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爸爸給我取名念微，用來紀念他的白月光。

 

得知真相那天，媽媽第一次惡語相向。

 

面對質問，爸爸卻篤定我們都離不開他。

 

他奮力打壓媽媽，試圖讓媽媽委曲求全。

 

可後來，他得到的是媽媽再婚的消息。

 

爸爸一夜之間白了發，求媽媽回到他身邊。

 

1

 

爸爸所有的社交平臺昵稱都叫作「念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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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常常嬌嗲吃醋：「敢情我是來給你送貨的？」

 

雖然是這麼說，媽媽同樣將自己的社交平臺昵稱一樣改成了「念微」。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倆是不折不扣的女兒奴。

 

爸爸和媽媽是一見鍾情，用媽媽的話來說就一眼萬年，心的選擇，最好的人是突然遇見的。

 

他們從訂婚到領證隻花了八個月時間，不是閃婚，卻也足夠迅速。

 

媽媽的閨蜜舒姨經常罵媽媽是不是腦子進水了。

 

好在爸爸一直努力賺錢，圈內出名的愛妻子愛孩子，所以媽媽也有了底氣反駁吐槽她閃婚的閨蜜：「其實婚姻就是需要激情，你看我現在不就是很幸福？」

 

我不懂這些，我早知道爸爸媽媽都愛我，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孩兒。

 

直到新來的一個老師，為我們上了初識第一課——「為什麼我叫這個名字」。

 

班上有一個叫慕梨的同學，輪到她的時候，她解釋道，因為媽媽叫溫梨，「慕」是喜歡的意思，所以這是爸爸愛媽媽的意思。

 

輪到我的時候，新來的班主任笑著詢問：「讓我們猜猜念微小朋友的名字，也是爸爸愛媽媽的出發點嗎？」

 

「對呀，我爸爸很愛媽媽。」我仔細回想了一下晚上爸爸對我的解釋，認真回答道，「因為爸爸希望我關注細微的事情，有玲瓏之心。爸爸說，他在上大學的時候，因為忽視細節，錯過了一個很重要的機會，所以爸爸就希望我成為一個關注細節的小朋友，成為生活的主人！」

 

老師牽強地扯了扯嘴角，眼角泛著紅，「很重要的機會？還是很重要的人？」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奇奇怪怪的問題，正想再問一遍的時候，老師就讓我坐下提問其他同學去了。

 

老師為什麼好像要哭了？她也像爸爸一樣錯過了一個很重要的機會嗎？

 

慕梨趴在桌子上悄悄問我：「念微，你的微和新來的微微老師是同一個字嗎？」

 

「我們放學去問問老師！」

 

年幼的我因為和老師名字重復而感到沾沾自喜，卻未曾思考我引以為傲的幸福家庭即將支離破碎。

 

2

 

臨近放學，大雨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

 

我想，等會兒一定可以看到爸爸。

 

因為媽媽在生下我的時候，天寒地凍，所以傷到了身體，雨季的時候骨縫就會疼痛，所以下雨天冷天媽媽都不出門。

 

爸爸也曾嚴肅地囑咐我：「雨天的時候：不可以纏著媽媽說要出去玩哦。」

 

我再三保證：「我會保護好媽媽的！」

 

其他的小朋友都被接走了，微微老師將我叫到她面前，溫柔地摸著我的頭發：「念微的頭發是媽媽扎的嗎？」

 

「對呀對呀，媽媽會扎好多漂亮的頭發！」

 

「微微老師也可以給念微扎，可以比媽媽扎得還要漂亮！」

 

我皺了皺眉，這個話的意思是微微老師比媽媽還要厲害嗎？

 

我覺得這樣不太好，可是又不能讓微微老師和媽媽傷心，我還是笑著回答道：「微微老師和媽媽扎得都漂亮。」

 

微微老師看了看霧蒙蒙的天空，眼圈紅了紅，「微微老師本來也要有和你一樣漂亮的女兒了。」

 

微微老師以前也有寶寶嗎？

 

我揪著書包帶，有些不知道怎麼安慰她。

 

她沒有了寶寶，一定很難過吧。

 

微微老師關切地摸了摸我的臉：「念微也可以把我當成媽媽嗎？」

 

聽到這個問題，我腦子突然一片空白，「那媽媽怎麼辦？」

 

微微老師怎麼可以提出這種要求？

 

我突然有點不喜歡她了。

 

門口突然傳來三聲短促的汽笛聲，這是我和爸爸的暗號。

 

我從椅子上蹦跶下來，興奮道：「爸爸來啦！」

 

微微老師站起身，有些手足無措地整理了一下裙擺和頭發，和我一樣期待地看向門口。

 

「念微。」

 

爸爸打著一把傘，穿著好看精致的西裝，比電視劇裡的大明星還要帥氣！

 

爸爸朝我走過來，卻在到門口的時候，進來的步子突然怔住。

 

像是電視劇裡的畫面定格，他和微微老師就這麼遙遙地對望。

 

就連我叫了好幾遍爸爸他都沒聽見。

 

我扯了扯微微老師的裙擺，卻突然發現微微老師已然淚流滿面。

 

因為爸爸來接我太晚了，所以微微老師不開心了嗎？

 

我連忙大聲喚了一句：「爸爸！」

 

爸爸這才回神，提步朝我們走來。

 

以往他都會抱我，可我伸出去的手撲了個空，爸爸站在微微老師面前，聲音格外沙啞，像是壓抑著某種情緒：「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打聽了很久，聽說你女兒在這裡上課。」

 

微微老師看著爸爸，眼睛通紅，「逾白，好久不見。」

 

我第一次見如此沉默的爸爸，心裡沒來由地有些緊張，我扯了扯爸爸的袖口：「爸爸……」

 

「閉嘴。」

 

爸爸看也不看我一眼，眼底隻有微微老師，而且還對我這麼兇。

 

我忍不住委屈，哭了起來，可爸爸仍然熟視無睹，就連微微老師也是，看都不看我一眼。

 

雨越下越大，雷聲轟鳴，我害怕得哭聲越大，而我都聽不見他們在交流什麼。

 

我擦了擦糊住眼睛的淚水，憤憤地想，我不要喜歡爸爸和微微老師了。

 

3

 

「念微是不是做噩夢了？」

 

我哭了很久，等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到爸爸拿著我最喜歡的芭比娃娃蹲下身來哄我。

 

我茫然地看了看，發現自己趴在靠椅上睡著了。

 

爸爸抬手要抱起我：「我們回家吧。」

 

「不要！」我避開爸爸的手，委屈得又想哭，「爸爸剛剛兇我，我不要喜歡爸爸了！」

 

爸爸皺了皺眉頭，和微微老師對視一眼，兩人不約而同地笑出了聲，「念微是不是生氣爸爸這麼久才來接你呀？爸爸錯了好不好？」

 

微微老師蹲下身，失笑著擦了擦我的臉，「都哭成小花貓了，是不是做噩夢了呀？」

 

所以我剛剛是做噩夢了嗎？

 

我看向窗外，已然是豔陽高照。

 

是我做夢了嗎？

 

微微老師將我和爸爸送到門口，而後摸了摸我的頭發：「念微，明天見。」

 

她嘴上的口紅都花了，我下意識地想避開。

 

坐在爸爸車上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問道：「爸爸，你認識微微老師嗎？」

 

「不認識啊，怎麼了？」

 

透過後視鏡，我對上爸爸溫柔的目光。

 

那個噩夢真可怕，回家一定要和媽媽分享。

 

紅燈亮了起來。

 

「對了，念微，」爸爸將副駕駛上的糖炒慄子遞給我，「今天媽媽不太舒服，要記得和媽媽分享開心的事情哦。」

 

我想了想，覺得噩夢還是不應該和媽媽分享，不然媽媽一定會擔心我睡得不好。

 

我撕開袋子，卻發現糖炒慄子已然冰涼。

 

我真的隻是做了一個噩夢嗎？

 

回到家的時候，屋子裡已經傳來了雞翅的香味。

 

我一下子口水就流了出來，忙不迭跑去洗手。

 

「今天怎麼這麼晚？菜都熱好幾遍了。」

 

「路上堵車，耽誤了一會。」爸爸換下家居鞋，「去的時候小懶豬睡著了。」

 

「念微都餓壞了吧？」

 

媽媽將我的餐食分出來，卻突然驚訝道：「寶寶眼睛怎麼腫了？」

 

我剛想解釋，爸爸卻搶先一步笑著開了口：「當時打雷下雨，別的小朋友都被接走了，剩下了她在最後，所以哭鼻子了。」

 

媽媽寵溺地刮了一下我的鼻子：「都四歲的小朋友了，還這麼不勇敢啊？」

 

我吐了吐舌頭，剛將雞翅塞進嘴裡，爸爸的電話聲音就響了起來，他隻是看了一眼，就很快掛了。

 

「怎麼不接？」

 

「騷擾電話，打好幾次了。」

 

電話重復打進來，而後爸爸都是毫無例外地掛斷。

 

之後，爸爸整個人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到最後焦慮地看了一眼手機，拿上外套就準備出門。

 

媽媽有些擔心：「怎麼這麼突然？飯都不讓人好好吃了？」

 

「公司突然有點急事兒，我出去一趟。」

 

爸爸出門的時候還在提醒我：「念微，要好好照顧媽媽哦，不要讓媽媽擔心。」

 

爸爸很少這樣，我突然覺得嘴裡的雞翅不太美味。

 

吃過飯以後，媽媽給我念完了童話故事，隨口問道：「園長媽媽說你們新來了一個老師，念微喜不喜歡她啊？」

 

我想起那個噩夢，又想起微微老師說的話，猶豫地搖了搖頭。

 

「不太喜歡。」

 

媽媽啞然失笑：「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我剛想說，門鈴突然被按響，「我先去開門，你先看一會書。」

 

而媽媽的手機就在桌上。

 

可以玩遊戲咯！

 

我熟絡地解開鎖，還沒有打開遊戲卻突然彈進一個視頻。

 

我好奇地點開，入眼是一個像是在車裡拍的視頻。

 

視頻看不見人，隻有粗重交纏的呼吸。

 

「逾白……輕點啊……」

 

「逾白……啊……我好想你……」

 

逾白是爸爸的名字，可這個聲音好像微微老師。

 

我拿著手機跑去遞給媽媽：「媽媽，這是微微老師發的作業嗎？」

 

看完視頻後，媽媽的臉驟然失去了血色。

 

4

 

我疑惑地想要湊過去看個清楚，「媽媽，這是什麼？」

 

「不要看。」

 

媽媽將手捂住我的耳朵，眼底竟然浮現出幾分破碎的鎮定。

 

我心裡突然沒來由地生出恐懼，忍不住想要哭出來，「媽媽，怎麼了？微微老師發什麼了？」

 

媽媽嘴唇顫了顫：「微微？」

 

手指顫抖間她打開了班級群，她劃拉到今天忙得沒來得及看的群消息。

 

「大家好，我是新來的班主任，時微，以後中三班就是我負責啦！」

 

媽媽身形晃了晃，呼吸陡然加速，生生泛出幾聲幹嘔。

 

後來我才知道，當時毀滅性的背叛和欺騙，幾乎擊垮了媽媽。

 

我手足無措地湧出了眼淚，卻被媽媽抬手擁入了懷。

 

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冷靜。

 

「寶寶，會一直在媽媽身邊，對嗎？」

 

我用力地抱住了媽媽，篤定地點了點頭。

 

媽媽讓我快去洗漱睡覺，可我明明看見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淚光。

 

微微老師發了什麼？

 

聽著媽媽講睡前故事的時候，我腦子仍然有些發蒙。

 

半夢半醒間，我聽見媽媽輕聲自嘲：

 

「江逾白，你怎麼敢用我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去紀念你那惡心的愛情？」

 

我茫然地掀開沉重的眼皮，最後看見媽媽溫和地摸了摸我的頭，對我笑了笑。

 

我做了一個夢。

 

夢見幼兒園裡，爸爸和微微老師抱在一起親吻，而那是電視劇裡情侶才會做的事情。

 

我衝上去制止，卻被爸爸一聲「閉嘴」嚇住了腳步。

 

畫面好混亂，最後是微微老師口紅花掉的嘴唇。

 

突然，微微老師看到我，突然面目猙獰地跑了過來，嘴裡大喊：「你是我的孩子！你應該叫我媽媽！」

 

我驟然嚇醒，橘黃的小夜燈還在亮著。

 

而客廳，隱隱約約傳來交談的聲音。

 

我拉開門縫，看見爸爸媽媽坐在昏暗的客廳。

 

「時微，念微。江逾白，你真的讓我感到惡心。」

 

「你能不能不要那麼敏感？什麼祭奠愛情的非主流話也說得出來？我說了，時老師隻是巧合。取念微這個名字的時候，我就和你解釋過，是希望她有玲瓏……」

 

啪！

 

媽媽抬手給了爸爸一耳光，而後將手機砸到了爸爸面前。

 

「時微就是你那個叫小時的前女友吧？江逾白，你太惡心了。」

 

爸爸像是被戳到了什麼心事，額頭青筋直跳，怒吼：「小時是過去式了！你別給我提她！」

 

「你別把我女兒吵醒！」媽媽壓抑著聲音，冷聲質問，「時微和念微的名字是巧合？她來到念微幼兒園的第一天你們就鬼混在一起，你敢說你和時微從未認識嗎？」

 

視頻點開後，微微老師那聲「逾白，輕點」伴隨著喘息又一次響了起來，爸爸隻是看了一眼，就很快心虛收了起來。

 

而後，是媽媽的嗤笑：「這樣惡心的視頻，讓我女兒看了。你和時微真是讓我見識了人類物種多樣性，惡心！下作！」

 

爸爸避開媽媽的目光，語氣裡卻充滿了指責的意味：

 

「許妍，你一直是有涵養的人，講話為什麼不分青紅皂白？這樣口無遮攔的話你也說得出口？」

 

「是嗎？」媽媽輕笑出聲，看向爸爸，「江逾白，我們離婚，女兒歸我。」

 

「你能不能不要無理取鬧？」爸爸揉了揉眉心，語氣是疲憊與不耐煩，「念微和時老師沒有關系。我看你真的是闲病了。」

 

「那微微老師為什麼會說你們好久不見？」

 

我推開門，質問道。

 

媽媽教過我，好久不見是兩個人好長時間不見面的意思。

 

媽媽顯然沒意識到我會突然出現，聽到這句話便有了底氣：「江逾白，你還怪我疑心敏感，現在看來剛剛所說的，沒有半句冤枉了你。」

 

「念微，回去！」

 

「我不要！」我看著滿臉不耐的爸爸，第一次生出不喜的心理，「從你見到微微老師開始，你就不是我最愛的爸爸了。」

 

媽媽走過來抱起我，溫聲道：「寶寶怎麼突然起來了？這是爸爸媽媽的事情，媽媽帶你去睡覺好不好？」

 

我摸了摸媽媽的臉：「媽媽，你們會離婚嗎？」

 

爸爸隱沒在黑暗中，語氣是我從未聽過的冷漠：「許妍，你也不想念微有一個不完整……」

 

「我現在不想聊這件事情。」

 

媽媽抱著我，走進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