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有關於她唯一的消息,是她的律師找到了他。


律師說:「林小姐把離婚事宜,已全權委託給了我,她說,以傅先生的能力,不用她到場,應該也可以拿到離婚證。


 


「林小姐說,希望傅先生盡快完成離婚流程。」


 


像是蓄滿了力後,打在一團棉花上。


 


傅塵之不僅不痛快,反倒讓他心裡憋得慌。


 


心口壓著一團火,燒得他心口疼。


 


今天公司有重要的合作會議。


 


他必須全心投入,稍有不慎,全公司的半年的努力就功虧一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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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會議才剛開始。


 


他就走了神。


 


「傅塵之。」


 


空間裡,突然傳來符溪的聲音。


 


「傅塵之,我認輸。


 


「我走了。」


 


傅塵之捏了捏眉心,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可環繞耳邊的,卻全都是符溪的那句:「我走了。」


 


他見過很多大場面。


 


每一個大場面,他都遊刃有餘。


 


可是現在。


 


他很煩躁,煩躁極了。


 


這種煩躁,讓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和脾氣。


 


因為一點小事,他在會議桌上,大發雷霆。


 


百億的項目就這麼黃了。


 


夕陽西下。


 


傅塵之頹然地坐在辦公室裡。


 


頭一次覺得,人生沒了勁頭。


 


13


 


晚上。


 


傅家園子正中,跪著傅塵之。


 


他身上的西裝被鞭子抽破。


 


佝偻著的背,像個S人。


 


是被他父親傅明森抽的。


 


本來符溪母親去世,傅塵之整那一出熱搜出來。


 


傅明森早就已經火冒三丈。


 


現在又丟掉了這樣一個大項目。


 


傅明森實在是忍無可忍。


 


「給傅家抹黑,自毀聲譽。


 


「不僅不想辦法公關,竟然在這個關頭,還要跟符溪離婚!


 


「已經結婚這麼多年了,離不離婚還有什麼意義?


 


「現在又丟掉了這麼大的合作案子。


 


「你就那麼在乎符溪?一點都不把傅家的存亡放在心上?」


 


傅明森的這句話,讓傅塵之眼皮微動了下。


 


仿佛這句話裡,有什麼刀子一樣。


 


傅明森哧地笑出聲:「怎麼,很好奇,我怎麼會知道你在乎她?」


 


傅明森,「你以為你處處為難她就真的是恨她入骨?你以為你找個戲子鬧得盡人皆知你就是感情裡的上位者?傅塵之,我也是男人,男人最了解男人。」


 


傅明森,「你做過的這些事,我都做過,所以你從小就沒媽!」


 


傅明森渾濁的眼睛裡,仿佛存著久遠的情緒。


 


他赫然笑出聲來,那笑聲裡存了悔恨,他更加發狠地打傅塵之。


 


「怪不得你媽媽不要你,你媽說得沒錯,你身上流著我的血,你會跟我一樣,讓她惡心。


 


「沒想到啊,你真的跟我一模一樣。


 


「你重復我的人生,傅厭也會重復你的人生。


 


「我們傅家的男人,真是傳承得好。」


 


14


 


深夜,我快要睡著時。


 


接到了,傅園王媽的電話。


 


在傅家的六年,每次生病時,隻有王媽關心過我。


 


這個世間,微薄的善意,總能觸動我。


 


哪怕她隻給我遞過一杯熱水。


 


我接了王媽的電話。


 


聽到王媽焦急地說:「少奶奶……少爺快被老爺打S了……」


 


耳邊傳來抽打聲。


 


皮開肉綻的聲音,聽在耳裡實在不怎麼好聽。


 


我一下想起,前些日子,傅塵之和李思思被堵在了酒店。


 


一大早我人還沒起來,傅父就拿著鞭子坐在客廳等著了。


 


家中不管是老人,還是用人,都心疼傅塵之,怕他挨打,一個個都跪下求我。


 


當時我媽已經病重,我已無心再跟他鬥。


 


我不想傅家因為這些事,去打擾我媽。


 


所以我去了。


 


當時的李思思,脖子上戴著傅塵之八千萬拍來的項鏈,迎著朝陽,公然挑釁地看著我。


 


那個項鏈的寓意是:光陰童話,愛意不朽。


 


面對狗仔的提問。


 


我麻木地說著虛假的官話。


 


我看到了眾人眼底的鄙夷和嘲笑。


 


那天傅塵之在我耳邊說了一句話,他說:「符溪,你真賤,上趕著來丟人現眼。」


 


我笑說:「你放心,以後,我不會犯賤了。」


 


所以,傅塵之在夕山時,我親手將李思思送到了傅塵之懷裡。


 


而傅塵之也沒讓我失望,在我媽出殯當天,放出跟李思思泡溫泉的熱搜。


 


在那一刻,我和他之間,徹底完蛋。


 


我淡淡地對王媽說:「我和他已經離婚,他的事,以後找李思思。」


 


王媽支支吾吾道:「不是……還沒離嗎。」


 


「一切都準備好了,離婚是必然。


 


「王媽,希望你能幫我好好照顧傅厭,他太小,容易誤入歧途,拜託了。」


 


王媽的聲音似有哽咽:「少奶奶,不能再給少爺一次機會嗎?少爺他……」


 


「沒必要了。」


 


15


 


王媽聽著耳邊電話掛斷的聲音。


 


抹了把眼淚。


 


轉過身,卻看到身後站著被打得慘不忍睹的傅塵之。


 


「少爺,我讓司機送你去醫院。」


 


「她說了什麼。」


 


王媽怔愣一下,隨即嘆氣:「太太說……讓我好好照顧小少爺。」


 


「沒了嗎?」


 


「她還說,你的事以後找李思思小姐。」


 


傅塵之高大的身形踉跄了下。


 


眼睛有一瞬的模糊。


 


心髒的位置傳來密集而又迅速的劇痛。


 


他微微彎了腰,還是第一次嘗到心髒這麼痛的滋味。


 


他淡笑了下,想直起腰。


 


眼前卻徹底黑了。


 


倏然栽倒在地。


 


意識消失的最後一秒。


 


他隻聽見王媽焦急的呼喊聲。


 


不知道是不是賤。


 


這一刻,他最想聽到的竟是,符溪見他這樣而發出的痛快的笑聲。


 


16


 


我的小狗奇跡般地活了下來。


 


連寵物醫生,都很驚訝地說了一句:「這小狗跟你有緣。」


 


也許吧。


 


小時候,總聽村上的老人說。


 


人去世後,靈魂可能附在小貓或者小狗身上,或者其他生物身上。


 


隻為能夠再看一看親人,再陪一程愛人。


 


也許,這隻狗的身上有我媽的神識。


 


是我媽在通過它的眼睛看我。


 


她想多陪我一程。


 


即便我媽給我的愛有瑕疵,也比這世上任何一個沒愛過我的人,要好千百倍。


 


符向卓,他不配評價她。


 


小狗在屋子裡跑來跑去時。


 


我的手機忽然響起。


 


它偏著腦袋看著我正發出聲音的手機,可愛得不行。


 


這兩個月在南城,有它的陪伴。


 


我度過了最難熬的日子。


 


我終於不會在夜半醒來時,悲痛到窒息。


 


也不會在人海裡,突然感到孤獨得不行。


 


手機鈴聲停了。


 


沒多久,又響起。


 


我望著上面陌生的號碼,許久,還是點了接聽。


 


那邊沉默了半晌。


 


才傳來傅塵之低得近乎聽不見的嗓音:「符溪,你沒輸,我輸了。」


 


我毫無情緒:「輸贏於我,已經不重要了。」


 


他的聲音裡攜了很重的疲倦:「我也不重要了,是嗎?」


 


我反問:「在我這,你什麼時候重要過?」


 


他笑了笑,聲音裡有幾分嘲弄:「確實,你當初跟我在一起,不過就是為了幫符向卓完成聯姻罷了。」


 


我垂著眼睛,想著我和他的那些年。


 


竟是一時分不清,我對他究竟是真情,還是假意。


 


可怎麼會是假的呢。


 


我明明那麼心痛過,發瘋過。


 


可他,卻從不相信,我愛過他。


 


不信就不信吧。


 


我也總算明白。


 


愛你的人,你說什麼他都會信。


 


不愛你的人,就算是你S了,他也以為你在裝睡。


 


我敷衍地回他:「嗯,你知道就好。」


 


傅塵之不說話了。


 


很久很久,久到我以為他掛了電話。


 


才聽到他嗤地笑出了聲:「如果我S了,你是不是會很痛快?」


 


我淡聲說:「傅塵之,你是S還是活,其實跟我沒多大關系,畢竟我沒愛過你。


 


「但如果你去S,來給我助助興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他又是沉默。


 


小狗坐在我面前,仰著腦袋望著我。


 


眼睛亮亮的。


 


我摸了摸它的腦袋,對電話那邊的人說:「以後不要再打電話來了,真想S,就快點。」


 


傅塵之:「離婚,需要你回來一趟。」


 


「你聯系我的律師就行,什麼材料我都籤了字。


 


「我的律師說他兩個月前就已經聯系過你,你說你忙,現在也該忙完了吧?」


 


傅塵之:「關於傅厭撫養權的問題,我希望當面跟你談。」


 


「傅塵之,不必再拿傅厭來當籌碼,他的撫養權給你,我不要。」


 


「傅厭給你。」


 


「不必了,喊別人媽媽的孩子,就算來到我身邊,也不會認我,他身上流著你的血,我清楚他會是什麼樣的人。」


 


17


 


符溪的話,宛如利刃,狠狠刺到了傅塵之的心上。


 


聽著手機裡掛斷的忙音。


 


傅塵之頹然地垂下手。


 


手機掉落到地上。


 


消毒水的氣味,傳入鼻息。


 


嗆得他眼眶泛紅。


 


病房內空無一人。


 


他望著這空蕩蕩的空間,仿佛墜入冰窖,徹骨地冷。


 


心口處再次傳來刺痛,呼吸逐漸困難。


 


不過須臾,他的額頭上就布滿了汗。


 


傅塵之捂著心口,哧地笑了出來。


 


源自他媽媽的遺傳,心髒病晚期。


 


他的父親說,他的媽媽很厭惡他,厭惡到沒有給他留下任何東西。


 


隻言片語都沒有,直到S都沒有回來看看她的兒子。


 


誰說他的母親沒給他留下任何東西?


 


他的心髒病,一查出來就是晚期,不就他的母親留給他的嗎?


 


他很快就會跟他的媽媽見面了。


 


不知道,她見到他時,還能不能認出他來。


 


大概是認不出的吧。


 


她那麼厭惡傅明森,寧願一個人S在外面,都不給他任何消息。


 


到現在,傅明森都不知道她的墓碑立在何方。


 


直到生命即將終結的這一刻。


 


傅塵之才忽覺,一切爭鬥輸贏都沒了意義。


 


才知道,他不知不覺蹉跎了那麼多美好而又平凡的日子。


 


他本該跟妻子兒子,像萬千普通家庭一樣,其樂融融地年復一年。


 


可現在,一切隻剩殘存的灰燼,和滿腔的遺憾。


 


如果,他當年不為了那可怕的勝負欲,故意跟李思思牽扯不清,故意傷害符溪。


 


如果,每次看到她傷心痛苦,他能夠後退一步。


 


如果,他不把兒子送到國外。


 


如果那天,他沒有讓李思思來家裡給傅厭做生日宴。


 


如果那天,他沒有教傅厭說那樣的話……


 


一切是不是會有另外的結局。


 


可惜,人生沒有如果。


 


走到今天這一步,是他一手促成的。


 


他沒有後悔的資格。


 


他隻配懷揣著遺憾去地獄。


 


18


 


我沒想到,傅塵之會找到南城我媽的老家。


 


那天夜裡,下了大雪。


 


我的小狗受了涼,很不舒服,我出門打算送它去寵物醫院。


 


卻一開門,看到了站在門外的傅塵之。


 


濃重的酒味傳入鼻息,我下意識地蹙了蹙眉。


 


他比之前,瘦了不是一星半點。


 


顯得十分病態。


 


雪花落滿了他的身,本就冷白的臉,此刻慘白得不成樣子,唯有鼻子凍得通紅,給他添了一絲的血色。


 


他好像站了很久。


 


見到我時,眸子微微動了動,視線聚焦在我的身上。


 


目光中,似有頹敗和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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