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晚來雪

攻略成功後，我留在這個世界嫁給攝政王。

 

成婚三年，他待我始終如一，從未迎娶側妃，也沒有通房丫頭。

 

世人皆說我是京城最幸福的女子。

 

直到後來，我不小心聽到了他與舊友的對話。

 

「每年三月初十都來這裡酗酒，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沒忘記溫念嗎？」

 

墨成砚一遍又一遍摸著另一個女孩的畫像。

 

「怎麼會忘？洛薇和溫念那麼像，我迎娶洛薇，就是怕我有天忘記她。」

 

系統說，溫念是這具身體的前一任攻略者，隻是她任務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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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墨成砚唯一的愛妻。

 

我問系統：「你之前說，我完成任務會有獎勵是嗎？

 

「那就成全他和溫念吧。」

 

1

 

三月初十。

 

每年的三月初十，墨成砚都會以各種理由出府，然後徹夜未歸。

 

起初我也有些懷疑，擔心他去了青樓，或者又和別家的小姐私下約會。

 

我偷偷問過府上的丫鬟。

 

她們說，在我進府之前，墨成砚每年的正月初十都會出府，是為了祭奠一位親人。

 

三月初十，是她的忌日。

 

於是今年，我提前準備好一些糕點，想著能和墨成砚一起，這樣也許他就不會那麼孤單。

 

我親手做了一整個下午的糕點。

 

到了晚上，墨成砚以公事為由出門。

 

我提著糕點緊隨其後。

 

墨成砚親手摘了一束野花，走到了後山的一處小院子裡。

 

我從沒見過如此漂亮的院子。

 

在燈光和月光的照耀下，桃花花瓣遍地，如同仙境。

 

隻要靠近院子，就能聞到沁鼻的花香。

 

主院是個小木屋。

 

墨成砚繞過木屋，走到了院子的後方。

 

我沒多停留，跟著過去。

 

剛打算進門告訴他，卻看到有另一抹陌生的身影也在屋內。

 

是我從未見過的人。

 

我想提醒墨成砚，他位高權重，指不定有多少人等著害他。

 

可墨成砚卻對來人卻並不意外。

 

來人穿著一身布衣，和墨成砚的錦衣形成鮮明的對比。

 

可不知為何，在他們相處的時候，那人對墨成砚並無尊重，甚至有些敵意。

 

他沉著聲：「你來晚了。」

 

墨成砚提著一壇酒，語氣平靜：

 

「看洛薇睡了再來的。」

 

那人諷刺地笑了笑：「怎麼，日久生情喜歡上洛薇了？」

 

「你不該拿這件事情開玩笑。」

 

墨成砚緩緩看向他，眼神變得可怕。

 

他話中堅定：「你知道我為什麼會迎娶洛薇。」

 

那人望著他笑了笑，沒再繼續說。

 

墨成砚倒滿了一杯酒，問道：「喝一杯？」

 

「你每年這一天都喝得爛醉，誰攔得住你。

 

「如果溫念在的話，也不希望你這樣。」

 

他看向掛在屋內的女人的畫像，自嘲地笑了笑：

 

「我倒希望她現在能來管管我。」

 

2

 

我站在屋外，借著木門的縫隙，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兩人說的話並不多。

 

隻是一個勁地喝酒，口中偶爾談及溫念。

 

可溫念是誰，我從未聽說。

 

無論是在曾經的故事劇情中，還是在後來嫁進王府裡，我都未曾聽說過這個名字。

 

等到深夜，他們喝得不省人事。

 

我才後知後覺地緩過神來，輕輕推開木門，進了屋。

 

一片狼藉。

 

酒杯歪七歪八地倒在桌上，喝空了好幾壇酒。

 

墨成砚靠在桌上，意識不清，可那雙俊美的眉眼間染著深情。

 

淚水沾湿了睫毛。

 

墨成砚哭了。

 

我從未見過墨成砚這樣。

 

因為從我進入這個世界見到他的第一面起，他在我面前都是冷靜自持、運籌帷幄。

 

身處高位，萬物皆在手心。

 

他天生謀略過人，遠識和智商皆高於常人。

 

從未見過他有什麼得不到的東西。

 

可如今，卻見到了。

 

我順著他面朝的方向看去。

 

是一幅巨大的女子畫像。

 

畫中的女子，眉目竟然和我有九分像。

 

我微微一愣。

 

旁邊是一個靈位，墨成砚摘的鮮花就擺放在靈位前。

 

靈位上寫著：【墨成砚愛妻溫念】。

 

愛妻，溫念。

 

一瞬間，我感覺心跳驟然停止。

 

整個人像是被什麼東西壓著一般喘不過氣。

 

隻顧喃喃自語：「溫念，是誰啊？」

 

此時，熟悉的金屬音響起：

 

【溫念是這具身體的上一任宿主，和你一樣，也是攻略者。

 

【隻是，她攻略失敗了。】

 

3

 

三年前，我穿進了這個世界成了第 108 位攻略者。

 

攻略對象是墨成砚。

 

系統說，墨成砚生性淡漠，不近女色，對世間之情向來是持有悲觀態度。

 

是個極難攻略的對象。

 

我的身份是丞相之女洛薇。

 

為了攻略他，我制造各種偶遇機會，自降身份去接近他。

 

墨成砚為了避嫌，沒少和我保持距離。

 

可說來奇怪，不知從哪天開始，墨成砚對我的態度驟然變化。

 

他開始不再拒絕我的好意，多次來丞相府給我送禮物。

 

甚至為了我差點喪命。

 

最後為了讓皇帝賜婚，他用兵權許了我一個未來。

 

他待我溫柔體貼，有我在現實生活中都不曾感受過的溫暖。

 

系統告訴我攻略成功的時候，我和他正處在蜜戀期。

 

他讓我選擇離開還是留下。

 

我想了想，終究是放不下這段感情。

 

於是我選擇了後者。

 

當初急於攻略成功，沒有細想他態度轉變時的蹊蹺。

 

如今想來，原來我一直活在別人的影子下。

 

隻是他用來記住溫念的一個替身罷了。

 

我自嘲地笑笑，轉身不小心碰倒了靈位旁邊的燭臺。

 

火燭迅速點燃畫像。

 

濃煙滾滾燒起。

 

我猛地嗆了好幾聲，正打算接水救火，卻被身旁的男人摟進熟悉的懷抱中：

 

「阿念，是你嗎？你終於回來了嗎？」

 

火光中，墨成砚緊緊地抱著我，不由分說地吻我的唇。

 

4

 

火勢蔓延。

 

墨成砚安排在小木屋附近的侍衛瞥見火光急忙來救火。

 

彼時墨成砚正緊緊地環住我的腰，不肯松手。

 

這些侍衛瞥見我時，都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我把墨成砚扶到侍衛肩上，隨他們一起出去。

 

濃煙燻眼。

 

侍衛費了好大的勁才把那兩個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帶出小木屋。

 

安置好後，他們又齊刷刷地衝進木屋。

 

我趕忙攔住他們：「裡面沒人了。」

 

為首的侍衛卻並沒有下達停止的命令。

 

眼看著火越來越大，現在衝進去多半是九S一生。

 

我抓住侍衛的衣袖：「我說裡面沒人了！」

 

侍衛往後一退，低頭：「王妃，裡面的東西對王爺來說比任何人都重要。」

 

此時，匆匆趕來的婢女小春著急給我披上外衣。

 

「小姐，快把衣服裹上，您這樣不合規矩，王府侍衛眾多，有失身份啊。」

 

原本穿在身上的衣服被火星燒出了幾個洞，破敗不堪。

 

5

 

翌日。

 

墨成砚上完早朝回來。

 

烈日炎炎，我等在書房門口。

 

如今我們是夫妻，彼此之間不該有隱瞞。

 

如果他真的心屬他人，我們也應該把話好好說開，好聚好散。

 

至少不應該像現在這樣。

 

通報的侍衛從書房出來，面露為難：

 

「王妃，實在不湊巧，王爺他此刻正在處理公事，恐怕沒有時間見您了，王爺吩咐了，等下您一個人用膳，不需要等他了。」

 

小春撐著傘過來扶我：「王妃，王爺肯定是因為您昨晚穿成那樣才生氣的，您去向他服個軟，他肯定就會原諒您的。」

 

「小春，你也覺得他是因為這件事情才不見我的嗎？」

 

小春天真道：「當然了，王妃和王爺的感情好朝野上下都知道，王爺不會真的生您氣的。」

 

我看著緊閉的書房門，自嘲地勾了勾唇：「他是沒臉見我。」

 

回到臥室，我坐在梳妝臺前，望著鏡子中的自己久久出神。

 

這張臉我用得太久了，久到我快覺得自己原本就長這樣了。

 

他會舍命救我，萬事以我為先……這一切的前提，是因為這張臉吧。

 

對於丞相而言，洛薇隻是一個用來交換權勢的工具，自從我嫁了人，這個所謂的父親，從未主動找過我一次，從未關心我過得是否高興，從未盡過一個父親的責任。

 

在這個世界，我曾以為隻有墨成砚愛我，隻有他在意我，在意洛薇。

 

是我錯了。

 

我驅散房間的婢女，拿起梳子對鏡自語：

 

「001，你之前說，我完成了任務，會有獎勵對吧？」

 

此時，一道金屬音響起。

 

【是的宿主，您要現在兌現獎勵嗎？】

 

我低下頭，強忍心中的不舍：「那就讓溫念回來吧，成全他們。」

 

系統慌亂了片刻：【您確定要把這獎勵用在這裡？這獎勵無上限，您有任何願望隻要不影響攻略世界都可以達成。】

 

不影響這個世界……

 

我自嘲地笑了笑。

 

如今我已經是這個世界裡的人，是男主的妻子，又有多少事情是能不影響這個世界的呢。

 

我淡淡解釋：「如果她回來取代我，我是不是就能回家了？」

 

系統仍舊替我擔憂：【宿主，您之前不是說您在那個世界過得不開心，所以才選擇留在這個世界的嗎？】

 

「既然無論在哪個世界生活都一樣，我還是回到那個熟悉的地方吧，而且，的確有點想家了。」

 

系統最後確定道：【宿主，選擇好了？】

 

「嗯。」

 

片刻後，金屬音重新響起：

 

【恭喜宿主，獎勵兌換成功，緩衝期一個月，這一個月，溫念會以其他身份回歸，和男主重新相遇。】

 

我為自己重新簪上木簪。

 

「好。」

 

6

 

這次出府，我沒讓小春跟著。

 

我在街上買了喜歡的糕點和脂粉，又看了打鐵花，聽了說書，甚至扮成男裝去春樓一睹花魁風採。

 

從前我兢兢業業扮演好丞相之女的角色，後來又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攝政王的王妃。

 

我必須時刻謹記自己京城才女之首的身份。

 

從未放肆地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