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直到江川把沈園園送上回家的班車，沈園園的情緒忽然激動起來。

 

她打開窗戶，揚起手中的牛皮紙袋，

 

「謝謝你。我會好好看的！」

江川揮手道別，臉紅的不像話。

 

坐在車上，沈園園忍不住翻看婚姻法的小冊子。

 

在離婚的那一篇的紙上，沈園園看見了鉛筆劃過的淡淡痕跡，還有幾個殘留的字跡。像是用橡皮擦過，但又完全擦不幹淨的感覺。

 

上面殘留的字跡，和手寫材料上的字跡一模一樣。

 

她合上小冊子，緊緊攥在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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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車後，沈園園埋頭走進自家的裡弄。

 

「園園。」

 

一個沉悶的聲音，震得沈園園一驚。

 

她轉身尋找聲音的來源，周易安從路燈杆子後閃身出來。

 

「和我回家，好麼？」

 

周易安伸出手。

 

沈園園抱著牛皮紙袋，往後退了一步，眼中毫不掩飾地的驚恐起來，

 

「你到我家做什麼？」

 

周易安站在路燈下，眼角發紅。

 

「我去看看媽媽……」

 

媽媽？

 

沈園園冷然一笑，自己媽媽最厭惡的就是周易安。在她心中，自己之所以不肯回城，全是被周易安蠱惑了。

 

現在媽媽又知道周易安做過的事情，他怎麼挨罵的，可想而知。

 

「我家沒人歡迎你，還請你自重。」

 

沈園園不留情面。

 

「跟我回家！」

 

周易安突然上手，開始拉著沈園園。

 

沈園園拼命的掙脫，一下子弄掉了手裡的牛皮紙袋。

 

婚姻法小冊子掉出來了，手寫的材料也掉出來了。

 

周易安一腳踩住婚姻法的小冊子，又撿起地上的材料，他快速掃了一眼。

 

在信紙的最後，有江川的留言。

 

【沈園園同志，希望這些材料能幫助到你。我也有點自己的小心思，在你走出陰霾的那一刻，我會在陽光下等著你。江川。】

 

「你要去法院訴訟離婚？！」

 

他心潮起伏，狠狠壓住了江川兩個字。

 

「沒錯。」

 

沈園園回答。

 

周易安仰天笑了一聲，目光狠厲陰鬱，瞪著眼前的沈園園，

 

「滬市不好。你媽給你灌輸了很多不良思想。剛才我去你家，她說什麼你應該有自己的價值，可你是我的女人！我不答應，你怎麼可以隨便就回來？」

 

沈園園墊著腳，要把材料奪回來。

 

「周易安。你早就把自己後路斷了，你也不再是你的女人！」

 

一怒之下，周易安三兩下把材料撕得粉碎，

 

「還有那個叫江川的男人！」

 

周易安步步緊逼，把手中的碎紙揚了。

 

天還沒冷到下雪的地步，雪花先一步來了。

 

「別做夢了！我不會和你離婚的！」

 

沈園園跪在地上，一片片的撿地上的碎紙。

 

周易安衝上去，胡亂的在地上踢了起來，無論他怎麼踢，沈園園都會把碎紙撿起來，放回到牛皮紙袋裡。

 

「周易安，婚姻法上有寫，單方面提出離婚也是可以的。不是你願意不願意的問題。」

 

沈園園咬著牙，說了一句。

 

周易安眼底漫射出了寒光，

 

「誰要阻礙我們的婚姻，我就會讓誰付出代價！」

 

說完這話，他氣呼呼的離開了。

 

14

 

第二天，沈園園是下午班。

 

她到副食品櫃臺後，剛放下包兒，小吳就給她傳了口信，讓她去一趟張經理的辦公室。

 

敲開房門，辦公室裡站著幾個人。

 

周易安和江川呈對角站立，中間的沙發上坐著張經理，對面還坐著一個陌生男人。

 

沈園園驚愕之餘，有些摸不到頭腦。

 

「張經理。」

 

張經理神情嚴肅，

 

「這是滬市日報社的韓主編。今天來找你，主要是想問問你江川江記者的事情。」

 

果然，還是連累到了無辜的人。

 

沈園園一陣心悸。

 

韓主編指著沈園園，問周易安，

 

「這就是你的妻子？」

 

周易安陰沉著臉，瞥了一眼江川之後，回答韓主編的話。

 

「是的。可我妻子現在不願意跟我回家，被你們報社的江川糾纏。江川無恥的慫恿我妻子去法院訴訟離婚。」

 

「這是證據。」

 

周易安把江川寫給沈園園的那張紙，壓在了桌子上。

 

沈園園的心就像過了油似的。

 

果然，她還是把江川連累了。這是她和周易安的事情，她決不能連累任何人。

 

「不是這樣的！」

 

她眼底猩紅一片，「韓主編，江川隻是同情我才幫我的。」

 

「不是同情，他是對你心懷不軌。」

 

周易安上前扳住沈園園的肩膀，直視她的眼眸，「你醒醒，不要被這種人蒙騙了。他一個小年輕纏著你一個已婚婦女，還不是貪圖你的，」

 

他咬著牙，黑著臉把後面的話咽進去。

 

「他隻是想玩弄你！」

 

周易安眼神狠厲，瞪著江川。

 

韓主編看向江川。

 

「江記者，你解釋一下。」

 

周易安微微勾起嘴角，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你確實應該好好解釋一下。你品行不端，思想骯髒。覬覦別人的妻子，連私生活都不能檢點，怎麼能履行好記者的職能？」

 

江川衝著沈園園微微一笑。

 

這微笑就像春風，讓人躁動的心安靜下來。

 

「兩位經理，我在這兒要重申一下，我對沈園園隻有仰慕，從來沒有越軌。這點你們可以去調查。我經得起調查。」

 

江川轉身，直面周易安，

 

「你剛才的話，已經是在誣陷我了。你的嘴臉，半點都配不上小沈！」

 

周易安微睨著江川，嘴角勾起冷笑，

 

「這是我們夫妻間的私事，不牢你費心。」

 

韓主編一時間為難。

 

看樣子，江川確實沒有實質性的作風問題，但畢竟沈園園是有婚姻的，說出去也不好聽。

 

「小周，我看這件事也沒你說的那麼嚴重嘛。你也是文人，心儀美好的人或事，是每個人都會有的正常情感，不必上綱上線。」

 

韓主編打算大事化小。

 

「怎麼不嚴重！？韓主編，他慫恿我妻子離開我啊？這種人還能留在報社麼？他不被開除的話，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周易安又看向張經理，

 

「我妻子的工作，我在這兒幫她辭了。」

 

？！

 

沈園園睜大眼睛，周易安確實讓他心如S灰，隻是她想不到周易安還能把S灰碾碎揚了。

 

「我爸身體不好，我媽年邁。需要她這個兒媳婦回家照顧！」

 

周易安步步緊逼。

 

沈園園的心沉入谷底。

 

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回到那個地方，那裡不是家，是地獄！

 

沈園園的手往後摸了一下，卻什麼也沒摸到。

 

她看向窗外。

 

這裡是六樓，真好，

 

她拿定心思，如果周易安今天強行帶她離開，她就抱著周易安跳樓。

 

他如此威逼自己，自己也不是任由他拿捏的！

 

大不了玉石俱焚。

 

啪！

 

張經理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周易安，你別太過分！沈園園是我們這商場的子弟，她媽媽就是我們這兒的老職工，對於她的事情，我大家還是知道一點的。」

 

張經理一聲斷喝，震得辦公室嗡嗡作響。

 

「你在你們縣是狀元，你在滬市什麼屁都不算！

 

告訴你，不要顛倒黑白。看見你今天的嘴臉，我第一個支持沈園園訴訟離婚。」

 

韓主編聽出來了異常，湊上去打聽情況。

 

張經理怒不可遏，把沈園園母親眼睛快要哭瞎的緣由，告訴給了我韓主編。

 

聽罷，韓主編沉默了，

 

「周易安，你試用期不通過，回去吧。」

 

「什麼！？」

 

周易安怒不可遏，

 

「試用期正常的是三個月。我現在還沒滿一個月，你就讓我走？」

 

韓主編背著手，義正辭嚴，

 

「做記者的，筆杆子過硬是硬性要求，同樣重要的，還有人品。你隻有其一，所以你不適合我們報社。」

 

周易安硬著脖頸譏诮，

 

「江川在報社好幾年了，你們相熟，自然處處替他說話！

 

不對，江川他又不是什麼名校的大學生，憑什麼能進報社，他肯定跟你走後門了。」

 

韓主編搖了搖頭，

 

「看來，你的心智發展也不太成熟。趕緊走吧，我不想在報社看見你了。」

 

辦公室裡安靜下來，韓主編走向沈園園。

 

「小沈，你的事情很有代表性。我希望可以用你的事例，喚醒千千萬萬深陷家庭泥淖的女同志們。」

 

周易安懵了。

 

他從考上大學的那一刻，就是所有人眼中的天之驕子。

 

而現在，自己竟然實習期都沒過完，就被掃地出門了？

 

他還沒來得及消化被開除的事情，就聽江川說：「經理，我對小沈的事情關注了一段時間了，這片報道能交給我麼？」

 

周易安狠狠然，咬著牙艱難開口，

 

「韓主編。你說我隻有其一，是指什麼？」

 

他不能離開滬市，他還要把他的妻子帶回家！

 

韓主編的目光掃了過來，

 

「滬市日報社是人民的咽喉，組織把這個報社交給我管理，我不能讓報社被人品不佳的人汙染。」

 

周易安踉跄了兩步，扶著牆才勉強站穩。

 

他顫顫巍巍指著自己的心口，

 

「我人品不佳？」

 

韓主編冷笑一聲，

 

「看來，從沒有人指出你做人的問題。」

 

見周易安失魂落魄，似乎真的沒意識到這點，韓主編的話頭軟了些，

 

「現在是新時代，婦女有權利選擇自己的生活。你在沒有實證的情況下舉報江川，其實是對你自己，還有小沈同志的侮辱。」

 

韓主編嘆了一口氣，交代了江川兩句後，匆匆離開。

 

辦公室裡安靜了很長時間，周易安走近沈園園。

 

江川生怕他用強，揚手攔著他，

 

「你要做什麼？」

 

周易安隔著江川，有變成謙謙君子的模樣，他對沈園園笑了一下。

 

「園園，你還能給我個機會麼？」

 

他從沒這麼深情的凝視過自己的妻子，沈園園心裡有些澀澀的。若是提前一個月，她或許真的會感動。

 

可惜，晚了。

 

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我們沒得談，必須離婚。」

 

沈園園說得斬釘截鐵。

 

15

 

接下來的幾天，沈園園的生活平靜下來。

 

江川還是會來。

 

除了韓主編交代的採訪工作外，他還額外給沈園園講解了很多法律知識，還要幫她找律師開始訴訟。

 

「謝謝你，江記者。」

 

沈園園有些不好意思，

 

「周易安舉報你的事，給你帶來了很不好的影響吧？」

 

江川搖頭，就像一縷清風，

 

「他已經被開除了，大家自然知道孰是孰非。還有幾個同事大姐鼓勵我，讓我趁熱打鐵，」

 

他咽下去半截話，臉上紅的不像話。

 

「對不起，我現在還沒有資格談論這些，」

 

沈園園神色暗淡下來。

 

江川知道她指的是什麼，也知道她是想保護自己。他心底暗暗發誓，他要好好保護沈園園。

 

江川展開筆記本，

 

「好了，我要開始採訪工作了……」

 

沈園園講到自己不會回城的原因時，門口衝進來一個人。那人穿著一身羊毛呢大衣，十分洋氣。

 

「沈園園，你把周易安還給我！」

 

聽見魏清的聲音，沈園園打了個寒噤。

 

可是今時不同往日了，她不比在壓抑自己的情緒。

 

「你放出來了？」

 

沈園園不留情面。

 

商場裡的顧客和員工都聽出來了，這個精致入時的女人，有可能是越獄出來的。

 

沒錯，她雖然穿著很講究，但是臉色蠟黃，一看就不是很正常。

 

大家警惕性極高，紛紛散去。

 

江川護著沈園園。

 

「你冤枉我坐牢，你還有臉問我。蒼天昭昭，我自然被無罪釋放了！你這個不要臉的賤貨，你把我男人藏到哪裡了？」

 

魏清一連串罵了很久，臉上明顯缺氧。

 

她扶著櫃臺，喘氣不勻。

 

「賤人，他因為你，學業也不要了。現在滬市找了個工作，竟然還被開除了！」

 

商場裡一下炸了鍋。

 

同事們紛紛遠離，鄙視的盯著沈園園。

 

江川長得俊，工作好。每天纏著沈園園，未婚的女青年就容易眼紅。現在好了，撒氣口找到了。

 

「沈園園還挺有手腕的。」

 

「一腳踏兩船，漂亮。」

 

一旁，小吳瑟瑟縮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