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村長老哥,這些銀票正好一千兩,勞煩您按照兮兒的借款數額,還給大家。」

村長咕嘟咽了一口口水,看了看我,沒敢伸手。

我從我爹手裡拿過銀票,塞進村長手裡。

「村長伯伯,這些年承蒙您和鄉親們照看,小九才能平安長大。這些錢您拿著,幫我還給大家,等小九日後有出息了,另有回報。」

說完,我衝村長眨了眨眼。

村長激靈靈打了個冷戰,手裡的銀票差點兒掉到地上去。

但村長畢竟是一村之長,見多識廣,他定了定神:「薛九,你跟我過來。」

我跟著村長走出去老遠,身後呼啦啦跟著所有看熱鬧的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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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回事,薛九?

「那真是你爹娘?」

我點點頭:

「可能吧!」

「可能?這叫什麼話?」村長立起了眉毛。

「我又不認識他們。他們說是就是唄。」

村長頓時氣急敗壞:「你個小王八蛋,能不能有個正形?那是生身父母,不是隔壁王大爺王大娘,哪能隨便認?」

我擺擺手,表示這不是啥大事:

「我正好要出去一趟,搭他們的馬車方便。」

聽我這麼一說,村長沉默了:

「薛金豆,你給我把家看好了。

「等我回來,家裡但凡少個土坷垃,我都把你家房子扒了。」

薛金豆哇的一聲哭出來,抱著他爹薛土豆的大腿抹鼻涕。

薛土豆一巴掌拍在他兒子後腦勺上:「你怕個球。小九嚇唬你呢。」

「你是去找你夫君麼?」村長開口道。

「找他作甚?我早就當他S了。」

敢卷走我的錢,就算沒S,我也得親手把他弄S。

「那你出去幹什麼?是去……」

我嗯了一聲。

村長一臉凝重。

「你放心,辦完了事我就回來。」

說完,我面對村民,朗聲道:

「大家聽好了,現在立刻回去收拾行李,隻帶值錢的東西和夠三天吃的幹糧,其他的都不要了。」

人群立刻騷動起來。

我抬了抬手。人群安靜。

「從這兒到雲城,走小路,三天能到。記住,不要入城。派人去城裡買三天的幹糧,繞城過去,再走三天,就到白塔村。500 兩銀子交給白塔村村長,他會幫著辦理戶籍,再劃一片地給我們。剩下的 500 兩用來安家。」

騷動又起。

「真的要走麼?」

「怎麼這麼急?」

「非走不可?」

「家裡養的雞能帶著麼?」

「我那房子前幾天才修繕完啊!」

「鍋碗瓢盆用不用帶著啊?」

我默不作聲地看著亂哄哄的人群。

我能理解他們難舍茅屋故土的心情。

就是我,也有些舍不得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

可我們必須得走。

村長厲喝一聲:「都他媽閉嘴!」

人群再次安靜。

「早就商量好的,現在嘰歪什麼?

「走,是必須的。

「以前不動,是沒錢買路。現在小九給拿了銀子,又安排好了一切,咱們前途無憂,還猶豫什麼?

「都他媽給我滾回去收拾東西,一炷香後村頭集合。

「誰要是敢拖拉,別怪我打斷他的狗腿。

「都給我滾!」

這次沒人再吭聲。

人群呼啦一下散了個幹淨。

村長沉默了片刻:

「這破地方,住了大半輩子,罵了大半輩子,這要走,還有點舍不得。

「薛大樹,人走幹淨了,就放把火把這兒燒了。」

村長嘆了口氣:

「你可真狠。一點兒念想都不留啊。」

「沒了念想,才不會有人偷跑回來。」

「行吧!」

「放火之前,清了小孤山,把屍體都弄過來。」

「你是說……

「好,我來安排。

「把我師父照顧好。」

交代完正事,我大踏步走回了家。

3

離開旮旯村後,我一直掀著馬車的窗簾向外張望。

直到看見旮旯村的方向升起了滾滾黑煙,才放下簾子。

「兮兒,是不是舍不得這裡?」

我娘拉著我的手溫柔問道。

「這破地方有什麼舍不得的?」李亭月鄙夷道。

我娘點了一下李亭月的額頭,嗔道:

「別胡說。這畢竟是姐姐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

我晃了晃我娘的手:

「娘,還是您懂女兒。

「雖然這地方特別窮,家家戶戶都為一日三餐煩憂,女兒一個人,更是吃了上頓沒下頓,但鄉鄰們都特別好,經常會接濟女兒。

「有一年過年,女兒都快餓S在山洞裡了,是村東頭王嬸子給女兒送了一個幹馍馍,女兒才活過了那一晚。」

我娘立刻淚眼婆娑。

我看向李亭月。

「妹妹,你吃過幹馍馍麼?就是把粗糧磨成粉,加搗碎了的野菜和樹葉,做成的幹餅子。雖然得就著水才能咽下去,下咽的時候還會劃得嗓子疼,但那東西特別頂餓。」

李亭月張了張嘴,半天才憋出幾個字:「沒吃過。」

我再接再厲:「那妹妹平時都吃什麼?是不是吃雪白雪白的大米飯?

「我聽村長伯伯說,有錢人都吃大米飯,吃山珍海味,是真的麼?」

李亭月許是知道她現在享受的富貴生活本該是我的,有些心虛,含糊應了一句:「吃米飯。」

我立刻往我娘身邊湊了湊,抱住她的胳膊:

「娘,我真羨慕妹妹,從小生活在你們身邊,吃喝不愁,受你們呵護長大。」

我娘用帕子擦了擦眼淚:

「兮兒,這些年,爹娘虧欠你的,都會補給你的。」

「娘,女兒不需要這些外物,女兒隻要爹娘的疼愛就夠了。」

說完,我轉頭看向李亭月,她慌忙低下頭,掩住嫉恨的目光。

接下來的日子,李亭月不停在爹娘面前展示她知書識禮大家閨秀的風範,借以對比我的粗鄙不堪。

我可不慣著她。

「妹妹,你這簪子真好看,是金子做的麼?比姐姐頭上這根樹杈好看多了。

「妹妹,你這件裙子真漂亮,是什麼料子的?比姐姐這件粗布衣服好看多了。

「妹妹,這耳環襯得你小巧玲瓏,又漂亮又可愛,這是玉石做的麼?姐姐連耳洞都沒有呢。」

我娘見我如此寒酸,大手一揮,把沿途城鎮的商鋪差點兒搬空了。

我還假裝推拒一番。

「娘,這個簪子給妹妹吧,妹妹戴著比我好看。

「娘,這件裙子給妹妹吧,妹妹穿著比我好看。

「娘……」

我娘安撫李亭月:「亭月,這些東西你多的是,你姐姐一樣都沒有。這次娘就先買給姐姐了。」

李亭月強顏歡笑。

「娘,這是應該的。」

這時候,我就親親熱熱地拉著李亭月。

「妹妹,你真好。」

我娘見我們姐妹如此「和睦」,笑得合不攏嘴。

我爹也是一臉的慈愛。

行吧,他們兩個的表現總算掃平了我心底的疙瘩。

我決定不坑他們了。

再有一天就到京城了,夜裡,我把我娘給我買的東西都包在一個包裹裡,包裹上放了一封信。

然後牽走了一匹馬,離開了客棧。

——

爹,娘,受兮兒一拜。

兮兒自幼失怙,落入歹人之手,受盡萬般苦楚,從不知親情為何物。

卻不想爹娘還健在,兮兒卻早已被人取代。

既親緣淺薄,親情可替,便千兩買斷,從此兩不相欠。

薛九,叩別。

——

自打重逢後,我從未問過他們的身份,從未問過他們是如何找到我的,帶我回去又如何安置,我甚至連他們的名諱都不知,一早就做好了離開的打算。

4

京城,古韻茶樓。

今天尤其熱鬧。

緣起於兩月前,逍遙王興師動眾去城門處迎人,卻隻迎來哭哭啼啼的禮部侍郎一家。

逍遙王當即大發雷霆。

後因禮部侍郎夫人哭暈厥過去方才作罷。

聽聞逍遙王當天就出城了,去向不明。

今日,逍遙王回城,過家門而不入,直接打上了禮部侍郎的門,要禮部侍郎把人交出來。

這會兒,雙方已經到了金鑾殿上,請當今聖上評理去了。

眾人大聲小聲議論著,唾沫橫飛,興奮難抑。

概因為逍遙王可是個傳奇人物。

這位逍遙王自幼體弱多病,整個太醫院都斷定他活不過十歲。

皇上自是不願愛子夭折,既然醫者不能醫病,那便尋仙問道吧。

恰一遊方道士入京,便被請入宮中。

道士說逍遙王根淺,無法扎根皇土,隻能踏遍山河,尋一扎根之地,方能活命。

就此,逍遙王便消失在京城眾人的視線中。

直到半年前,才又現身京城。

我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心裡一直琢磨著毫無頭緒之事——

作為一個平民百姓,要怎麼樣才能見到當今聖上。

晚飯後,我回到入京後賃的小院子。

從懷裡掏出幾份牙行的招工文書,一份一份看著。

丞相府要門房兩人。

吏部尚書府要二等丫鬟 10 人。

禮部尚書府要灑掃丫頭 10 人。

兵部尚書府要廚娘兩人。

逍遙王府要護衛 20 人。

太子府要護衛 10 人。

恭王府要馬夫 5 人、車夫 5 人。

……

這個牙行是京城最大的一個,做的都是達官貴人的生意。

我把招工文書翻來覆去看了幾遍,最後挑出太子府的那份。

當今聖上有三子五女,大皇子勤王,二皇子恭王,三皇子逍遙王。

比起這三位王爺,我更屬意去公主府混個差事,可等了一個多月,都沒等到公主府招工的信息,隻能退而求其次,選擇王府了。

勤王是大皇子,更是當今太子,在他手下當差,見到皇上的幾率更大吧?

第二日一早,我去牙行報了名,申明隻籤一年活契,牙行叫我回去等消息。

古韻茶樓依舊濟濟一堂。

今日談論的主題是昨日逍遙王血染御書房,至今仍昏迷不醒。

禮部侍郎被聖上下令罰跪一個時辰,宮門落鎖前才一瘸一拐出了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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