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重生了。


 


一睜眼,發現自己正在銀行,身邊站著我媽和我弟。


 


兩人正緊盯著我手裡的存折,不停地催促著:「你還在磨嘰什麼?趕緊將錢取出來,一會兒好戶型都被搶完了。」


 


我猛地回神。


 


看著眼前兩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又看了一眼手裡的存折。


 


這是我和季響全部的家當!


 


我一把將存折塞回包裡,起身就走。


 


我媽追上來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急聲問:「你幹什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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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弟攔在我面前不讓我走:「錢給我!」


 


我二話不說抬手給他一巴掌,接著伸手攔了輛出租車,揚長而去。


 


上輩子,我做了整整一輩子的扶弟魔。


 


將家裡能給的東西都給了弟弟劉東,可後果是什麼?


 


和季響離婚不久,我便得了不治之症。


 


躺在醫院沒錢醫治的時候,劉東連面都懶得露,我的親媽倒是來了,卻是給我帶了一瓶百草枯。


 


即便重生回來,我還依舊記得她當時的表情。


 


她一臉嫌惡,大概是覺得晦氣:「早S早託生,生了這種病,可別影響了你弟弟的好財運!」


 


我在絕望中恍然醒悟。


 


當藥滑進我的喉嚨,如火般滾燙的灼燒感想要燒穿我的胸腔的那一刻,我恨意滔天。


 


我想變成厲鬼索命。


 


可上天有好生之德,它讓我重生了!


 


1


 


回到家。


 


不能算是家,是我們一家四口租房的地方。


 


不到三十平的一室一廳,住著我們一家四口。


 


這幾年季響開出租車,我擺地攤好不容易攢了二十萬,本來可以付個首付買個房子,但因為我扶弟魔,上輩子全部給了我弟劉東。


 


後來我弟住樓房,我們一家人依舊龜縮在這三十平的出租屋裡,過了一年又一年。


 


因為沒有學區房,我的兒女上的都是城中村的小學,教學質量可想而知。


 


兒子季揚沒考上高中,輟學去工地打工,不幸出了事故斷了條腿,包工頭賠了十萬,卻被我轉手「借給」劉東開廠房。


 


女兒季苗成績好,考上市裡最好的公立。


 


我卻為了侄女劉嬌能有學上,逼著女兒季苗將名額讓了出來。


 


後來劉嬌考上大學,在大學談了一個富二代,兩人一起出國,回國之後兩人就結了婚,劉嬌成了矜貴的富家太太。


 


我的女兒因為轉學到普通高中。


 


被同班女生霸凌患上抑鬱症,被逼退學之後嫁給一個鳏夫,又被家暴到渾身是傷,抑鬱症再次發作,被送進精神病醫院......


 


想到這兒,我狠狠地抽了自己幾巴掌。


 


剛抽完巴掌,門響了。


 


我來不及收拾好自己臉上的表情,就對上季響嫌惡的眼神。


 


「你又想鬧什麼幺蛾子?」


 


2


 


我回頭看著季響,有些恍惚。


 


我與他離婚之後就再也沒見過。


 


那年我四十九,他比我大一歲五十。


 


五十的男人已經滿頭白發,原本挺拔的脊背也因為生活的壓力壓得像一張弓,明明一米八的大高個,卻瘦削得仿佛一整風都能吹跑。


 


那時候女兒季苗抑鬱症發作完全控制不住,被送進精神病院。


 


兒子季揚因為斷了一條腿整日沉迷遊戲和酒精,夜以繼日地麻痺自己。


 


我心裡卻還惦記著劉東廠子裡缺了個貨車司機,逼著季響去給他當免費的貨車司機。


 


一向習慣隱忍的季響終於扛不住,抬手給了我一巴掌,向我提出離婚。


 


我大鬧一場,將家裡能搬走的東西都搬走了,賣了一千多塊,轉手給親媽買了一條金項鏈......


 


現在回想一次上輩子造的孽,我都懷疑有人給我下了降頭。


 


不然沒法解釋我這些自私自私下作愚蠢的行為!


 


見我怔怔地看著他,季響皺了眉頭。


 


他抬腳走進來,看了一眼髒亂的客廳,默默地放下手裡的水杯,開始收拾起來。


 


我瞬間回神,一把搶過他手裡的笤帚,然後指著臥室:「你先去洗個澡睡一覺,這些我來收拾!」


 


他開出租車,為了白天能多打一份工,他開的是夜班。


 


白天找的那份小工是在家門口的飯店幫廚,中午十點半到下午兩點半,一天能多掙八十塊錢。


 


現在已經九點多,他勉勉強強能睡上一個小時。


 


我麻利地收拾著客廳,一抬頭見他還站在原地看著我。


 


於是催促:「快去呀,還愣著幹嗎?」


 


季響眼神古怪地看了我一眼,轉身進了臥室。


 


3


 


收拾完客廳,我又進了女兒的臥室。


 


說是臥室,其實就是從客廳隔出來的一個小隔間,很小,隻放得下一張小床和一個小書桌,小到連凳子也放不下,季苗每次寫作業隻能坐在床上。


 


但即便如此,女兒也將她的小臥室收拾得很幹淨。


 


床上放著她換下來的髒校服,我正要拿去洗,眼角餘光瞥到一個日記本。


 


日記本已經很舊,像是被翻了無數次。


 


我猶豫了一下,拿了起來,隨手翻到最新一頁......


 


【今天是我和哥哥的生日,哥哥給我們一人煮了碗長壽面。爸爸上夜班還沒回來,他最近又瘦了許多,可他白天黑夜掙的錢全被那個女人拿去給了別人……我和哥哥都想讓爸爸離婚,但他卻說再等等,我不知道他還要等多久?】


 


我默默合上日記本,整個人如行屍走肉一般走了出去。


 


昨天是季揚和季苗的生日。


 


他倆是一對龍鳳胎!


 


十三年前,我滿心期盼著他倆的到來;十三年之後,我卻連他倆的生日都忘了。


 


而更該S的是,昨天也是侄女劉嬌的生日。


 


我不僅買了蛋糕給她慶生,還親手做了一大桌子菜......


 


再也忍不住,我衝進廁所,擰開水龍頭,借著水流的聲音,哭得撕心裂肺。


 


4


 


季響起來的時候,我已經給他煮好的面條。


 


季響喜歡吃面食,最喜歡我做的酸菜肉絲面。


 


但我已經好像許多年沒給他做過了。


 


所以當季響看到桌子上的那碗酸菜肉絲面時,看我的眼神更古怪了。


 


我不想解釋,隻催促道:「快吃吧,一會兒涼了。」


 


他拉開椅子坐下來,卻沒急著吃面,而是看著我問:「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唰」地一下眼眶就紅了。


 


「對你好也不行嗎?」


 


見我哭了,季響有點慌。


 


「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覺得你今天不太一樣......」


 


我瞪眼:「你非得讓我天天罵你才開心?」


 


「沒......」


 


「那就趕緊吃,吃完好掙錢!」


 


眼瞅著季響臉上的表情冷下來,我知道他又誤會了。


 


但也懶得解釋,也根本沒法解釋太多。


 


說什麼呢?


 


說我重生了,說我這輩子一定會好好和他過日子,說我不再做伏魔弟......


 


他信嗎?


 


5


 


送走了季響,我又馬不停蹄地趕去菜市場。


 


兩個孩子中午不回家,在學校吃。


 


但我惦記著昨日孩子的生日,先去買了些菜,又去蛋糕店訂了個蛋糕,回家的時候,在小區門口碰到我媽和我弟。


 


我想到兩人肯定會來找我,但我沒料到會來這麼快。


 


也是,眼瞅著到手的二十萬就這樣沒了,能不急?


 


我媽一見到我立馬上前拉住我的胳膊:「靜靜,你到底怎麼回事?不是說好二十萬拿來給你弟買房子嗎?」


 


我一把掙開她緊緊抓著我的胳膊的手,往後退了一步:「可是媽,我們也沒房子......」


 


不等我把話說完,我媽就生起氣來。


 


「你們沒房子那是你們沒本事,和我們有什麼關系?」


 


劉東也覺得理所當然:「媽說得對,你們沒房子也不能耽誤我買房子,你弟妹還在家等著我拿錢回去呢,你把存折和身份證給我,我自己去取!」


 


我看著眼前的劉東,想著上輩子我重病在床,他連看都沒來看我一眼,還讓我媽帶給我一瓶百草枯......


 


心裡頓時恨意滔天。


 


6


 


我懶得和他們廢話,轉身要走。


 


卻被劉東一把拽住,他使勁一推,我整個人倒在地上,手裡的菜撒了一地......


 


小區門口來往的人很多,這邊一鬧,立刻就有人圍過來。


 


我眼珠一轉,一把捂住臉,大哭出聲:「媽,你就別逼我了,我一家三口還住在三十平的出租房裡,哪來的錢給弟弟買房啊,你就是逼S我,我也拿不出來啊」


 


我一向好面子!


 


從未在外人面前撒過潑。


 


所以當劉東和我媽看到我這樣時,像看著陌生人一樣都愣住了。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劉東是個要臉面的,一見圍了這麼多人,拉著我媽就想走。


 


但我媽卻是個不要臉的。


 


她理直氣壯地指著我:「你是姐姐,給弟弟買房天經地義,你不出錢誰出錢?」


 


此話一出,周圍人議論聲音傳來。


 


「哎喲這誰呀?說話也太不要臉了,憑什麼姐姐就要給弟弟買房?」


 


「可不,這媽沒本事給兒子買房子,就把主意打到閨女身上,什麼東西!」


 


我媽一聽不願意了。


 


直接跳到對方面前,一邊開罵一邊伸手去推人家。


 


誰知對方也不是什麼善茬,一推她就倒了。


 


這下可熱鬧了。


 


那大姨又哭又鬧,恰好她兒子就在附近,聞聲趕來。


 


一見親媽被欺負了,滿身文身的彪壯大漢直接堵在劉東和我媽面前。


 


「要麼給我媽跪下磕頭,要麼賠錢一萬!」


 


7


 


我媽還想撒潑,但見對方一臉橫肉,又慫了。


 


劉東這個欺軟怕硬的更是一聲不敢吭。


 


「怎麼著?磕頭道歉還是賠錢?吭個聲,我一會兒還有事呢,別磨嘰!」


 


我媽伸手拉了一把劉東,劉東無動於衷。


 


他一向好面子,怎麼可能會跪下來磕頭?


 


他想賠錢,但我媽愛財如命,是不可能是掏錢的。


 


於是兩人就僵持上了,我冷眼看著,心裡冷笑不止。


 


那大哥耐心耗盡,上前一步,一把揪住劉東的衣領,吼道:「你他媽的倒是吭個聲?給錢還是磕頭?」


 


劉東嚇得磕磕巴巴:「給給錢......」


 


「不能給錢,咱家哪裡有錢啊?」


 


我媽突然跪倒在那位大姨面前,二話不說磕起頭來,「大姐,我錯了,您高抬貴手,就饒了我這一次吧。」


 


我撿起散落一地的菜,悄悄地退去人群,站在外面。


 


冷冷地注視著我媽給別人磕頭求饒,心裡毫無波瀾。


 


看了幾眼,我冷漠轉身離開......


 


8


 


我在廚房做飯,聽到門響,知道是兩個孩子回來了。


 


於是忙迎了出去。


 


先進門是兒子季揚,他手裡還拎著菜,見我穿著圍裙在廚房忙整個人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復冷漠走到一旁放書包。


 


女兒季苗也跟著走進來。


 


她連看都沒看我一眼,徑直進了自己的小房間。


 


可我站在廚房門口,已經淚流滿面。


 


想著上輩子他倆的人生因我而毀。


 


想著季揚斷了一條腿之後的頹廢。


 


想著季苗被送進精神病醫院時看向我麻木的眼神......


 


「你又在演什麼?」


 


季揚走到我面前,毫不掩飾對我的嫌惡:「天天哭不累嗎?」


 


我:「......」


 


上輩子為了當好扶弟魔,我沒事就在他們面前上演一哭二鬧三上吊,逼得他們三人無計可施,最後妥協。


 


此刻的季揚還以為我又要作妖,眼底的嫌惡更甚:「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媽?」


 


他一把推開我進了廚房。


 


逼仄的小廚房裡,季揚看著廚臺上已經做好的飯菜,眼底劃過異樣。


 


但很快又清醒過來。


 


她怎麼會想起給他們做飯?


 


可能又是做好要送去給劉嬌的。


 


雖然早已麻木,但季揚還是忍不住會傷心會難過。


 


明明他和苗苗才是她親生的……


 


9


 


我抬眸抹掉眼淚。


 


現在不是哭的時候。


 


老天讓我重生回來,不隻是讓我復仇,更多的還是想讓我還債。


 


對兒女的虧欠,對季響的虧欠......


 


我深吸一口氣,調整好情緒跟著進了廚房,見季揚要做飯:「飯我做好了,你去叫妹妹出來吃飯。」


 


我關了爐火,將燉好的雞湯盛了出來。


 


等我盛好湯,見季揚還在看著我。


 


我一瞪眼:「看什麼看?不認識你媽了?」


 


這下輪到季揚傻眼了。


 


我將兩盤菜塞進他手裡:「端出去。」


 


季揚被我兇得也不敢再吭聲,端著菜就出去了。


 


我端著雞湯出了廚房,季揚很自覺地將其他菜都端了出來,又去拿碗筷盛飯。


 


季苗卻一直沒動靜。


 


我抬腳走過去,房門虛掩,我伸手一推門,就見她一把捂住日記本。


 


得,肯定是又在寫我壞話。


 


我裝作不知道:「出來吃飯!」


 


季苗很快就出來了,他倆坐在我對面,我給兩人一人舀了一碗雞湯,雞腿一人碗裡一根:「趕緊吃,吃完寫作業去!」


 


兩人看著碗裡的雞腿,看了我一眼,又默默地對視一眼,卻遲遲不動筷子。


 


我默默嘆了口氣,也不再強求,自己先吃了起來。


 


他倆見我吃了,這才拿起筷子也吃了起來。


 


我:「......」


 


這是怕我下毒?


 


10


 


吃完飯,兩人很自覺地去洗碗。


 


我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生日蛋糕插上了那根十三歲的蠟燭。


 


兩人洗完碗出來,看到飯桌上的生日蛋糕,同時愣住了。


 


我依舊是那副兇巴巴的樣子:「昨天的生日今天補上,你倆沒意見吧?」


 


季苗沒說話。


 


季揚卻出了聲,他盯著我,一臉警惕:「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坦蕩地對上他探究的視線:「我說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你倆信嗎?」


 


「不信!」


 


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


 


我:「......」


 


造的什麼孽哦!


 


11


 


我知道現在說什麼,他們都不會信。


 


索性也不再說什麼,起身進了臥室。


 


但特意將臥室門虛掩,然後趴在門縫裡,聽到外面倆孩在偷偷說話。


 


季苗:「她今天是抽了什麼風?哥,你真信她會洗心革面?」


 


季揚:「我信她才有鬼!」


 


季苗:「那就是在憋大招,咱們千萬別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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