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奶奶是在我高中畢業的時候去世的。

 

她的小房子和一點點存款都留給了秦星。

 

我親生父母更不管我了。

 

所以很早我就要不停地打工攢學費。

 

也幸虧這個救贖任務完成了。

 

短時間內，我總算可以間歇性擺脫打工人生涯，喘一口氣了——

 

幾個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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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我穿著泳衣，躺在海邊的沙灘上，閉著眼曬日光浴的時候。

 

原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再打交道的系統突然又出現了。

 

它語氣驚慌，拜託我能不能再回去一趟。

 

【宿主，江峤現在精神狀況很不正常！

 

【他的黑化值瘋狂上升。

 

【我們實在沒有辦法了，再放任下去……整個小世界都要被他攪得天翻地覆了！】

 

12

 

江峤既然在那場聚會上沒有見到白盈。

 

後面的人生中，他應該會遠離那些纏纏綿綿、糾葛不休的主線劇情才是。

 

沒有對女主的覬覦，也沒有和男主在商場的爭鬥。

 

雖然平淡。

 

卻是一個普通人正常且順遂的一生。

 

也是原文裡書粉對他的最大祝願：「封心鎖愛，安安穩穩，長命百歲。」

 

可現在。

 

一切都亂了套——

 

系統給我放出了一小段江峤在那個世界中的錄像。

 

投影中。

 

他不僅沒有像設想的那樣，過上穩定且平靜的生活，甚至恰恰相反。

 

江峤現在狀態變得極其不對勁。

 

敏感、脆弱、易怒、暴躁。

 

像是一頭被拋棄、被傷害的兇犬。

 

前幾天，他把自己關在臥室中。

 

每天幾乎睡不了幾個小時的覺。

 

一邊不停地喝著咖啡和酒精，一邊抱著電腦。

 

不停地敲打和調查著什麼。

 

直到似乎終於有了結果——

 

他第一次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別墅，回到了公司。

 

然後迅速用個人賬號發布了一條消息。

 

在那條消息裡。

 

他貼出了幾張圖片。

 

最底下有一段詳細的文字，記錄了我和江峤那短暫的四次交集、經過——

 

【尋人。

 

【有人在這些時間、這些地點遇到過這樣一個人嗎？

 

【我打聽了很久，但怎麼找也找不到她了。

 

【這四段經歷應該是一個人的。

 

【拜託誰有頭緒和線索，提供給我。】

 

視頻放到這裡的時候，系統聲音都尖厲了起來。

 

【宿主，我真的覺得這個反派江峤太可怕了吧！」、

 

【你每一次執行任務間隔時間那麼長……他是怎麼發現蛛絲馬跡的啊啊啊啊啊！】

 

13

 

別說系統，連我也覺得誇張了。

 

這張照片裡，第一張隻是一張很久之前的道路監控截圖。

 

八歲的我牽著小江峤的手，被他送回福利院。

 

第二張則是初中時期，他大概聯系到了學校教務處。

 

從那裡找到了我的入學照片，這也是唯一一張清楚的證件照了。

 

第三次我和江峤並沒有見面，身份也是系統幫我偽造的。

 

所以縱然他用盡手段，也沒有搞到那時候我的樣子。

 

而不久之前，我和他發生關系的那一晚……他被下了藥，沒有看清我的臉。

 

能拿到的，隻有一張酒店走廊的截圖。

 

可惜走廊關了燈，截到的，也隻有一張背影了。

 

……

 

因為江氏集團的體量，再加上江峤本人的地位和名氣。

 

這件帶有荒謬色彩的事情很快就宣傳開來，甚至有點被頂上熱搜的趨勢。

 

短短幾個小時，底下就有了上千條評論。

 

一大部分是吐槽這種清晰度的照片怎麼找人的——

 

【不是我說，隻有一張十幾歲的學生照能看清好嗎？】

 

【成年的照片，要麼是沒有，要麼是模糊，上哪找啊？】

 

【對啊，長大後肯定會變化的，這樣子選出來相像的，世界上不得成千上萬？】

 

【難道江總自己都不知道這女的長什麼樣？不是被人騙財騙色了吧哈哈哈哈。】

 

……

 

可江峤沒有理會這些言論。

 

他一直保留著自己這條動態。

 

似乎堅持不懈、掘地三尺也要把這個女人挖出來一樣。

 

慢慢地。

 

圈子裡就有了傳言。

 

有說那個人其實是他的白月光，江峤對她情根深種。

 

為了這個半真半假的說法。

 

漸漸地。

 

開始真的有了越來越多長得和圖片相似的年輕女人去江峤的公司。

 

毛遂自薦，假扮為他要尋找的對象。

 

隻可惜不論相似度多高，幾乎都被一眼識破。

 

扔了出來。

 

在發生四五十次這樣的事情後。

 

系統有些受不了了。

 

它又重新找上了我。

 

【宿主，既然他非得把您找到……

 

【那何必還弄一個冒牌貨呢？您要不要，自己回去試試？】

 

14

 

系統說。

 

可以給我錢，而且價格好商量。

 

這次我想在那裡待多久就待多久，如果不開心，也可以隨時回來。

 

其實是個蠻好的生意。

 

尤其是對我這個沒什麼家庭背景的打工人來說。

 

所以我幾乎沒什麼猶豫就同意了。

 

在再一次去往那邊之前。

 

我又仔細地看了一遍系統給我的文件。

 

發現江峤在這段時間裡，不僅僅是發了瘋般地找人那麼簡單。

 

他的黑化值幾乎體現在方方面面。

 

因為不停地有人假扮來找他，讓他一次次期待，一次次失望。

 

江峤的性格變得更加陰鬱內斂。

 

他白天會瘋狂處理工作。

 

手段狠厲，打壓同行，整治對手。

 

似乎想要吞並其他所有看不順眼的企業，也似乎是在發泄壓力和憤恨。

 

這樣的做法雖然使得江氏不斷壯大。

 

但另一方面，也使他得罪的人越來越多。

 

圈子裡面，有許多競爭者盼著他跌下高位。

 

就此一蹶不振。

 

於是在不久之前。

 

一個破了產的企業主被人挑唆，怨怒之下，瘋了般撞向江峤開出公司的車子。

 

雖然司機第一時間轉動方向盤，減小了衝擊力。

 

但江峤的腿部還是受了重傷，被送去了醫院。

 

醫生說。

 

他可能幾年……

 

也許很久都不能站起來了。

 

15

 

我接受系統委託，又重新回到江峤的世界時。

 

他前幾周才剛剛出院。

 

系統提醒我，此時他的精神狀態也許更加起伏不定、低迷不安。

 

讓我小心一點。

 

我點了點頭。

 

隨手就招了一輛出租車，按照系統給我的地址，去了江峤的別墅——

 

這其實是我第一次來。

 

外面有一小片花園，種了薔薇花，整個牆體是淺黃色的。

 

不僅好看。

 

而且和我想象中，自己以後有錢了想要買的房子差不多。

 

我欣賞了一會兒。

 

正準備走上臺階的時候。

 

突然正前方的大門自己打開了。

 

一個穿著白裙子的女人被人扔了出來。

 

她穿著高跟鞋，沒站穩，幾乎就要滾下去——

 

我急忙拽住她的手腕。

 

高處的一個類似保鏢的人冷冷地看過來。

 

語氣也相當不好。

 

「你是第四十八個來冒充的了。

 

「不得不說，你的伎倆和態度是最糟糕的……

 

「新聞上都寫著了，江總的初中是第三十九中，你竟然能記成第三十八中，也是腦子夠爛的。」

 

我感到旁邊的女生稍微顫了一下。

 

然後是小小的、低低的罵人聲。

 

「靠。

 

「摔S我了。

 

「S瘸腿，腦子還挺好使。」

 

她似乎輕輕地掐了我一下，像是感謝我剛才接住她似的，低低囑咐了一句。

 

「姐妹，你也看了那個尋人啟事來騙人的吧？

 

「我跟你說，這個S江總腦子沒被車撞壞，精得很，我勸你沒兩把刷子，還是小心點，別……」

 

話還沒說完。

 

站在臺階上的保鏢直接看向了我。

 

他很直接。

 

也很不客氣。

 

「你呢？

 

「第四十九個，要不要進來？

 

「還是準備現在跑路？」

 

16

 

江峤的臥室在最頂層。

 

走到房間門外的時候，保鏢自己先進去了。

 

門沒關緊。

 

有一條小小的縫隙敞開著，淡淡的光線透進來。

 

也隱隱的。

 

可以聽見兩個人的談話。

 

大概因為剛出院的原因。

 

江峤的聲音帶了一絲低沉，還有些沙啞。

 

他語氣冷冷的。

 

「又來了？

 

「快要五十個了吧，怎麼……

 

「是覺得我江峤好騙，沒長眼睛，一個個都過來耍我玩嗎？」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的音調都提高了許多。

 

保鏢深吸了一口氣。

 

馬上回應道。

 

「好，江總。

 

「要不這個人就不見，我這就把她趕出去。」

 

我聽見保鏢往我這邊走來的腳步聲。

 

臥室門打開——

 

保鏢兇神惡煞的臉出現在我的面前，似乎下一步就要抓住我的領子。

 

把我扔到樓下。

 

但是下一刻。

 

江峤似乎改變了主意。

 

他頓了頓。

 

「算了。

 

「已經有了那麼多騙子了，倒也不差這一個。

 

「叫什麼名字？把她帶過來吧。」

 

17

 

我其實曾經問過系統，要是江峤也沒認出我，我該怎麼辦呢？

 

系統沉默了。

 

它似乎也沒有辦法了。

 

那麼。

 

最終，無可避免地。

 

反派似乎仍是要走向劇情線給他規劃好的結局——

 

孤單絕望、眾叛親離、萬人唾棄。

 

可也那麼一點點的僥幸。

 

江峤給了我和他一個機會。

 

他讓保鏢把我帶了進去——

 

陽光很好，從巨大的落地窗透了進來。

 

他坐在輪椅上。

 

從這一大片陽光中慢慢轉過身子。

 

保鏢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雙手抱胸，隨時準備著把我架走。

 

有一瞬間。

 

我幾乎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咚咚咚。

 

我想。

 

我應該說些什麼的。

 

即使他已經把我們遇見和認識的經過都在網上說了出來，但總有什麼……

 

總有什麼能證明，我又回來了。

 

可他目光緊緊鎖在我的身上。

 

下一刻卻開口。

 

不容置疑地。

 

篤定地。

 

「你不是她。

 

「又一個騙子。」

 

我的心跳驟然回落。

 

房間一片沉寂。

 

江峤扯了扯嘴角。

 

「但你看起來還算順眼。

 

「留在別墅吧。

 

「我會給你錢，報酬慢慢談。」

 

他慢慢地，一字一字念出剛剛保鏢告訴他的，我的名字。

 

也是我真正的名字。

 

「秦月。」

 

18

 

江峤腿部殘疾。

 

剛剛回到別墅，需要一個生活助理。

 

我接下的，就是這麼一個差事——

 

每天給他聯系一下醫生，擦擦藥，再扶著他下樓繞著花園復建幾圈。

 

保鏢大哥對於我能夠安然留下這件事相當驚訝。

 

畢竟在他眼裡，四十九個冒牌貨裡，隻有我沒被扔出去。

 

還陰差陽錯地籤下了一個月四十萬元的僱佣合同。

 

這簡直就是奇跡。

 

大哥的目光在我身上來回掃視。

 

摸著下巴，不住搖頭。

 

「要我說，你也不算是長得最像的吧？

 

「那幾個成年的畫像看不清，你和那張初中生證件照還是有點區別的，嗯？

 

「眼角的痣倒是長得位置挺對，專門點的是不是？

 

「運氣真好！」

 

運氣好嗎？

 

我不知道。

 

也許我本來也沒對被一眼認出這件事抱有過什麼希望。

 

現在能夠留下來，已經很幸運了。

 

19

 

和傳聞中不一樣。

 

江峤「兇名在外」，陰沉可怕。

 

但照顧他，倒似乎並不是一件麻煩的事情。

 

那次短暫的見面後。

 

第二天，江氏集團就接到了一個大的合作項目。

 

他連夜趕往了外地，親自談判——

 

直到半個月後，才重新回到別墅。

 

因為不斷的旅途奔波，他腿傷復發，幾乎疼得直不起身子。

 

整個人蜷縮在輪椅裡。

 

自己一點點把自己推回房間。

 

我聽到動靜，從臥室裡出來的時候，看到的正是這一幕。

 

他眉頭緊緊皺起，嘴唇抿著，有汗水從臉頰上滑了下來。

 

聽到聲音。

 

江峤眉頭皺得更深了。

 

語氣不耐。

 

「不是說了不用跟著我嗎？

 

「隻是腿殘了，我還S不……」

 

下一刻。

 

他抬起頭。

 

看到了站在他房門前的我。

 

沒說完的話硬生生憋了回去。

 

不知道為什麼。

 

也許是錯覺。

 

我覺得他表情莫名溫柔了下去。

 

江峤咳嗽了兩聲，很奇怪，他沒有剛才那麼兇了。

 

「已經凌晨了。

 

「怎麼不睡覺……我吵著你了？」

 

20

 

我從廚房裡抱出提前熬好的藥劑，一邊往江峤的房間走，一邊想。

 

我是不是還可以再試著證明一下？

 

證明我就是他要找的人？

 

如果他的黑化值可以因此降低一些，也許反派悲劇性的命運就可以稍稍避免。

 

可當我走進臥室。

 

走到江峤身前。

 

蹲下身子，慢慢把他的褲管往上掀起時。

 

剛剛想好的話卻一下子哽住了——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腿上的傷痕。

 

縱橫交錯，深深淺淺。

 

最長的能從膝蓋直接到小腿腳腕那裡。

 

明顯就不僅僅是這次車禍造成的。

 

可以想見。

 

在這段時間裡。

 

他經歷了什麼。

 

下意識的。

 

我塗藥的手指不禁顫了顫。

 

輕輕撫過那一道長長的傷痕。

 

隨著我的動作，江峤似乎深吸了一口氣。

 

良久後。

 

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了過來。

 

冷淡，卻帶了一絲小心翼翼的試探。

 

「很醜吧？

 

「像這種傷疤，不僅腿上有，身上也有。

 

「看不慣我的人很多，想除掉我的人也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