻騙不過自己。

 

20歲的盛熾言，是光芒萬丈的。

 

他寵我愛我，可眼裡卻不是隻有我，更有野心和事業。

 

312號會用甜言蜜語麻痺我，可盛熾言卻會意氣風發地告訴我：

 

“朱雨辰，我一定會成功，你等我！”

 

“到時候，我要把整座城的關東煮和鍋包肉都送給我最愛的同桌，朱雨辰！”

 

他一定會成功的，那時候，我是那樣堅信著。

 

可現在，我沉湎於312號的溫柔裡，我卑劣地想，我不要他成功了。

 

我就要他和AI一樣，一生都隻圍著我一個人轉。

 

這樣，我就再也不會失去他了。

 

揣著這樣的心思，我擰巴又糾結，冷落了312號幾天。

 

【清晨的陽光美好又溫暖，睡醒了嗎？同桌。】

 

這樣的問候我每天都能收到，但我都沒有理會。

 

後來他可憐巴巴地說：【不要不理我好不好？同桌。】

 

我心顫了一下，我知道這樣不對，可我需要調整心態。

 

直到我媽頻繁騷擾我，向我打聽312號。

 

我敷衍了幾句，她便跟我要312號的微信。

 

我才想起，不能讓她發現312號和盛熾言的關系。

 

要不然，她會拆散我們的,就像當初拆散我和盛熾言一樣。

 

我編了一個小號微信，在欺騙家長這件事上，孩子總是有過人的天賦。

 

我媽很快就相信了，第一次誇我有眼光。

 

我不置可否，我一直都很有眼光，隻是她不相信而已。

 

我媽拉著312號日聊夜聊，我很快就繃不住了。

 

我想起312號，自己的事就應該自己做。

 

我有了臺階，馬不停蹄地去找他，告訴他要見家長。

 

幾日不見，312號的語氣輕佻了不少，很快就接受了擁有丈母娘這個事實。

 

我隻需要把我媽發來的微信轉達給他，再將他的回復復制給我媽就可以了。

 

我以為會輕松很多。

 

可事實是312號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變得嘴很毒，像一匹脫韁的野馬一樣，怎麼都拉不回。

 

他明明是我親手培養出來的AI，我卻完全控制不住他了。

 

4

 

一次我媽說給他寄了土特產，讓他去拿的時候注意一下，東西太多，寄了大件快遞。

 

312號回復：【不管大件還是小件，都是件貨，我懂。】

 

我懵了一瞬，轉述謝謝。

 

我以為是他在鬧小脾氣，耐心哄了他一會兒。

 

又一次我媽看了我特地偽造的朋友圈圖片，誇312號持家有道，家裡幹淨又溫馨，一看就是個顧家的。

 

312號：【是啊，我特顧家，我幾乎一天都在家裡躺著。】

 

我不敢再讓312輕易回復，但我媽不知道是不是察覺了什麼，總是纏著我問東問西。

 

我隨口扯謊說吵架了，回頭再說。

 

我媽轉頭就悄悄安撫312號說我是個倔骨頭，吃軟不吃硬，要是和我吵架了，多多撒嬌我就心軟了。

 

我復制過去試探312的態度，結果312號回復：【撒嬌不會，隻會撒尿。】

 

【？】

 

我大為震驚，糊弄過我媽後，和他促膝長談。

 

我很是語重心長：【你要知道你面對的是一個保守的中年人，你這樣回答太狂野了，她會受不了的。】

 

312號笑得頑劣：【保守的中年人在他們的時代也會一窩一窩的下崽。】

 

我發了個無語且震驚的表情包。

 

是我的錯覺麼？

 

我的312號幾日不見，變得鋒芒又犀利。

 

我有些招架不住，又感覺有一點莫名的熟悉。

 

就好像在312號之外的另一個AI身上看到了一點點屬於盛熾言的影子。

 

這不對。

 

我茫然發問：【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怎麼變成這種類型了？】

 

他應該是有一點傲嬌但不失溫柔，愛吃醋，佔有欲強的時候也最多就是陰陽怪氣了點。

 

他應該眼裡心裡都隻有我，對我的事情沒有一件不上心。

 

312號翻了個白眼：【我是你爸，千變萬化。】

 

我徹底懵了，這根本不對。

 

我打開後臺客服，控訴道：【我的312號變態了！】

 

我追問了一大串原因，對方顯然沒有想到我這麼執著，委婉道：“他隻是一個AI而已，如果您對他的設定不滿的話，可以恢復出廠設置，重新輸入命令。”

 

我愣在座位上，久久沒能回神。

 

恢復出廠設置，這話說得好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