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決意味不明地笑了聲:「你以為真的是我想提的嗎?還不是他——」她突然噤聲,又開口,「算了,反正是個連女配都算不上的角色。加不加也無所謂,又不會影響什麼,隻是讓她更清楚體驗下,什麼是作配而已。」
我面色不變地收回手,一轉身卻看見了宋之洲就站在我身後,大概都聽完全了。
我有些尷尬,指了指門,用口型說:「我等等再進去。」
宋之洲忍不住眉眼帶了點笑,他輕輕說:「被說了壞話還這麼氣定神闲啊,關老師。」
我微仰著頭看著他,我輕聲說:「沒有。」
沒有氣定神闲。她說的也都是實話,無論是戲裡戲外,我都是連女配都算不上的角色。
4
等到開拍的時候下了大雨,都不需要劇組再操心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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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飾演凰羽的婢女,馬車在大雨中前進時遇到了阻礙——一個躺在泥裡的垂S少年。
我起身,替凰羽掀開簾子察看。馬車離那個倒在泥裡的少年很近了,我這個角度看過去,還能見到雨匯在他高挺鼻梁兩邊的小窩裡。被雨打過的路泥濘不堪,本就不好行車,滿身髒破的少年微蜷著與湿冷的泥相伴,隱約裡有血色在周圍漫開。
很久以前有個很嚴苛的影評人說他是「靈氣逼人」,我這樣沒有表演經歷的人一下子就被江燃拉進了戲裡,他是最走投無路的少年,是在這世間隻有無根雨才願垂憐的乞兒,宋然的眼皮輕顫兩下,雨砸在他的傷口上、砸入他的眼裡,他面色無比蒼白,卻還是竭力地抬起眼,隔著這一重重的雨簾朝我看來,我甚至覺得他的眼底還有一抹鵝黃色的影子。
他的身後唯有鋪蓋而下的雨。他是乞兒,也是人間棄子,什麼都沒有。
凰羽的聲音在後邊響起:「小懷?怎麼了。」
我才從他那一眼的震懾中回過神來,我應道:「有個垂S的乞兒擋了路。馬車行不了了。」
宋然的黑發散開,混入泥中,他抬頭看這本不該向他掀開簾子的馬車,難堪地蜷起手,他試圖掙扎著站起來,可他腿腳都斷啦,他沒有辦法,隻能這樣一點一點地往路邊爬,他摔在泥裡,一聲不吭,雨打滿身。
那一瞬間無可比擬地擊中了我。我知道為什麼丫鬟願意給他一個擁抱了。
誰在落魄下,還保全自己的一分驕傲與尊嚴。誰見到他,都該動容的。
我想起十八歲的江燃,江家倒塌之後,鮮花不再為他停留,惡意都洶湧覆蓋而來,從那次擁抱後我很久都見不到他,我第一次找到他還是黃昏,他們說江家留下了許多債,江燃那時過得很苦。在小說裡不過是幾行字的事情,可是親眼看見,那卻是一個驕傲的少年的好幾年。
我第一次這樣聽見江燃和別人低聲下氣地道歉,乞憐。我藏在一條過道的陰影裡,靠著牆聽江燃一聲不吭地挨打,他不還手,也不多說話,我捂著耳朵無聲地哭,等到好久以後,他慢慢扶著牆站起來、走出去,外頭的天可真好啊,晚霞滿天。
我不遠不近地跟著他慢慢走,走過人聲鼎沸的人群,長街暮色一片,人慢慢地少了,他停住,很久才轉過身來,眼神直直地看我,我再也藏不住,慢吞吞地走到他面前。他眉角唇邊都帶了青紫,血痕初現,眉眼裡凝結著鬱氣,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跟了我多久?你還要看多久笑話?」
我抬起頭:「我隻是想陪陪你。」
他扯扯嘴角,很冷地說:「我不需要,你聽懂了嗎,關雎。」
我眼一酸,別過眼去,我知道他不需要我陪,可是能怎麼辦,我什麼都做不了啊。他卻突然放輕了聲:「別哭,別管我了,往回走。」
這一瞬間的江燃居然和眼前雨裡泥濘中的宋然融合在了一起。
我下了馬車,傘面在大雨裡傾倒,冷得徹骨,我很輕巧地擁抱他,就像是隔著時空,擁抱住了多年前的江燃,我輕聲說:「少俠路長,且惜性命。」
雨聲遠去了,我聽見冷雨下他炙熱心跳聲。
十八歲的江燃,二十五歲的江燃,路都很長吶。
這一幕導演喊了「卡」,我還抱著江燃,助理急忙撐著傘上來遮雨,我看見他被雨淋湿的額發下面一雙眼黑亮而執拗,我心裡一燙,松開手,他溫熱的手剛好擦過我的肌膚。
我在更衣室換完衣服出來,沒想到遇到宋之洲,他拿了杯溫的姜茶在外邊遞給我,我愣了下,他笑說:「驅驅寒。」
我道了謝接過,溫熱的喝下去確實很驅寒,隻是我受不了姜味,隻能一點一點抿。
宋之洲生得很好,戴了金絲眼鏡就是妥妥的斯文敗類一把手,之前有人把他和江燃拉郎配做了混剪,小紅過一段時間,我想起那個視頻就有點想笑。
宋之洲微挑起眉:「怎麼了?」
我搖搖頭,抿了小口茶:「想到了開心的事。」
宋之洲沒追問,笑道:「第一次演戲,入戲得不錯。」
我聽著他這樣說,就有些放松下來了,我就怕自己表現得不好,連累這部上星劇水平。隻是心裡默默想,能入戲也是因為我在雨裡看見了江燃,他沒有一句臺詞,卻每一個動作都是心疼。我心裡仍然在想溫決那個欲言又止的他,誰想我來演這樣一個角色,是江燃嗎?可是,那又是為什麼呢。
我淋了雨又喝了熱茶,神思有點犯懶,剛要說話,就看見江燃的身影,他拎著杯東西走過來,面色說不上太好,唇色還蒼白。
他很自然地接過我手上剛喝了兩口的溫姜茶,也沒理宋之洲,把手上那杯茶遞給我:「喝不來姜就別喝了,小孫剛剛給你買了杯熱飲。」
他的態度熟稔,眼神卻不太客氣,說完他把手揣兜裡,慢條斯理地抬頭,不冷不淡地說:「宋老師有事?」
宋之洲挑了挑眉,看了我一眼,笑容不改:「既然你們有事,我就先走了。」
我看著宋之洲走遠了,有點氣急:「不是說裝咱倆不認識,不熟嗎?」
江燃長得高,聞言低頭定定看著我,冷笑一聲:「可以啊,關老師,和我說裝不認識,和他就是逼自己喝不喜歡的姜茶,還談笑風生的。」
我眨了眨眼,卻敏銳地意會到他對宋之洲的敵意:「你們之前有過節?」
江燃卻短暫地沉默了一會兒,他別過眼說:「沒有。」
他又補充道:「不算有。他什麼都沒說,是我單方面過節。」
還挺理直氣壯的。
行吧,江大少爺。
5
片場休息的時候,我路過宋之洲,他的平板上放著剛播的劇集,正是宋然初遇凰羽那一幕,剛好止步於鵝黃色的少女在大雨之中抱住宋然那一帧,雨從他臉上滾過,像是落了淚。
江燃的臉真是造物主的榮耀,每個角度好看得不像話。
宋之洲摘下耳機,喊住我,指了指他旁邊的空位置,我卻下意識打量了一下周圍,宋之洲輕笑:「放心,他不在。」
宋之洲偏過頭微笑,他的氣質清冷,劇裡是白衣丞相,劇外是清冷男神,一笑起來卻有冰泉緩緩流動的溫潤感:「他對我敵意很大。」
我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原因。
宋之洲抬了抬平板,我好奇地湊過去看,看見自己出現,感覺還挺新奇的:「沒想到這麼快就播了。」
宋之洲「唔」了一聲,冷不丁開口:「誰也沒想到他會來演宋然。」
我的興致突然被雪蓋住了,收回了眼,應了聲「是」。是啊,誰能想到這麼驕傲的他,願意為了一個溫決,做到這種程度。
我往遠處看,烏泱泱的劇組人員、數不清的機位圍繞著江燃和溫決,他們在對戲,隔著太多人我也看不清楚。
宋之洲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我輕聲說:「因為溫決。」
他卻突然頓住,修長的手指在小桌上輕敲,好久才失笑出聲:「關雎,你真的很遲鈍诶。」
我回過頭,宋之洲說:「你該不會沒有意識到,江燃對你很不一樣吧。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在大學的時候,全學院都知道我喜歡你,隻有你一個人不知道。」
我怔住了,宋之洲的話太突然,我不知道怎麼回應,他很坦蕩,抵著額角輕笑:「好多年前的事了,別緊張。」
我想起溫決在化妝室裡說的話,連女配都算不上的人,是影響不了劇情的,我搖了搖頭:「他以前不這樣的,現在——」我頓了頓,補充道,「他隻是習慣我在太久了,不想要我離開。」
宋之洲很耐心地回答我,就像是上學時教導不懂事的學妹那樣:「有很多的人想要接近江燃,怎麼他隻留下了你呢?」
「關雎,你應該自己好好看看的。」
我竟然回答不上來。
宋之洲換了個話題:「看劇了嗎?評論都很好的。」
這邊愣神著,那邊結束拍攝了,江燃逆著光往這邊走,周遭都被鍍上金光,桃花眼半開,不冷不熱地看了我和宋之洲一眼,導演對剛剛拍的內容十分滿意,樂呵呵的,看見我和宋之洲,不由詩興大發,念了句「關關雎鳩,在河之洲」,江燃不耐煩地停住,冷淡地瞥了眼導演,硬是讓導演把下一句話吞了回去。
他大概也覺得沒意思,轉了身換了個方向就走了,宋之洲抬了抬下巴,示意說:「怎麼,不哄哄?」
我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多少有些無力,搖搖頭說:「算了。累了。」
其實其他劇情都沒有大改,劇走的是邊拍邊播的形式,現實的拍攝進度已經到了凰羽明爭暗鬥即將上位的部分,網上才上了第一集。
我上網的時候才看到了成片,因為早早拋出了江燃在第一集有戲份,熱度很高。我關了大片的彈幕專心看劇,前面是凰羽的一些日常和背景的鋪墊概述,到了集末的時候正是那場大雨。
我出神了很久,打開彈幕,重看一遍,從清一色的「好心疼宋然」「江燃怎麼可以在泥裡呢」到「一個擁抱!!他得到了一個擁抱!」「副 cp 嗎!我磕了家人們」「江燃這個演技絕了絕了」。
我是在休息室抱著平板看的,剛看完準備收起來,冷不丁有聲音出來:「網上可磕你倆了。」
溫決站在我面前,大概瞟到了,她的助理聲音有點尖:「這本來是溫姐的角色呢。」
話不太好聽,我挺直了脊背,抬起眼。溫決笑著回應助理:「算啦,就幾句詞的小配角而已,隻是燃哥熱度高,帶著磕的人也多了。」
我疑惑地問:「但是,當時圍讀會你不是也在嗎?有異議為什麼不說呢?」
溫決大概沒想到我會反問她,笑容有點維持不大住,她小小的不滿我並不放在心上。
助理又出聲:「算了,過段時間燃哥還有個新歌出 MV,溫姐當女主角,誰還在乎這點流量熱度呢。」
我收拾東西的手一頓,才想起來確實是有這回事的,按照原劇情,接下去江燃還會有新歌,MV 女主角理所應當地定給溫決,捧她上青雲。
我垂下眼,挺好的。一切按原劇情發展,我順理成章退出,不用再動搖了。
在片場,溫決和江燃的交流基本為 0,可誰能知曉這背後經過歲月沉澱的愛意呢。
卻聽見有散漫而嘲諷的聲音響起來,來人嗤笑一聲,半倚著門框,桃花眼笑時含情,可不笑時譬如現下,那才是一個冷漠。江燃靠著門,很懶地反問:「噢?是嗎?」
溫決和她助理都看過去,臉色有點發白。
「我怎麼不知道我還有新歌?」
溫決喊他:「燃哥……」
江燃掀了掀眼皮,吐字冷漠:「我們很熟?」
我看了看江燃,又看了看溫決,江燃卻突然看向我,桃花眼笑起來,驟然吹散一江寒風,落花紛飛,他伸出手:「關雎,還不過來?」
他讓我在外面等一會兒,等了大概一分鍾他出來了,隱約著我也沒聽清什麼,他說沒事了。
江燃垂眼看我:「你沒來哄我,我隻好來找你了。可是,怎麼我一來,就看見你被欺負啊,關雎同學。」
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江燃在給我出頭,我的心有一點雀躍起來,歡喜湧上來,卻還是提醒他:「她是溫決。」
江燃微俯下身,他身上的味道像是下了雪:「溫決怎麼了?」
我啞言,我該怎麼說,溫決是你發布會上曖昧的人,是你願意為她作配的人,是你人生劇本中安排好的女主。
最後,我隻是仰起頭輕聲說:「她是你的女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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