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離婚後第一年,我宣布了退圈。


 


人人說我被陸梟拋棄得了失心瘋。


 


直到某天某心願博主視頻衝上了熱搜。


 


我的視頻分成了七期。


 


那是我人生最後走馬燈碎片。


 


視頻第一期的標題是:


 


【等你們看到這期視頻,我已經去世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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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裹得嚴嚴實實,就露了雙眼睛。


 


突然被眼前的人攔住。


 


「你好,我是幫人實現願望的博主,能給你做個採訪嗎?」


 


這是我退圈的第三個月。


 


我以為自己被狗仔認了出來,連忙揮手拒絕。


 


結果眼前的人還在試圖說服我:「你有沒有什麼心願沒有實現,我可以幫你的,不收你錢。」


 


我轉身就走,卻突然聽見她又追著給我看手機屏幕,「我不是騙子,我有短視頻賬號,不信你看看?」


 


我覺得她好沒禮貌,可是她說的都是真的。


 


隻是她一看就是個新人博主,視頻量少得可憐,就連點擊率也屈指可數。


 


看見她真誠的臉,我突然想到剛入娛樂圈的我。


 


那時候我衝勁滿滿,卻接連碰壁。


 


我突然起了惻隱之心:「你能幫我實現什麼願望?」


 


她這個憨憨,隻是抓著頭:「這要看你有什麼心願啊,不瞞你說,你是我今天問的第十七個人,他們都不相信我。比方說你有沒有想見的人,有沒有想去的地方,說出你的故事,我幫你安排。」


 


我逗了逗她,又怕嚇到她。


 


「那如果,我想你幫我做生命最後的記錄,你願意嗎?


 


「前提是,在我S之前,這些視頻不能發出去。


 


「如果我沒S成,你這些視頻就作廢了,你敢賭嗎?」


 


2


 


心願博主叫小芹,長得瘦瘦小小的。


 


她坐在我面前。


 


顯得很是局促。


 


不,應該說她快哭了。


 


「祝苑姐,我沒想到是你,你真的……」她雙眼紅通,像是根本無法接受,「我真的很喜歡你拍的戲。」


 


「嗯,要說我在哪個方面都挺牛的,要不不生病,一生病就是個大的。我體內有好幾種癌。」


 


我抽了張紙遞給她,「醫生說我大概隻剩下半年。」


 


她的手機還舉著對我:「所以,這才是你真正退圈的原因?」


 


「嗯,拍不動了。不停地化療耗費了我大量精力。而且……」我笑了笑,「太多媒體發了證明,說我頭禿了。」


 


這是我第一次對著鏡頭脫下假發。


 


假發下面隻有稀稀拉拉的頭發,整個頭皮清晰可見,有點像裘千尺。


 


「你也知道,我挺愛美的。總被你們拍到,我不要面子啊?


 


「我很貪心,我要你七個願望,你做七期視頻,如何?」


 


3


 


2024-5-2 至 2024-5-8。


 


第一期(上)。


 


【等你們看到這期視頻,我已經去世了。】


 


「你多拍拍我的左臉,粉絲都說我左臉比右臉好看多了。」


 


小芹已經比一周前淡定多了,可是她說,她知道這些之後,在家哭了好幾天,瘦了三斤。


 


「我一定給你拍得美美的。」她揉了揉眼睛,「祝苑姐,你第一個心願是什麼?」


 


「我想去試試岡仁波齊轉山。」


 


她立刻點頭:「這個沒問題,我現在就給你訂票。但是可以問問你為什麼想去這裡?」


 


我對著鏡頭笑不出來:「曾經我和陸梟約好了,我們一起去,現在沒了機會,我想去見見這個地方。不是說可以洗滌心靈嗎?」


 


西藏很遠,但並沒有遠得無法到達。


 


下了飛機,高海拔讓我的身體不適,一路舟車勞頓兩天才到達轉山的起點塔欽鎮。


 


在去的路上,小芹一直擔心我的身體,各種叮囑我注意事項。


 


我笑著逗她:「我問過醫生,他說反正也沒多少時間了,去哪裡都可以。」


 


一句話,這小姑娘又急紅了眼。


 


她卻又小心翼翼問:「祝苑姐,你和陸先生是和平分手嗎?」


 


我知道她委婉問了。


 


其實我和陸梟的離婚鬧得又大又難堪。


 


可是在這要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刻,我終於有勇氣說出了口:「在他看來一定不是和平分手。他和你們一樣,以為是我出了軌。」


 


「所以你的確沒出軌對吧?」小姑娘的眼睛亮亮的,「我就知道我沒有看錯人。」


 


我笑著點頭:「嗯,我可愛可愛這個男人了,哪裡還看得下其他男人?」


 


新人博主也有個不好,情緒波動太大。


 


她直接在鏡頭前哭得稀裡哗啦。


 


她哭哭啼啼:「那會兒媒體都罵你出軌,他們怎麼敢啊?」


 


我還得在鏡頭前哄她。


 


最後不得不承認:


 


「算了。告訴你吧,這都是我自導自演的。」


 


4


 


2024-5-2 至 2024-5-8


 


第一期(下)。


 


【等你們看到這期視頻,我已經去世了。】


 


「我在離婚前半年,查出了癌症,那會兒還隻有一種癌。醫生告訴我,隻要我乖乖配合治療,還是有生存的希望的。


 


「後來我才知道,醫生大多數都很心善,就是有時候愛說謊。


 


「我找了我從小到大的哥們陪我演戲,隻為了快點擺脫陸梟。


 


「你別看他是個集團企業總裁,平日裡雷厲風行。可他對我,很是認S理。」


 


後面我就沒說了,大家懂得都懂。


 


小芹哭喪著臉繼續問我:「姐,你為什麼沒有告訴他你患病的真相。」


 


「S亡的過程很痛苦,何必拉著別人一起呢?」


 


小芹突然說:「最近的新聞,聽說陸總他身邊有了個新女友。」


 


「是嗎?那真的要恭喜他。」我是誠心的,「他值得更好的。」


 


我忍受路程顛簸帶來胃裡翻湧的不適感。


 


「我這裡真的沒演,隻是到了要S的時候,已經什麼都能介懷了。


 


「我曾經和陸梟開玩笑,他要是找了別的女人,我給他腿打斷。後來,你看,我這不是很容易就放手了?」


 


這時候向導突然說:「今晚休整一下,剩下的路程都得徒步。全程 52 公裡。不過我要給你們打預防針,這裡的海拔很高,全程說是 52 公裡,實際上遠遠不止。」


 


轉山的第一天,目的地是止熱寺。


 


那裡可以看日照金山。


 


「我突然覺得,為了我一點私欲,讓你陪我這樣搭上性命徒步,這對你不公平。」


 


小芹卻搖搖頭:「祝苑姐,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如果我堅持不下來,我不會勉強。而且你說你做了好幾個月的攻略了,就連物品都準備得好好的。」


 


所幸,我們都沒什麼高反症狀。


 


運氣也好。


 


夜宿止熱寺之後的第二天,我就看到了日照金山。


 


我學著網上張開雙臂拍照。


 


我大喊:「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們可以忘記我。」


 


想了想又喊了一句,「陸梟,我替你來了,你可以不用來了。」


 


這一路,可以遇見很多虔誠的藏民在叩拜祈福。


 


見識到了冰雹。


 


吃的東西也很差。


 


睡了體驗感不好的簡陋床。


 


三天才完成轉山徒步。


 


我對著鏡頭說了這一期的總結。


 


「我沒有告訴你的是,一開始我做攻略是想和陸梟一起來玩。後來我決定一個人來,我曾經是想過來這裡自S。」


 


小芹嚇得直接握住了我的手。


 


我拍了拍她的手繼續說。


 


「那會兒我覺得,反正我治不好了。我就S在湖泊裡,S在雪山上,或者就S在旅途中。


 


「可後來,我突然不想S了。我想在最後的時光,好好活著,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小芹突然又問我:「第一期的行程有沒有什麼遺憾?」


 


我點了點頭,想想都有些心驚膽戰。


 


「我的爸媽對我可寵了,可我對他們撒謊了。我也沒告訴他們我生病的事。


 


「我甚至還在騙他們,我重新拍戲了,去西藏拍戲。


 


「對不起,我錯了。終究是不孝了。」


 


5


 


2024-6-4。


 


第二期(上)。


 


【人生走馬燈。】


 


從西藏回來,高反和旅程的疲憊讓我緩了整整一個月才能繼續聯系小芹。


 


這期間還有一次化療。


 


每一次,我都覺得我比上一次更難起床,似乎抽空了我的力氣,讓我離S亡更近一步。


 


我不確定我能不能信任這個一面之緣的姑娘。


 


如果我第一期視頻現在就曝光,她可以立刻爆火。


 


我就是在賭,賭人在面對一個快S的人時,總是多添了幾分良知。


 


「祝苑姐,你第二次心願是什麼?」


 


「我想讓大家多認識認識我,我也想自己重新走一走過去走過的路。」


 


小芹對著鏡頭擔心:「你這個身體,我們可以慢點進行的。」


 


「沒事,我自然是緩夠了才來找你。在人生最後的時刻,人就變得貪婪,想要達成的心願越來越多。」


 


「你今天的造型真好看,有點夢回你走紅的那個偶像劇《今天你還記得我嗎?》。」


 


今天我的假發是短發。


 


劇裡我是短發的剛畢業的大學生,和實習公司的總裁有了糾葛。


 


我笑著摸摸頭:「我現在可以隨意更換發型,是不是很帥?」


 


「可是你越來越瘦了。你身邊的人都沒看出來嗎?」


 


我有些不好意思:「我和陸梟離婚了,自然不用見面。生病以來我和我爸媽見得越來越少。但是他們是父母,不免要和我視頻什麼的。你猜我怎麼說,我說我演了個重病患者。」


 


我隻敢用假話說真話。


 


她在我面前揉了揉眼睛:「那你這一期想去哪裡?」


 


「想回小時候生活的地方。」


 


也就是兩小時車程,我就到了我小時候的老家。


 


「祝苑姐,你身邊那個助理呢?」


 


我的助理是個憨厚的姐姐,有時候跟著我出場還有些名場面。


 


「你說禹莉啊,我讓她別跟著我了。」


 


「所以她知道你的身體狀況?」


 


「哈哈哈哈。」我說到這裡自己笑了,「你猜我用的什麼理由,她跟了我這麼久,怎麼可能不知道我有異樣。」


 


我淡定地坐在鏡頭前,「我也撒謊了。我說我因為太愛陸梟,可是出軌這件事讓我和他分開,我就抑鬱了。我想要退圈治治我的抑鬱症。」


 


「她信了?」


 


「哪能啊?和我那經紀人李姐兩個人拉著我哭,說帶我去看病。我說給我點時間,我會自己去看醫生,我遊山玩水一段時間就回來。」


 


「她們會不會已經察覺了?」


 


「我頭發禿了這件事,本來就瞞不住。我編了這些理由,自以為很聰明。可是有一天李姐說,她不要我好好賺錢,她隻要我好好活著。」


 


說到這些,我已經流了眼淚。


 


我擦了擦眼角。


 


「大概是沒人敢在我面前提及這些傷心事,所以她們也沒說自己知道到哪一步。


 


「禹莉這姑娘,自費給我買了十頂假發,說是送我出去散心旅遊的禮物。」


 


說著我停了下來。


 


我現在純素顏,戴著口罩帽子,全身更是最簡單的衛衣加牛仔褲,背著簡單的帆布包。


 


路人都當我是路人。


 


我從包裡提溜出一個保溫杯,喝了起來:「這就是我的小學。」


 


「姐,你在第一實驗小學上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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