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先生,你意下如何?」
梁衍接過了那份協議,SS咬著牙,連看也不看,直接籤了字。
筆尖劃過桌面,力度大的幾乎要把紙張劃破。
籤完字,我抽過紙,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然後滿意地收了起來。
安安的撫養權歸到了我名下。
這就足夠了。
臨走前,梁衍冷聲道:
「曲婉,你不要後悔。我不會再給你第二次回來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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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得輕松,牽著安安轉身離開。
「梁先生,你大可放心。」
11.
我沒在幼兒園耽擱太久,打車回了趟家,簡單收拾了下東西。
在這住了六年,直到要走的時候,我才恍然發現,我留在這裡的東西那麼少。
一個行李箱就能裝完。
我自嘲地笑了笑。
安安在隔壁收拾自己的東西,她從小就會自己整理房間,玩具和書都放的整整齊齊。
我給她也準備了個行李箱,她嘿咻嘿咻地塞完,頗有些得意地看著我。
我失笑,順著她的心思誇她厲害。
視線卻一不小心落到了桌面上。
一張全家福的兒童畫。
是安安花了一個整整月,一筆一劃親手做好的。
她以為梁衍會喜歡。
可到頭來,卻連送也沒能送出去。
「那幅畫,你不要了嗎?」
我問安安。
她回頭看了一眼,然後扭頭篤定道:
「不要。」
我們搬到了裡幼兒園更近的房子裡。
安安上下學走路十分鍾就能到。
熟悉的幾個朋友聽說我終於不做家庭主婦了,紛紛嚷著要請我喝酒。
我推脫不來,挑了個時間應了。
可沒等我出門,就接到了梁母的電話。
她在那頭溫柔地問我有沒有時間。
又抱怨著我和梁衍過了這麼久都不去看她。
和梁衍結婚這幾年,梁母對我向來很好,幾乎和對親生女兒差不多了。
我不知道梁衍到底有沒有跟她說明情況。
但無論如何,我總歸還是要去一趟的。
剛進門,我就看到了沙發上的梁衍。
心裡頓時明白了七七八八。
她大抵是來勸和的。
飯桌上,梁母說話總是不離我跟梁衍,意思很明確。
可惜我沒有接話,還是順水推舟地把話題引出去。
最後,她嘆了口氣,責備地看了眼梁衍。
「這麼些年,是小衍對不住你。」
她話音剛落,門鈴卻在此刻響起。
12.
我心裡已經有了預感。
果不其然,等梁衍一打開門,林若芸就像隻驚慌失措的兔子一樣撲進了他懷裡。
梁衍下意識攬住她的肩膀。
「怎麼了?」
林若芸哽咽著說不出一句話,縮在梁衍懷裡,瑟瑟發抖。
見梁母的臉色不好,我衝她笑了笑,示意她不用生氣。
我剛走到門口,林若芸就顫顫巍巍地開了口。
「阿衍.....他....他來找我了.....你救救我.....我怕.....」
梁衍本打算推開她的手猛的頓住,下一秒,他將林若芸SS抱進了懷裡,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後背。
「沒事的,別怕。」
「有我在。」
他的動作沒有半分生疏,顯然這樣的安撫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我曾經以為梁衍的冷漠是性格如此,現在倒是看得明白。
他不是不會,隻是不願意對我溫柔。
我無意再和他翻舊賬。
翻了這麼多年,我也累了。
「麻煩二位抓緊點時間,桌上的菜都快涼了。」
林若芸這才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瞬間從梁衍懷裡彈出,垂著頭不敢看我。
梁衍看著我平靜的表情,臉色卻更加難看。
我懶得多說,正打算拿包走人。
身後卻傳來一聲驚呼。
等我反應過來時,右臉處傳來了一陣劇痛。
我茫然地摸了摸臉。
湿漉漉的。
手掌上沾滿了血。
我看向門口。
林若芸被梁衍牢牢護在身後,毫發未傷。
拿刀的男子扭頭朝林若芸撲去,可下一秒卻被緊跟著的保安按在了地上。
失去意識的前一刻,我看見梁衍一把推開了林若芸,跌跌撞撞朝我撲來。
他顫抖著手,不敢碰我的傷口,聲音止不住發顫。
「曲婉,你睜開眼看看我.....別睡.......」
「我求你了....你醒醒好不好.....」
13.
昏S過去的瞬間,我腦子裡隻有一個想法。
哭你爹的墳。
給老娘叫醫生.......
14.
再睜眼時,我已經被送到了醫院。
我媽一邊給我乘雞湯,一邊跟我說當時的事。
我暈S過去後,梁衍SS抱著我不肯放手。
好在有梁母主持大局,她給了梁衍一把掌,把他扯開,然後迅速地叫了救護車,把我送到醫院。
傷口處理得很及時,雖然刀口有些深,但隻要恢復的好,留疤的可能性不大。
至於那天砍我的男人,也被查明什麼身份。
——是林若芸的前夫。
他是個賭徒,也是個酒鬼。
跟林若芸結婚前,他裝出了一副社會精英的模樣,把周圍人騙得團團轉。
可背後卻欠了一屁股賭債,不僅瘋狂酗酒,還經常打罵林若芸母子。
林若芸熬了三四年,好不容易離了婚,卻又被他找到了,逼著她要錢。
因此那天才一路跟到了梁家門口。
本來他的目標是林若芸,他衝進來砍人,怎麼也不該砍在離門口最遠的我身上。
但他沒想到梁衍的反應那麼快,幾乎在他出手的瞬間就將林若芸拉到身後。
我這個倒霉蛋就成了他唯一的目標。
我媽小心地看著我的表情,生怕我因為生氣動了傷口。
我倒是沒什麼反應,喝了一口湯,胃裡暖融融的。
「媽,我們已經離婚了,所以這些事都跟我沒關系。」
我媽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嘆了口氣:
「離了也好,總歸以後有我們幫襯著,日子不會差到哪裡去的。」
「隻是.....」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口。
「他已經在門口守了三天了,不吃不喝的,說是想見一面。」
15.
「好。」
我不想他髒了我的病房。
打完點滴後,我推開了門。
梁衍頹唐地靠在門口,西裝皺皺巴巴的,臉上是掩不住的憔悴。
我垂眸瞧著他,語調沒什麼起伏地道:
「有事嗎?」
他聽到我的聲音,猛的抬起頭,眼神近乎瘋狂地看向我的臉。
「婉婉!你的傷怎麼樣了?醫生怎麼說?我在這守了好幾天,他們都不肯讓我見你......」
「你知道嗎?你在病房裡的時候,我都不敢合眼.....隻有一閉眼就會想起那天你毫無生氣躺在我懷裡的樣子......我真的.......」
梁衍把臉埋進掌心,聲音近乎哽咽。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他開始斷斷續續地說起他跟林若芸的事。
他說遇到林若芸是一個意外。
那天他無意中撞見了林若芸的前夫在街上對她大打出手,甚至連孩子都不放過。
他說他隻是對林若芸隻有同情,對她的孩子也是。
這麼多年的照顧,他從未做過任何對不起我的事情。
我一直沒有說話,任由他講完。
他說了很久很久,想將這麼多年隱瞞的那些全部告訴我。
隻求我能夠相信他。
最後,他沉默了很久,才紅著眼小心翼翼地問我:
「婉婉,你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我笑了笑:
「太晚了。」
梁衍愣住了。
「什麼?」
我一字一頓地道:
「我隻後悔沒早點和你離婚。」
16.
梁衍的身體晃了晃,幾乎站不穩。
他啞聲問為什麼。
我抬眼。
「梁衍,我不傻。」
「所以請你別再自欺欺人了。」
當他下意識對我隱瞞一切。
當他一次又一次夜不歸宿。
當他默認那兩個孩子叫他爸爸。
當他幾乎本能的保護林若芸。
我不相信他心中沒有半分動搖。
梁衍近乎絕望地看著我漠然的表情,喉嚨中發出近乎困獸的嗚咽。
他還能說什麼呢?
他還能辯解什麼呢?
不過隻能讓他所做過的那些事更加不堪罷了。
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安安背著小書包站在樓梯口。
梁衍在此時就像是看到了一絲希望。
他踉跄著抱住安安,顫聲道:
「婉婉,我不求你原諒我。隻是至少看在安安份上,給我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好嗎?」
「她還這麼小,不能沒有親生爸爸......」
17.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安安就卯足勁一把推開了梁衍。
她體格小,但掙脫起來的力氣卻極大。
幾乎是瞬間,她就跳離了梁衍身邊,回頭一書包砸了過去。
「你不是我爸爸。」
「安安才不要這樣的爸爸!」
小女孩的聲音清脆,咬字清晰。
她的書包沒拉緊,砸向梁衍時,裡面的東西灑了一地。
書包很輕,砸到人身上並沒有多重。
可梁衍卻像是被狠狠打了一巴掌一樣,神情灰敗,宛若喪家之犬。
他彎下腰,一點一點收拾著地上的東西。
有筆,有書。
還有一張夾在書頁裡的畫。
梁衍指尖一顫,將畫緩緩抽出。
是一張被撕掉一半的全家福。
爺爺奶奶,外婆外公,還有媽媽。
唯獨沒有他。
梁衍心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他緊緊攥著那副畫,指節泛白,那向來挺直的脊背像是不堪重負一般深深垂了下去。
然後泣不成聲。
在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自己究竟錯過了什麼。
可惜。
一切都回不到過去了。
18.
那天之後,梁衍沒再出現在我面前。
我在醫院養了兩星期, 臉上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
出院的時候, 我收拾完床鋪,拎著行李箱推開門。
門口放著一個花籃。
沒有署名,也沒有留言。
「媽媽, 車來啦!」
安安蹦蹦跳跳地朝我撲了過來。
我繞過了花籃, 伸手接住了她。
「媽媽,這是誰送的花呀?」她好奇地問。
我揉了揉她的頭發,漫不經心地答道:
「不知道,可能是送錯了吧。」
19.
轉眼立了春。
我臉上的疤已經幾乎看不見了。
安安也順利地升入了一年級。
她向來活潑好動, 很快就跟班裡的同學打成一片。
值得慶幸的是, 她沒有被幼兒園裡的那段經歷所影響。
後來, 我去找過一次安安幼兒園的老師。
意外得知了林若芸的事。
上次在幼兒園門口鬧了一通後, 有圍觀的人拍了視頻,發上了網。
不僅被扒出她經常和已婚男人見面, 還翻出了幼兒園的監控視頻。
林子旭和林子楠在幼兒園欺負辱罵同學的視頻也被傳的全網滿天飛。
他們仗著兩人在同一個班, 經常組團欺負班裡的同學。
年紀雖小,但罵人的話卻是無比惡毒難聽。
那些被欺負孩子的家長坐不住了, 聯名要求園區不再接收林家姐弟。
林若芸沒辦法, 隻能主動辦了退園。
然而他們一家在網上徹底火了, 所過之處盡是一片罵名。
沒有任何一家幼兒園願意接受他們。
林若芸隻能像過街老鼠一般逃出了 A 市,從此消失無蹤。
之後, 我挑了一個合適的時間, 聯系了梁衍去做離婚登記。
財產分割得明確。
隻是梁衍另外提出了一份財產贈予協議, 同時將大部分的房產都給了安安。
我們並肩走到門口, 禮貌地告別。
我轉身離開, 沒有回頭。
因此也看不見。
那人站在原地, 看著我的背影。
等了很久很久。
20.(梁衍番外)
和曲婉離婚後, 梁衍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處於一種茫然的狀態。
他很少準時下班, 經常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裡工作到第二天。
情緒、食欲和睡眠。
他好像一並都失去了。
當他第二次不眠不休工作了三天時,公司裡的所有人都驚訝地看向他。
秘書驚慌失措地要上來扶他。
他擺手擋開, 側身無意中看到鏡中的自己。
滿眼紅血絲,面色蒼白, 憔悴得和從前的梁大總裁沒有半分相似。
簡直就像是另外一個人。
不。
不像是人。
更像是一具行屍走肉。
梁衍這才意識到,他變得有些不正常。
他終於想起了回家。
他想,這麼久不回去,曲婉肯定急壞了。
隻是為什麼沒給自己打電話呢?
梁衍遲鈍地找著借口。
應該是手機沒電了, 或者照顧安安太忙了。
他要理解才是。
這麼一想,他頓時提起了幾分精神,一路開車回了家。
家裡黑漆漆的。
「我知道的。」
「(隻」「婉婉?」
他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沒人應。
梁衍有些急了, 穿著鞋就想衝進去。
卻又想起曲婉不喜歡家裡髒亂。
於是他規規矩矩脫了鞋, 放到鞋櫃裡, 還把外套整齊地掛了起來。
做完了一切,他這才敢踏進了門。
廚房, 沒人。
客廳, 沒人。
臥室,也沒人。
曲婉不在家裡。
梁衍愣愣地站在原地,心裡像是空了一塊。
那,安安呢?
這麼晚了, 孩子肯定睡著了。
他踉踉跄跄地推開兒童房。
入眼便是滿牆的禮物盒。
被人小心翼翼包好的,沒有拆封的禮物。
兒童桌上擺著一張稚嫩的手繪全家福。
隻是右邊的那一半,已經被撕掉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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