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三個小時後,我接到了小哥的電話,戴上了口罩出門。


 


06


 


等電梯的時候,那個老太婆也來了。


 


就站在我旁邊,板著個老臉,跟別人欠她幾萬塊錢似的。


 


我心說晦氣,往旁邊挪了挪。


 


我還是低估了她的無恥程度。


 


一下電梯,她就往外衝,兩條老腿邁得分外起勁。


 


我還在想,一樓是有她的老相好,還是有黃金等她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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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就看見她的手伸向我的外賣。


 


「你幹嗎?!」


 


她瞥了我一眼,拽下了我的外賣貼單,往地上一扔,轉身就走。


 


我拉住她胳膊:「你拿我外賣幹嗎?」


 


她一雙渾濁的老眼瞪得像銅鈴:「什麼你的外賣?你哪隻眼看到寫你名字了?」


 


我一陣無語,我從幼兒園畢業後,就沒用過這種賴皮招數了。


 


「放手!」她使勁兒地摳我的手,「大家都來看啊,這個不要臉的東西,又來欺負我了!」


 


她真是天生的表演家,明明把我虎口都掐紫了,眼眶卻蓄滿了淚水。


 


搞得像我在欺負她似的。


 


「你他媽窮瘋了?梨子你也要搶!」我破口大罵,「省兩個錢給你買棺材嗎?!」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叫起來:「我不活了!天天被這種人欺負!昨天搶我藥,今天搶我水果,明天是不是要我老命啊······」


 


人群圍攏過來,又有人開始對我指指點點,我一一地瞪了回去。


 


「老不S的,有監控拍著呢,你信不信我讓你晚上在警局過夜?」


 


她聽了我的威脅,動作一滯,忽然扯開了塑料袋。


 


梨子滾了一地都是,她一腳一個地踩過去。


 


「我讓你搶,讓你搶!都不要吃了!」她喘著粗氣大叫,「我讓你吃個屁!」


 


滿地都是汁水。


 


我氣得手都在抖,恨不得當場擰斷她的脖子。


 


她抹了一把眼淚,在眾人的安慰聲中接著賣慘。


 


幾十記橫飛過來,我翻了翻白眼,動身上樓。


 


······


 


我剛回家,女兒就興奮地跑過來:「有大梨子吃了!」


 


看到我空手而歸,她的小臉上滿是不解:「爸爸,你藏哪兒了?」


 


我苦笑著說:「梨子沒了。」


 


老婆問我怎麼了,我把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


 


她摘下袖套,跑出去敲隔壁的門。


 


那架勢讓我想起了,古裝劇裡含冤女主狂敲縣衙門口的鳴冤鼓。


 


老太婆很快地就迎戰了。


 


「你到底什麼意思?」老婆說,「又搶藥又搶水果,就盯上我們家了是吧?」


 


老太婆「嘿嘿」一笑:「我讓你不知道尊老愛幼!你們爸媽沒教你,我來教!」


 


「這叫哪門子尊老愛幼?你拿我們家東西,我還得跪下來謝謝你是吧?」


 


那個胖子也來湊熱鬧:「也不是不行。」


 


我指著他大罵:「你再說一遍!」


 


胖子被我唬住了,後退了幾步,沒敢說話。


 


老太婆見狀,「哼」了一聲:「大寶別怕,老娘給你撐腰,這家人沒素質,就要教他們做人!」


 


於是胖子狗仗老狗勢,搖頭晃腦地說:「我媽願意拿你家東西,已經夠看得起你了,你不跪下來謝謝我們,還好意思過來吵架?要臉嗎?」


 


「我草泥馬!」


 


我再也忍不住了,一拳就砸了過去。


 


沒想到那胖子太虛了,一屁股摔在地上,沒打到他,拳頭砸在門框上。


 


「打人了!打人了!」老太婆拍著手大叫,「都來看看,打人了!」


 


樓上樓下的鄰居聽到動靜,紛紛地趕了過來。


 


老婆氣得直咳嗽,又不想把事情鬧大,拉著我走了。


 


07


 


女兒喝了糖漿後,還在咳嗽。


 


我找到兩個蘋果給她燉湯喝。


 


她卻不喝,偷眼看媽媽。


 


老婆餘怒未消,還坐在沙發上生氣,眼睛都紅了,嘴裡小聲地嘟囔著:


 


「怎麼會有這種人嘛!」


 


「爸爸。」女兒小心翼翼地問,「媽媽是不是很難受呀?」


 


我摸摸她的臉,不知道作何回答。


 


然後,她捧著碗小心地走到老婆旁邊:「媽媽,你喝吧,喝完就不難受了。」


 


說完,她又咳嗽起來。


 


老婆心疼壞了,一把把她摟進懷裡:「我家寶貝太懂事了!」


 


我在旁邊看著心裡五味雜陳,身為父親和丈夫,卻讓家人受這種委屈。


 


忽然心生一計。


 


喜歡搶東西是吧?我讓你搶!


 


怒從膽邊起,我抓起電話給發小撥過去,讓他買藥,然後假扮成跑腿小哥送過來。


 


我大學學的是中醫,那時候學藝不精還喜歡給自己瞎開藥,有一回甚至把自己搞成急性腸炎,差點兒住院。


 


班主任親自給我看的病,然後拿我編段子,流傳了一屆又一屆。


 


畢業這麼多年,書上的知識基本都還回去了,但那個藥方我永生難忘。


 


我讓發小在裡面貼個紙條,寫上退燒藥,預防新冠。


 


然後劑量加了一倍。


 


一個小時後,發小回電說 OK 了。


 


我戴上口罩出門,故意弄出很大的動靜。


 


不出所料,那老太婆也馬上就出來了。


 


一張脫水的老臉,滿是得意的神情。


 


我沉默著下樓,沉默著看她再一次搶走我的外賣。


 


然後一言不發地走了。


 


她掏鑰匙回家時,還故意大聲地說:「大寶,你看老娘又給你帶什麼好東西了?」


 


我裝出生氣的樣子,重重地關上了門。


 


半個小時後。


 


隔壁傳來老太婆尖利的哀嚎:


 


「大寶!你別嚇我啊!大寶!」


 


門開,老太婆瘋了一樣地衝出來,砸鄰居家的門:


 


「救命啊!出人命了!」


 


我悄悄地打開一條縫,看到那胖子躺在地上,面色青紫,口吐白沫。


 


其他鄰居倒也真是好心,紛紛地過來幫忙。


 


現在救護車不夠用,他們打了一圈電話喊不到。


 


一個大叔說他開車送過去,讓大家幫忙抬樓下。


 


他們都低估了胖子的噸位,四五個人愣是沒抬動。


 


這時大叔拉拉正在看熱鬧的我:「小伙子別看了,來搭把手。」


 


我擺擺手說:「我過敏。」


 


「什麼過敏?」


 


「我對傻逼過敏。」


 


老太婆恨恨地瞪了我一眼,結果這一耽誤,她寶貝兒子又吐了。


 


一地粥一樣的穢物。


 


太惡心了,我看不下去了。


 


關上門的時候,又聽到一聲脆響。


 


那幾個人抬不動胖子,就把他往電梯裡拖,結果豬頭就撞在了電梯門上。


 


我默默地記下了位置,明天那裡要重點消毒。


 


等那群鬧哄哄的人走完,我把事情和老婆說了。


 


她破涕為笑,嬌嗔道:「就你鬼點子多。」


 


我攬著她的肩膀說:「這不是為了給老婆大人出氣嗎?現在感覺好點兒了沒?」


 


「舒服多了。」她笑著說。


 


08


 


第二天晚上,我在打掃家裡衛生。


 


我們一家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老婆說要全面消毒。


 


於是開啟了一場大掃除。


 


女兒自告奮勇地要幫忙,她抱著大號垃圾袋,整個人就消失不見了。


 


老婆說:「寶貝你去看動畫片吧,媽媽不想每次倒垃圾時,都要打開看看你在不在裡面。」


 


女兒氣鼓鼓地說:「我就要幫忙!」


 


本來氣氛挺好的,老太婆回來了。


 


她披頭散發,本來皮膚就垮,現在腮邊兩坨肉都要墜到肩膀上了。


 


看來昨晚沒少折騰。


 


她一出電梯,就衝過來揪著我的衣服,跟瘋子一樣地叫道:


 


「賠錢!」


 


我掰開她的手:「什麼賠錢?」


 


她狠狠地推了我一把:「賠我兒子的醫藥費!要不是你亂用藥,我兒子能住院?!你缺不缺德啊!」


 


我冷笑著說:「你是不是燒糊塗了?我什麼時候給你兒子開藥了?他配嗎?」


 


「還說沒有,昨天那個中藥不是你的?」她大叫,「醫生說了,那根本不是藥,是毒!你想毒S我兒子啊!」


 


我樂了:「既然你非說那藥是我的,那就算是我的吧。我順便幫你報個警,嗯······怎麼說呢,就說你偷我藥給你兒子吃······然後你兒子住院,你去坐牢,一個犯、一個盜竊,一家人整整齊齊地吃牢飯。」


 


她氣得渾身發抖:「你有沒有素質啊!」


 


我愣了:「你跟我講素質?」


 


09


 


這時候,我女兒剛倒完垃圾,從樓道裡出來。


 


她不知道大人之間的恩怨,反而好心地上前安慰道:「奶奶,我們老師說了,隻要聽醫生的話好好地吃藥,病就會好的。叔叔一定會沒事的。」


 


老太婆忽然冷笑一聲,我心中警鈴大作,剛準備上前抱走女兒。


 


老太婆搶先一步,一把抓住我女兒的肩膀,用力地一推——


 


那一瞬間,我腦子裡一片空白,這一幕就像電影裡的慢鏡頭一樣,在我眼前逐帧逐帧地飄過:


 


我女兒小小的身體飄在半空中,撞到牆上,發出一聲結結實實的悶響,跌到了樓道裡,頭先著的地,然後是肩膀,她拼命地揮舞著小手,想抓住什麼東西。


 


但卻是徒勞的,巨大的勢能讓她不受控制地從樓梯上滾下去。


 


我家可住在 22 樓啊!


 


「爸爸——」


 


我衝過去,看到她一隻手抓住樓梯扶手細瘦的鐵柱,整個人懸在半空。


 


我當時整個人都是懵的,直到我把女兒緊緊地摟緊懷裡,跌坐在地上,才回過來一點魂。


 


寶寶已經哭得喘不過來氣,整個人抖個不停。


 


「我兒子要是出了什麼事,你家這個賤種也別想活!」老太婆獰笑著說。


 


我快氣瘋了,渾身的細胞都在叫著撕了她,眼前浮起一片一片的紅霧。


 


女兒的熱淚一股股地淌進我的脖子,巨大的憤怒中,我反而冷靜了下來。


 


「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著你,你不會真以為我怕了你吧?」我聽到自己冰冷的聲音在樓道裡回蕩,「我今天把話放在這裡,一個月內,我會讓你哭著跪在我腳下。」


 


「你嚇唬誰呢?」


 


老婆聽到動靜趕了過來,看到我一下子愣住了:「老公,你的眼睛怎麼都是血······」


 


「我女兒今天受到的傷害,我會十倍百倍地還到你兒子身上!」我說,「我們走著瞧!」


 


10


 


接下來幾天,我託了無數關系,終於弄清了這家的基本情況。


 


這一家三口以前都是錢家村的人,後來拆遷分房子,分到了縣城。


 


他們家老來得子,對兒子非常寵溺,以至於這個胖子今年都三十二了,還沒有工作,天天待在家裡啃老。


 


一個朋友跟我說:「這個錢大寶,每天除了吃喝拉撒就是打遊戲,一天有二十三個小時在床上躺著。」


 


我跟蹤了三天,發現錢大寶三天裡就出門兩次,還都是拿快遞。


 


這真是讓我犯了難,本來我以為他是在哪個廠裡打工的,隻要找點兒關系,讓他領導給他穿小鞋,把他工作弄丟。


 


一個成年人沒有工作,還有什麼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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