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過，我偏偏就不讓她如意。

我回頭拿出毯子，驚喜道：「哇，還是粉色的呢，萱萱你眼光真不錯。」

 

說著我把毯子蓋在自己腿上。

 

車裡的光線昏暗，但我還是看到她瞪了我一眼。

 

可能是蓋上毯子後太暖融融，也可能我真的困了，後面我就睡著了。

 

等醒來的時候，車子停在樓下。

 

我睜開眼，看著前面的鄧則也：「到了你怎麼不喊我？」

 

「你很困？」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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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下午走了半天，挺耗精力。」我推開車門。

 

朝家裡走時，一路沉默。

 

我已經開始神遊了，鄧則也忽然開口。

 

「我想了想，讓別的女生坐副駕，好像確實不太合適。」

 

他側頭看向我：「以前是我疏忽了，我不會再讓姚萱萱坐副駕了。」

 

「沒關系啦。」我滿不在乎道，「以前計較這種事，確實是我小心眼了，我已經想通了。」

 

不理會他的怔忪，我快速邁步走向前。

 

12

 

周一的早上，鄧則也居然跟我一起起床了。

 

我納悶看著正在穿衣服的他。

 

「你可以多睡十幾分鍾的呀！」

 

「醒了，睡不著。」他說，「我跟你一起出門。」

 

到了小區門口，我們先去買早餐。

 

鄧則也看著我買了兩份，喉結滾了滾，想說什麼，又忍住了。

 

剛買好早餐，同事的車就到馬路邊了。

 

他打開車窗，朝我招手。

 

我拎著早餐，興衝衝地朝他跑去。

 

都忘了跟身後的鄧則也說再見。

 

上車後，同事告訴我：「那是你男朋友吧？他站在那裡看了你很久，不會以為我對你圖謀不軌吧？」

 

「你圖謀不軌的對象是玫玫吧？」我笑道。

 

「這麼明顯嗎？哈哈，看在我辛苦載你的份上，幫忙撮合下唄……」

 

星期一總是格外忙碌，一進辦公室，各種任務迎面砸來。

 

昏天暗地忙碌下來，再一抬頭，我發現已經快下班了。

 

一天沒有時間摸手機，按亮一看，電量幾乎是滿的。

 

稀奇的是，鄧則也給我發微信了。

 

我這才發覺，我一整天沒有給他發任何消息。

 

以往，哪怕再忙，我也會抽空給他發幾條消息。

 

要不就抱怨事太多，要不給他看看中午吃的什麼。

 

總之，不可能一天一條信息都沒有。

 

但今天就是，一天到晚，我沒有想起過他一次。

 

鄧則也發微信問我，幾點到家。

 

我回復，六點半。

 

他說他也差不多這個點到，回去後在小區門口等我，一起去買菜做飯。

 

我沒理會。

 

下班照例坐同事的車回去。

 

不用擠地鐵和轉來轉去，雖然有點堵車，但也比以往要快一些。

 

以前我都是快七點了才能回家。

 

今天，到達小區門口時，還不到六點半。

 

下車時，我照例禮貌跟同事道謝。

 

看著車離開時，鄧則也朝我走來。

 

一起到了超市，我才想起來一件事。

 

「對了，你下班了不是要去教姚萱萱騎電動車嗎？怎麼這麼早回來？」

 

「她會騎電動車，今天回來的路上才告訴我。說上次是在開玩笑，看你會不會生氣。」鄧則也第一次對姚萱萱不滿，「她也太沒分寸了，簡直胡鬧。也不想想，如果你真的生氣了怎麼辦。」

 

怎麼辦？

 

以前這種事還少嗎？

 

她把我激生氣了，你們一個個還都護著她。

 

這不就是她的目的嗎？

 

13

 

連續一個星期，鄧則也每天早上跟我一起出門。

 

他看著我上同事的車離開。

 

晚上，他又在小區門口等著，看著我從同事的車上下來。

 

周末，我們一起吃飯時，他告訴我：「我決定申請調整工作時間。」

 

他的單位比較人性化，工作人員的上班時間不是統一不變的，可以自行調整，但每天工作時長是固定的。

 

「每天晚去一個半小時，晚上就晚下班一個半小時。」他說。

 

「為什麼？」我問。

 

「我想早上先送你去上班，再去公司。」

 

我驚訝地看著他。

 

這樣麻煩的事，我從沒想過他會為了我而做。

 

要知道，有時候約會要一起出門，我化妝多十分鍾，他就不耐煩。

 

「沒這個必要。」我開口，「我現在坐同事的車也挺方便的。」

 

「我就是不想你坐他的車！」他鮮少有這樣脾氣外露的時候。

 

「隻是普通同事，有什麼關系？」我是真的納悶。

 

剛好有同事完全順路，人家還願意載我。

 

多幸運的事啊！

 

「每天看著你笑著上下他的車，我心裡不舒服。」他語氣裡帶著些委屈，「這幾天，上班時我總是走神，忍不住想，路程那麼長，你們在車上說了什麼？他是不是很幽默風趣，總是能逗笑你？你會不會喜歡跟他待在一起……」

 

我嘆了口氣：「你想太多。」

 

「我知道，我該信任你，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去想。」鄧則也懊惱地抓了把自己的頭發。

 

「沒關系的，這個階段都會過去的，等想通了就會好。」

 

在鄧則也疑惑的眼神中，我報復般地繼續道：「就像之前，姚萱萱每天坐你的車上下班，我一開始也會難過、不放心，也會忍不住想，你們在車上說了什麼。可你說，要我信任你，說你們隻是好朋友。我一遍遍地自我說服，終於成功。現在，我已經不再介意她坐你的車了。」

 

我給他一個鼓勵的眼神：「你也可以做到的！」

 

鄧則也坐在沙發上，用手撐著臉，看樣子有些難過。

 

半晌，他苦澀道：「這就是報應吧！」

 

對，你的報應。

 

針不扎在自己身上，永遠不知道疼。

 

隻有感同身受了，你才明白，你們平日的行為有多過分。

 

鄧則也忽然站起身，一把抱住我，胳膊用力摟緊。

 

「輕依，我錯了。以後，我再也不讓姚萱萱坐我的車了。我不知道，你以前是這樣的心情。你也不要坐他的車了好不好？」

 

我掙扎開，不耐的語氣：「你別無理取鬧了好不好？」

 

這是他以前經常對我說的話。

 

接著，我又加上他平時愛說的一句話：「你現在情緒不穩定，我們都冷靜一下吧！」

 

宣告冷戰，原來這麼爽。

 

14

 

我們的冷戰沒有成功。

 

雖然我晚上搬到了客房，但白天，鄧則也動不動就給我發信息。

 

現在，我們的關系互換，微信中，他成了那個單向輸出的人。

 

他跟我分享自己的午飯，抱怨開會時領導就那幾句話反復說，在網上看到一款項鏈很適合我，等等。

 

我成了那個隻讀不回的人。

 

每天晚上下班回家，鄧則也都會買菜做飯洗碗。

 

以前，這是我向往的生活。

 

我總覺得我們倆人之間，我太過主動，他給我的回應太少，我會忍不住失望。

 

但真到了期待的這一天，他開始主動付出了，我卻並沒有想象中的快樂。

 

我不明白為什麼。

 

快到十一長假了，玫玫邀請我出去旅行。

 

她問我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我說內蒙。

 

很久以前，我就想去大草原上，感受那種一望無際的壯闊美景。

 

鄧則也幾年前就答應陪我去，可每次都會因為各種原因失約。

 

後來，我就不抱希望了。

 

現在我想通了，為什麼要等他陪我一起去呢？

 

我可以跟朋友一起去。

 

甚至，我自己也能一個人去啊。

 

真是後悔，白白等了這麼久。

 

經過我的描述，玫玫也對大草原開始產生向往。

 

「那我們趕緊訂票吧，假期的票可難搶了。」她催促道。

 

假期的前兩天，吃完晚飯，鄧則也洗好碗，在我旁邊坐下。

 

「十一假期，你跟我一起回家吧，我爸媽很好相處的，不用擔心。」他語氣溫柔，卻帶著篤定。

 

他篤定我肯定不會拒絕，因為見家長是我很早就期待的事。

 

記得剛在一起時，放假了，我開玩笑說要跟他一起回家。

 

他想也不想就拒絕，說我們剛談，就這麼見家長太突兀。

 

後來，我們在一起時間久了，我又旁敲側擊過幾次，他都故意轉移了話題。

 

我就再沒提過。

 

可能有些期待的事是有時效性的，過期就失效了。

 

「以後有機會再吧。」我在他驚訝的眼神中拒絕道，「我和玫玫約好了去旅行。」

 

「去哪裡旅行？」

 

「內蒙。」

 

「那你怎麼不叫我一起——」可能是想到過去一次次的失約，鄧則也面色愧疚，「對不起，我答應過要陪你一起去大草原的，幾年過去了，卻一直沒做到，是我不好。」

 

「沒事，我和同事去也一樣。」我輕描淡寫的語氣。

 

「那我陪你們一起去，現在買票還來得及嗎？」他急著打開手機，慌亂地打開購票軟件。

 

半晌，又氣急敗壞：「怎麼一張票都沒了？機票、火車票全部賣光。哪怕是站票也行的……」

 

「沒關系的，就按原計劃，你回家看爸媽，我跟同事去草原玩。」

 

「輕依。」鄧則也抓著我的手，「一次次失約，你對我很失望吧？我向你保證，以後再也不會了。」

 

「嗯。」我語氣敷衍。

 

他的承諾能不能做到，我已經不在乎了。

 

15

 

旅行真的能讓人心情開朗。

 

站在一望無際的曠野，會被大自然的壯闊所驚豔、震撼。

 

那些感情上的糾結，變得渺小到可以忽略。

 

誰還有心情去管那些情情愛愛？

 

也是在這次的旅行中，我想通了之前一直在找的答案。

 

為什麼鄧則也對我好了，變得像我期待的那樣溫柔體貼了，我卻沒有一點幸福滿足感。

 

是因為，我不愛他了。

 

因為不愛，我不再介意他跟姚萱萱的曖昧關系。

 

因為不愛，我不會因為他的付出而感動。

 

面對他，我不再會有難過、委屈、不甘、失望等情緒。

 

不再會因為他的冷漠而輾轉反側、痛苦失眠。

 

當年，那個讓我一見傾心的優秀男孩，從我腦海裡慢慢淡去。

 

真好啊，我的心又自由了。

 

我決定，回去後就跟他分手。

 

這次來草原旅行，我意外見到一個人。

 

就是當初因為鄧則也的失約，我半夜在車站痛哭，好心把我送回家的人。

 

他居然還記得我，還笑話我當初哭得妝都花了。

 

晚上，我們在蒙古包前，跟當地人一起歡歌載舞。

 

玫玫幫我拍了視頻，我發在了自己的朋友圈。

 

剛過一分鍾，鄧則也的電話打來了。

 

「玩得開心嗎？」他問。

 

「嗯，很開心。」

 

「那個，站在你旁邊的男人是誰？我看你們在說話，是認識嗎？他是跟你們一起去旅行的？不是說隻有你跟玫玫兩個人嗎？」

 

第一次，鄧則也向我問這麼多問題。

 

「哦，碰巧遇到的，也算是認識吧。去年端午節，你不是沒來高鐵站接我嗎？我賭氣在車站等到半夜，是他看見我在哭，好心過來問我要不要幫忙。後來，是他開車把我送回家的。」

 

說著說著，我的語氣興奮起來：「真沒想到，一年多後，我們居然在大草原又碰到，還挺有緣分的！」

 

「對不起。」鄧則也最近的道歉格外多，「這幾天，我一直在想我們這幾年的相處，才發覺，我做了那麼多混賬事。跟姚萱萱沒有邊界感，一次次對你失約，讓你傷心失望……」

 

「都過去了。」我雲淡風輕道，「回來後我有事告訴你。」

 

「那個，我還有事，先掛了。」

 

我從他聲音裡竟然聽出驚慌的情緒。

 

16

 

第二天傍晚，我見到鄧則也是吃驚的。

 

他說，開了十幾個小時的車過來的。

 

「我明天就回去了，你不用過來的。」

 

「輕依，我想你了。」他嗓音有些啞，「我隻想盡快見到你。」

 

我望著天邊的晚霞，沉思良久，開口：「正好你來了，我們就好好談一談吧，我有話跟你——」

 

鄧則也說他已經到車庫了，準備出發。

 

「自最」打開盒蓋，裡面赫然是一枚璀璨的鑽戒。

 

「我挑了好久，是你想要的款式。」他的聲音裡帶著期待，「你喜歡嗎？」

 

我看著那枚鑽戒，輕笑：「好看，是我喜歡的。」

 

不待他松口氣，我又接著道：「但我不會收下。」

 

「別說, 輕依, 求你別說——」他祈求道。

 

「鄧則也，我們分手吧！」我還是開口了。

 

草原的風有些烈, 將他的眼睛吹得通紅。

 

我們就這樣靜靜站了很久。

 

「是因為那天機場的事嗎？」他忽然開口。

 

「嗯？什麼？」我不太明白。

 

「那天晚上，我去醫院陪姚萱萱打點滴，沒有去機場接你。你一個人打車回家，後來, 你就變了。」他語調幹澀, 「早上, 你不再給我做早飯，不再心疼我的胃痛，平時也不給我發微信分享你的生活, 也不在意我跟姚萱萱的關系，不再雀躍地幫我搭配衣服，不想跟我約會……」

 

「所有的改變，都是從那天晚上之後。」

 

我嘆了口氣：「那天晚上的事, 隻是壓S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轉身離開時，鄧則也拉住我的胳膊，聲音帶著哭腔：「輕依, 我愛你, 求你不要離開我, 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我定定看著他：「除了大學時剛戀愛的那段時間, 後來，我再也沒有感受過你的愛。在我看來, 你愛的是姚萱萱, 可能你自己都沒有察覺吧。」

 

「不是！」鄧則也極力否認，「我承認，大學時是暗戀過她。我也以為，對她的偏愛是餘情未了。最近才發覺，對她隻是有一份不甘心罷了。就算她找了男朋友, 我也隻會祝福。可是, 感覺到你要離開時, 我才惶恐，我愛的人是你, 我不想讓你離開我。輕依, 當年是我追你的，如果不愛，我怎麼可能主動追你？」

 

在鄧則也絕望的眼神中，我一點點掰開他抓住我的手指。

 

「我隻知道, 現在我不愛你了。」我語氣堅定道, 「不愛的人, 我是不會勉強自己跟他在一起的。鄧則也，我們分手吧，這不是商量, 是通知。」

 

說完, 我邁開大步離開。

 

天邊的落日一點點消失，黑夜即將到來。

 

但沒關系，一覺過去, 又能迎來朝陽。

 

最重要的是，我此刻的心，和草原上的風一樣。

 

自由自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