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路

 

「你都否認了關系，我怎麼會戴戒指？」

梁寒笙愣了，微微垂眼，將手收回兜裡。

 

「算了，我讓安安去做，你回去好好休息。」

 

我望著他離開的背影，在心裡默念再見，轉身就走出了門。

 

我順利入職了新的公司。

 

沈思辭在集團會議上向大家介紹我：

 

「顧總監在前公司主導過多年的市場開拓任務，現在接任市場西南區域的總監。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我鞠躬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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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指尖被輕輕攏住。

 

沈思辭站在我身後，當眾牽起我的手。

 

「還有一件與工作無關的私事，但不想大家過多好奇，提前告知下顧總監是我的合法妻子。」

 

底下掌聲熱烈。

 

我一時受寵若驚，看向身邊人的側臉，心裡都暖了幾分。

 

沈思辭事後和我解釋：

 

「隱瞞反而引人討論，大大方方公開，不會影響你的工作。」他頓了頓，語氣遲疑，「公開已婚，會給你帶來困擾嗎？」

 

「不會，沈總。」我搖頭。

 

他低頭笑了笑，過來擁抱住我，拍了拍我的背。

 

「加油，顧總監。」

 

過了兩天，我的那棟房子賣出去了。

 

還是梁寒笙給我打電話通知我的。

 

我在辦公室裡看資料，隨手點開了免提。

 

「你換門鎖了？顧沅，開門……不是，你誰？」

 

「砰砰」的敲門聲，突然停了下來。

 

「您好，先生。顧女士已經出售了這間房子。」

 

梁寒笙愣了好久。

 

手機裡才傳來他疑惑的聲音：

 

「顧沅，你怎麼賣房了？那你這幾天住在哪裡？」

 

我拿起了手機。

 

「梁寒笙，我嫁人了。」

 

聽筒那側陷入詭異的安靜，持續了三秒鍾。

 

他聲音顫抖：「你什麼……？」

 

「房款會直接匯到你的賬上。就這樣，別聯系了。」

 

我掛斷了電話，拉黑了他的所有聯系方式。

 

落地窗外，夜色已暗。

 

有人輕輕敲了敲門，唇角帶笑：

 

「下班了，顧總監。」

 

沈思辭來接我回家了。

 

他近來沉浸在新婚喜悅裡，不僅要親自接送我上下班，還在每個樓層都放滿了喜糖，就連電梯裡都每天提供了巧克力。

 

整棟大樓都洋溢著喜氣。

 

這天，我在送客戶出會議室時，看到了從洗手間出來的陳安安。

 

她是和梁寒笙專程過來拜訪沈思辭的。

 

她猝不及防地看到我，語氣震驚：「你怎麼在這裡？」

 

旁邊的助理正要說話，我淡淡地攔住了她。

 

「我在這裡工作，怎麼了？」

 

陳安安上下打量著我，輕蔑地翻了個白眼：

 

「梁總真的是，還在到處找你！他說你回家嫁人了，原來你就是換了個地方上班。」

 

她雙手抱在胸前，朝我走近兩步：

 

「你這是搞什麼？欲擒故縱？要真想離開，怎麼不走遠點？」

 

我的視線從她的臉上，慢慢往下移，落在了她右手的禮盒。

 

「你是跟著他來給沈太太送新婚禮物的？」

 

陳安安拎起了右手的禮盒，又用左手去撫摸手腕上的镯子。

 

「對啊。顧沅姐，你走了以後，梁總對我更好了，就連給沈太太買禮物，也會順便讓我挑個自己喜歡的，是不是很好的上司？」

 

她也徹底不裝了，朝我眨了眨眼，壓低了聲音：

 

「顧沅姐，我還得要謝謝你。還好你自己退出了，畢竟我比你更適合梁太太的身份。」

 

我微微彎唇，點了點頭：

 

「但願沈太太會喜歡你挑的禮物。」

 

9

 

沈思辭的辦公室內，梁寒笙正在和他努力攀談，想要擠進沈氏的供應鏈生態，在市場上徹底站穩腳。

 

陳安安站在他的身後，直勾勾地盯著沈思辭，半天移不開眼。

 

我走到辦公室的門外，往裡面瞧了一會兒。

 

沈思辭正好說到了我。

 

「西南區域是新市場，上下遊的供應鏈還在建設，目前都是我太太在推進。如果梁總很想自薦的話，倒是可以和她聊聊。」

 

梁寒笙聽到這句話，激動得站了起來：

 

「沈總，非常感謝您對我們公司的考量，我相信我是能夠打動夫人的。」

 

我很清楚，他一直很想加入沈氏的供應鏈，以此獲得每年固定的銷售份額。

 

「聽說沈總結婚了，我特別羨慕，準備了新婚禮物，希望能夠沾沾喜氣。」

 

沈思辭無比淡定地看他：

 

「梁總，有女朋友了？這麼羨慕我？」

 

梁寒笙一時怔住了，臉色微微落寞，嘆了口氣：

 

「有，不過最近吵架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結婚呢。」

 

沈思辭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事多磨。」

 

陳安安趁這機會，拿起了禮物，親手遞給沈思辭：

 

「沈總，這個是安安特意為您太太挑選的，還擔心她會不喜歡呢。」

 

沈思辭往後退了兩步，沒有用手去接。

 

她隻好訕訕地放在了茶幾上。

 

沈思辭看到了門口的我，眼眸微微亮起，朝我招手。

 

我推開門，走了進去。

 

梁寒笙回頭看到了我，瞪大了眼，立刻衝了過來：

 

「沅沅！」

 

他攔在我面前，低頭緊緊盯著我，唇角忍不住上揚：

 

「你怎麼在這裡？你沒走！你嚇S我了，我差點以為你真去結婚了！我打了你媽媽的電話，她也不願意接！你再不出現，我都要去你家找人了。」

 

他眼角泛出淚意，激動地張開雙手，想要過來抱住我。

 

但撲了個空。

 

沈思辭拉住我的手腕，將我攬到了懷裡，用手推開了他。

 

「梁寒笙，這是我的太太，請你自重。」

 

梁寒笙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聽力，盯著我和沈思辭不放，眉頭緊鎖不開。

 

「沈總，你不是在和我開玩笑吧？顧沅是我的女朋友。」

 

陳安安看起來比他更激動：

 

「怎麼會！你怎麼會是……沈太太？」

 

沈思辭轉過頭看我，彎了彎唇角，再看向梁寒笙：

 

「梁總，我沒時間和你開玩笑，顧沅是我的合法妻子，也是你感興趣的西南業務的負責人。」

 

我看向怔愣中的梁寒笙，握了握他的手。

 

「梁總，很可惜，我們無法達成合作了。」

 

我轉而去拿起茶幾上的禮物，簡單拆開看了一眼，是價格接近六位數的珠寶項鏈。

 

而陳安安手上的同品牌的暢銷手镯隻值幾萬塊。

 

也許在陳安安眼裡，這份禮物很昂貴。

 

我拿起了禮物，走到他們的面前：

 

「這個品牌，和沈氏的投資人有過不好的風波，我不能接受這份禮物。」

 

她根本沒有做過功課。

 

我將禮物還給了陳安安。

 

沈思辭注意到了她的镯子。

 

「梁總，不是我說，你的秘書似乎沒有社交禮節。她給我的太太選禮物，竟然會送和她同品牌的產品，也未免太看不起我了。」

 

「對不起，沈總！」

 

陳安安從我手裡接過禮物，連忙將衣袖往下拉拽，躲到了梁寒笙的身後。

 

梁寒笙完全無心顧及她，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眼圈漸漸都紅了。

 

「顧沅，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你都答應了我，明年和我結婚！」

 

10

 

我看了一眼沈思辭。

 

他握拳輕咳了咳，主動走上前來：

 

「梁總，這可能是個誤會。如果您說的是『滿意』那兩個字，那是我拿我老婆手機發的。」

 

梁寒笙沒想到會有這種情況，轉頭滿眼怒火地看向他：

 

「沈思辭！我和她還在交往期，你憑什麼乘虛而入！我和她都談了七年了！」

 

梁寒笙突然就瘋了，扯開袖扣，朝他揮起拳頭。

 

還好沈思辭及時躲開了，反而給了他一拳，打在了額頭上。

 

梁寒笙往後摔倒在沙發上。

 

沈思辭甩了甩手：

 

「我和顧沅是正常相親結婚，當時我們都是單身。前男友我沒聽說過，我隻知道，梁總作為她的上司，一直在糾纏她。」

 

梁寒笙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額頭還在往外滲血。

 

「是她和你說，她是單身？那你就是上當了！」

 

梁寒笙轉過身來，盯著我好一會兒，突然走到了我面前。

 

他專注地看我，眼底泛起淚光，放輕了聲音：

 

「沅沅，你聽我說，騙婚是不對的。你和沈思辭離了，我們馬上結，好不好？」

 

我隻是看著他，不發一言。

 

他將手伸出西裝上衣口袋裡，著急地摸索了半天，拿出了被扔在花壇的那枚素戒。

 

「我在民政局門口找到的。」

 

他將戒指遞到了我面前，聲音帶著沉重的鼻音，仍然硬撐著和我說話：

 

「我真的找了你好久。沅沅，你聽我說，你和他沒有感情的。」

 

我輕輕拿起那枚戒指。

 

沈思辭正想要走過來，看到我拿起了戒指，止住了腳步，往後退了兩步。

 

梁寒笙頓時有了喜色。

 

我攥緊了戒指，跑出了辦公室。

 

梁寒笙追著我出來。

 

我拐彎進了衛生間，把戒指扔到馬桶裡，直接就衝走了。

 

等我走出來，對著他攤手，空空如也。

 

「戒指，沒有了。你還有什麼嗎？」

 

沈氏的員工們也按捺不住好奇心，紛紛聚集在走廊過道上，圍觀起了這邊的八卦盛況。

 

沈思辭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向我，目光無悲無喜。

 

梁寒笙環顧左右，當著所有人的面，單膝跪了下來：

 

「顧沅，我想娶你。不用等到明年，今年就可以。」

 

我低下頭看他：

 

「梁總，其實我不太理解，您為什麼說要娶我？」

 

我看向圍觀的同事們，忍不住開口解釋道：「我和梁寒笙沒有任何關系。」

 

梁寒笙急迫地抬起頭看我：

 

「沅沅，我們交往七年了！雖然沒有公開，但我們心知肚明。你不能在沒有分手的情況下，就為了錢嫁給沈思辭。」

 

我眸光定定地看向他，拿出了手機。

 

播放錄音。

 

「我梁寒笙和顧沅從來都沒有交往過，從來都不是男女朋友關系。

 

「我梁寒笙和顧沅從來都沒有交往過，從來都不是男女朋友關系。

 

「我梁寒笙和顧沅從來都沒有交往過，從來都不是男女朋友關系。」

 

我足足播放了三遍錄音。

 

保證在場每個人都能聽清楚。

 

「梁總，我們或許是曾經有些過節，但你不要碰瓷我了，好嗎？」

 

梁寒笙的臉色都變了。

 

是他言之鑿鑿，當眾否認了我們的關系。

 

我甚至連分手都沒有資格提。

 

也省去了一道麻煩。

 

他的表情更是苦澀到了極點。

 

「我當初是……」他說不出來，隻得仰起頭，注視著我，「你不承認我們了？那過去那七年，算什麼呢？」

 

他用手拉住我的衣角。

 

我低頭，牢牢盯緊他，用力地扯了出來。

 

「算我走了彎路，算我被你耽誤，算我倒霉。」

 

我沒有再去看頹然失態的梁寒笙，跑回到沈思辭身邊，雙手挽住他的胳膊：

 

「老公，怎麼不幫我？」

 

沈思辭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彎起唇角，笑了出來：

 

「對不起，我剛才好像不自信了。」

 

我把頭靠在他肩上，親昵地蹭了蹭：

 

「看出來了，有點可愛。」

 

沈思辭牽住我的手，叫來了安保。

 

跪在地上面色呆滯的梁寒笙被帶走了。

 

「沈太太，對不起！」

 

陳安安站在牆邊，羞愧又害怕，對我連連道歉，趕緊就沿著安全通道跑走了。

 

沒過半個月，我在公司樓下，看到了被開除的陳安安。

 

她被兩名警察帶進了警車裡。

 

原來她給自己買的那個镯子，不是梁寒笙做主送給她的，是她偷偷刷了公司的信用卡，構成挪用公款罪，被判三年有期徒刑。

 

難怪被沈思辭點出來的那天，她表現得那麼慌亂，原來是偷來的錢。

 

半年後，梁寒笙的公司倉促地搬出這棟大樓。

 

因為這段時間以來，他總是想要見我。

 

他沒有權限乘坐電梯到達頂樓，就一步步爬幾十層的樓梯去找我。

 

他和我認真道歉，和我追憶往昔，和我表白心意：

 

「沅沅，我隻想逼你放棄工作，我們再結婚組建家庭。如果我知道你不能接受，我不會這樣做的。」

 

「梁寒笙，我已經為了你放棄市場工作, 轉而做了你的貼身秘書。你連這一份工作都要逼我辭職, 其實你不就是不想讓我出現在公司了嗎？我的存在, 影響到你了, 是嗎？」

 

梁寒笙被我說得啞口無言。

 

我明白他的目的是要我辭職以後，視野變得豁然開朗起來。

 

他不想讓我幹涉他在外的自由。

 

哪怕是這麼多年的地下女友身份, 我一直默默陪在他身邊，他對我充滿著愛與感動, 完全離不開我的照顧, 但也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反感吧。

 

我永遠比不上陳安安的, 並不是她比我年輕。

 

而是她會毫無底線地崇拜他、迎合他、攀附他。

 

沈思辭為保證我的人身安全，賠了他一筆違約金, 將他公司的租期提前結束了。

 

後來，我就沒有再見過梁寒笙了。

 

他得罪沈思辭的事情，鬧得也挺大的。

 

這行的圈子裡都樂意賣沈家面子, 所以梁寒笙的生意很不好做, 處境艱難。

 

幾年以後, 我聽我媽說，他的公司破產清算了，他欠了一筆債，似乎去國外上班了。

 

我想要辭職離開這家公司，再和梁寒笙正式提分手。

 

「【「」婚禮當天, 收到一大束鬱金香，沒有留下卡片。

 

但我知道是梁寒笙送的。

 

大學戀愛的時候，我和他說過, 結婚手捧花要用鬱金香。

 

年少時, 那些純粹又執著的感情, 大多數都沒有走到最後。

 

我扔掉了那束花。

 

婚禮結束後, 我累得癱倒在床上, 連動都不想動。

 

沈思辭親自替我卸妝。

 

我喝了不少紅酒, 睜開眼, 醉意蒙眬地看他。

 

「沈總, 我媽偷偷和我說，你早就在等我相親。那個相親對象，一直都是你。」

 

沈思辭和我四目相對, 指尖稍稍停滯了。

 

我雙手捧住他的臉：

 

「請問, 我們以前認識嗎？」

 

沈思辭低下頭, 對我笑了笑：

 

「我以前在外企做高管的時候，面試過一個小姑娘, 聰明、理智、漂亮。我把部門唯一一個錄用名額給她了。可聽說她為了陪對象創業, 拒絕了這個機會。」

 

我在模糊的記憶裡, 找到了那麼一個人。

 

偌大的會議室裡, 他坐在一群人的正中間，身後是巨大的落地窗。

 

他微微逆著光，眉眼冷峻，五官分明, 全程認真地審視我：

 

「顧沅同學，你未來五年的職業規劃是什麼？」

 

二十五歲的顧沅，掐緊了手心，面帶微笑：

 

「我希望, 那時的我成熟穩重，擁有獨當一面的能力，能夠應對事業生活的風險。」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