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婚之日,夫君的白月光來搶親了。


 


她沒搶成功,卻就此留了下來,與我的夫君日漸親密。


 


所有人都笑我低賤如草,活該不被人愛。


 


殊不知我是被恩情所縛,給自己定了三次妥協。


 


妥協三次後,我與他和離,從此再不相幹。


 


可他卻後悔了。


 


1


 


我垂著眼站在風中,耳邊是臺下賓客的竊竊私語,所幸頭上蓋著紅布,看不見那些嘲弄的視線,也能安慰自己眼不見為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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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喜的日子,我的夫君卻跟著他的白月光跑了。


 


事發突然,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待回過神,金堆玉砌的高臺上就隻剩下了我一人。


 


旁人的闲話並沒有避諱我。


 


「到底是假的,再喜歡也比不得真愛。」


 


這場婚事最後隻能草草結束。


 


銜草怕惹我難受,一路上罵遍了白月光和衍天宗的人,唯獨沒敢提起李如風。


 


隻是誰也沒想到,這親搶得並不算成功,傍晚,李如風竟然回來了。


 


彼時我已卸了釵環,換掉了嫁衣,李如風卻還穿著那身婚服,看到我一身素淨,語氣不滿,「我還沒有掀蓋頭。」


 


他看我沒有動作,上前一步環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肩窩,聲音很輕,「你是不是生氣了?」


 


「姜筱失蹤了兩年,我怕她是遇到什麼困難才去看看。


 


「思思,我不會丟下你跑了的。」


 


我定定望他半晌,回屋拿出紅蓋頭罩在頭上,「掀吧。」


 


他笑了,紅布搖晃的空隙間,我看到李如風抬起手,伸向紅布一角,他動作緩慢,帶著些鄭重的意味,卻在快要觸上的那刻,被院外忽然響起的嬌俏呼聲打斷。


 


「如風哥哥,我住哪裡呀!」


 


修長的手指頓時停在半空。


 


我心下了然,自己拽掉了紅布,上好的錦緞在手指間像流沙般細滑,一時不察便落到地上,被風吹遠。


 


李如風煩躁地往門外瞟了兩眼,最終丟下句等我,就匆匆向外走去。


 


看著那道大紅的背影遠去,我恍然大悟。


 


他確實沒跑,但他把人帶回來了。


 


2


 


早在跟著李如風回衍天宗的時候我就聽說過姜筱的名字。


 


那是個張揚的女子,自由不羈,和很多男人都有糾葛,李如風是和她糾纏最深的那個,兩人分分合合纏了近十年,最後一次分開後,李如風遇見了我,而姜筱從此消失兩年。


 


直到我和李如風大婚,她強勢又高調地出現在了典禮現場。


 


所有人都說我很像她。


 


是李如風抓不住風一般的姜筱,才退而求其次找了個替身。他雖然不曾表露,可偶爾看我的時候也會恍惚一瞬,像透過我看到了另一個人。


 


我並不是毫無所覺。


 


但遇到他,本就是我為了報恩的故意為之。


 


幼時逃命的路上,他和姐姐李如星的隨手搭救助我逃出生天。


 


初時他不敢與我搭話,總是拿眼偷瞄我,李如星笑話他膽小鬼,他就惱怒地紅著臉背過身去,腳卻不由自主地向我這裡慢慢挪動。


 


那時的我無法走路,隻能趴在地上靠四肢前進,手腳都被磨破了皮,翻出鮮紅的血肉,他發現後,皺著張小臉,小心翼翼地給我上藥。


 


這點傷在我看來並不嚴重,可他一直絮絮叨叨地提醒我疼就要喊出聲。


 


見我還是憋著不吭聲,每塗一下他就誇張地發出嘶聲,好像故意在替我叫疼,訴說委屈。


 


那段日子是久違的輕松快樂,哪怕之後分開,我過上了顛沛流離的生活,這段記憶還是時不時被我反復回憶品味,汲取著那一點溫暖安心。


 


我的記憶力向來差勁,卻牢牢記住了他們的臉。


 


後來我又見到了李如風,他已經成了衍天宗的首席弟子,前途無量,和姜筱的愛恨情仇也廣為流傳。


 


在他們又一次分開的時候,我靠著和姜筱相似的臉,成功留在了他身邊。


 


我本不在意他是不是真心愛護我,一心報恩,隻是日日相伴,難免起了貪念,現在才會覺得悵然若失。


 


「這算什麼?」


 


銜草看著遠處親密的兩人喃喃出聲。


 


姜筱晃著腿坐在樹上,俯身去觸碰李如風的臉,後者沒有躲,甚至微微仰頭去追她的手,畫面一派悠然美好。


 


如果那不是我夫君的話。


 


對啊,這算什麼。


 


他總是有各種事情要忙,陪我的時間寥寥無幾,他更習慣我像隻貓兒,時時刻刻在他身邊打轉,需要的時候招招手就會來,不需要的時候也不會獨自走遠,永遠在視線可及的範圍內。


 


這是姜筱給不了他的安心。


 


但他留給姜筱的縱容和深情不會因為這點安心就分給我。


 


「走吧。」


 


轉身之際,姜筱笑著被李如風從樹上抱下,她高高揚起的手腕上,一隻翠綠的镯子瑩潤生光。


 


我愣在原地,怔怔看著那隻眼熟的镯子。


 


那是李如風家傳的玉镯。


 


原是他姐姐李如星戴著,李如星去世後,他悲痛欲絕,將這隻镯子妥善保存起來。


 


這般重要的遺物,他竟然舍得送給姜筱。


 


3


 


我想問清楚镯子的事,可李如風整天都沒回來。


 


聽聞姜筱招惹到了那個新上任的妖皇,現在正派人滿世界抓捕她,揚言要把她丟進萬獸窟裡當養料。她會出現在我的典禮上,八成也是走投無路借著搶親來尋求庇護。


 


她沒賭錯,李如風真的去給她善後了。


 


但好像並不順利。


 


傳言那位妖皇陰晴不定,既不吃軟也不吃硬,萬事全憑心情。


 


看李如風陰沉的臉色,想必沒能討到好。


 


他情緒很差,進門就抱著我不放,眉間的躁鬱久久不散。他鮮少有這麼情緒化的時候,我幾番欲言又止,想問的話還是堵在喉間沒能說出。


 


「思思。」


 


他忽地喊了我的名字。


 


「嗯?」


 


「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他捧住我的臉,認真盯著我的眼睛。


 


「你和姜筱容貌相仿,必然可以假扮成她,引開妖皇的注意力,等我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就接你回來。」


 


燭光在他深邃幽黑的瞳孔裡躍動,亮得驚人,我卻隻覺得遍體生寒。


 


4


 


妖皇殘暴,我答應的話和去送S也沒有區別。


 


李如風會想出這個主意,無非是因為我是不S之軀。


 


一年前他境界突破的關鍵時刻被人尋仇,危急之時,是我替他擋了致命一劍,自那之後他知道了我不S的秘密。


 


可不S不代表不會疼。


 


那一劍幾乎廢了我大半的修為,我像個廢人躺在床上,連動根手指都做不到,卻不得不清醒地承受著足以撕裂靈魂的疼痛。


 


我被折磨到神志不清。


 


那劍上還帶了蠱毒,至今也沒能清掉,每月十五都會毒發一次,我怕他擔心,一直瞞著沒讓他知道,每到毒發那天就找借口躲起來,自己熬過那段痛苦的時間。


 


畢竟李如風當時哭得是真慘啊,情真意切地說著恨不能替我承受,眼淚掉得比我還多。


 


就像幼時為我上藥他卻喊得比我大聲一樣。


 


每次吐血他都驚慌失措地捂著我的嘴,似乎以為那樣就能堵回去。


 


笨拙又讓人不忍。


 


後來我心軟,不忍心看他這樣害怕,真就硬憋著,血從鼻子眼睛裡嗆出來,他不敢再捂了,隻能抱著我一遍遍地說再不會讓我受傷,再也不會讓我疼的話。


 


可現在,他不想讓姜筱出事,就選擇了讓我疼。


 


我沉默了很久,輕聲問道,「你希望我這麼做嗎?」


 


李如風愕然,不理解我為什麼這樣問,卻還是點了頭。


 


「我會給你布好法陣,你躲機靈點,不會有事的……」


 


「好。」


 


李如風沒說完的話被我打斷,眼裡閃著動容。


 


我推開他,心裡默念——


 


這是第二次了。


 


待到幫他三次,我的恩就算報完了。


 


5


 


我被送到了衍天宗山腳下的一處院子裡,行蹤做得極其隱秘,又在不經意間透露出李如風轉移了一位女子的消息。


 


料想要不了多久,妖皇就會尋著線索找來。


 


李如風離開前眼眸深晦,「等這些結束後我們重新拜一次堂吧。」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他不甘心地又看我許久,見我始終心不在焉,才鬱悶離去。


 


待他走後,我把院子收拾了一下,雖然不知道能住多久,還是興致勃勃地種上了喜歡的花和愛吃的菜。


 


我曾不止一次幻想過報完恩後要過什麼樣的生活,卻不著頭緒。年幼時在不見天日的地方受盡折磨,後來又苦於修煉、為了生存疲於奔波,似乎人生從沒有平靜下來過。


 


正常的生活是什麼樣的,我沒見過,自然也想象不到。


 


直到如今坐在院子中央曬太陽,那模糊的構想才終於顯現出一點輪廓。


 


有了盼頭總算不叫我那麼難受了。


 


隻是住了一晚後,我發現了新的麻煩。


 


這附近竟然有小偷。


 


一夜之間,我放在桌上的飴糖不翼而飛,桌上隻餘外包的油紙。


 


這間院子有李如風留下的陣法,輕易闖不進來,除非是個普通人,可我整夜都沒有察覺到氣息,想來是個異常敏捷的小賊。


 


我又接連試探了兩天,別的東西都沒少,唯獨那些甜食被偷吃得一幹二淨。


 


直到第四天,我在房梁上蹲了一整夜,終於抓住了他。


 


那是個高大健碩的英俊男子,打從站在我面前,我的視線就無法從那飽滿鼓脹的胸膛上離開。


 


6


 


這小賊像是毫不意外,被我發現後反而堂而皇之地住下了。


 


他身上受了些傷,算不得多嚴重,我給了他傷藥和幹淨的紗布後他就整日裸著上身,裹著道什麼也遮不住的繃帶,晃著那一身精壯漂亮的肌肉在院子裡走來走去。


 


我幾次想提醒他這樣有礙觀瞻,又實在舍不得這大好風光,尋思這枯井般無聊的生活還是要有些點綴的好,也就幹脆裝傻隨他去了。


 


他雖然作風狂放不羈,人卻挺熱心的。


 


我澆菜,他就跟在我後面指指點點,哪個喜陰,哪個喜旱。我去鎮子上買瓜果,他也知道披上外衫,又在我身後指指點點,這個果子甜,那個一看就澀。


 


穿著粗布短衫也掩蓋不住那一身精壯,說著揭老底的話愣是沒哪個老板敢給他擺臉子。


 


他眼光確實毒辣,經過他指點,買回來的果子個頂個的甜,雖然最後大部分都進了他的肚子。


 


我看他大口吃著果子,臉上全是滿足,好奇地問道,「你怎麼這麼喜歡吃甜食。」


 


他舔舔唇角,「因為吃甜的心情會好。」


 


我愣住,久遠的記憶裡似乎有人也曾問過我類似的問題。


 


但那時我壓根沒吃過糖,隻是聽別人這麼說過就信以為真。


 


後來有機會吃到甜食後,發現也不過如此,日子過得沒有滋味,吃什麼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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