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每個人都像你這樣先斬後奏還振振有詞，哪裡還有規矩。」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今天你們所有人請年假或者事假，都要走 OA！」

 

「不走完流程，總經理沒籤字之前，都不允許離開！」

 

這下我可是看出來了。

 

周俊就是針對我。

 

大概這一年我這個普通大學畢業的本科生和他這個高才生平起平坐，他心理不平衡了。

 

借題發揮，向來是他最擅長的。

 

經理看了看周俊，又看了看我，權衡一番才說：「周俊說的話也不是沒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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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看報告，這時間你們走流程。」

 

「沒問題了，你們流程也走完了。」

 

說實話，心裡有些失望。

 

我為公司賣命，公司卻隻把我當牛馬。

 

從昨天上班到現在，我們已經在公司整整幹了 24 小時。

 

居然讓我們為了該S的形式主義，犧牲休息時間。

 

這麼喜歡走形式主義，加班的時候怎麼沒見到要批流程的？

 

「好了，大家不要垂頭喪氣的。」

 

「我這不是為大家帶來咖啡打氣了嗎？」

 

「去廁所洗個冷水臉，大家繼續加油幹呀！」

 

周俊倒是精氣神十足，充滿鬥志地給大家打雞血。

 

我氣不打一處來，可想到現在的市場形勢和公司開給我的高薪，心中一個蠢蠢欲動的點頭又被打消了。

 

別人有底氣辭職。

 

來自農村要養一家 6 口的我雖然有技術，可不敢裸辭。

 

這委屈，我居然隻能生生受下！

 

6

 

事情處理得很漂亮，但到底是造成了客戶的損失。

 

待事情處理完後，公司就開始追責。

 

作為組長的我和周俊首當其衝。

 

這段錯誤的代碼出現在我們小組負責的代碼上。

 

周俊先被經理找到辦公室談話，一組組員小姚神神秘秘地把我拉到茶水間：

 

「林組長，其實之前我看到周組長打開過我們的包。」

 

「理論上打包完成後是不允許打開的，可周組長說經理批準了他修改格式。」

 

「您說會不會……」

 

她說完這段話，我心中已經有數了。

 

可無憑無據，不能把責任推給周俊。

 

隻能說這次的事，我們都有責任。如果追責，我和周俊都應該被責罰。

 

沒想到，經理找我時，直接讓我背了所有責任。

 

「小林啊，你也知道這次公司損失了不少，肯定是要追責的。」

 

「周俊和我說了，平時技術這塊大多數是你負責的，他負責總體把控。」

 

「這次問題出現在這麼基礎的代碼上實在是不應該。」

 

「還好你帶著團隊及時彌補了失誤，但錯誤還是要承認的。」

 

「等會兒辦公室那邊就會發全公司通報，你委屈些扛下這責任。」

 

「……」我覺得實在諷刺。

 

幹活最多的人承擔了主要責任，成了背鍋俠。

 

敢情，不幹活有錢拿，還不用背責任，那誰還幹活啊。

 

我幹脆擺爛算了。

 

經理似乎看出了我心裡的想法，連忙安慰：「小林，你是我一手帶上來的，你是什麼樣的人我最清楚。」

 

「認真負責又有技術！」

 

「你放心，撤職隻是暫時的，以後有機會一定會把你再提上來的。」

 

「公司要是沒有你，可是少了一員大將！公司不能沒有你啊！」

 

這餅畫的，我就是再不懂人情世故，再沒有腦子也知道，經理這是棄車保帥，不會再重用我了。

 

而沒有受到一點波及的周俊，反而成了部門裡的二把手。

 

呵呵……

 

經理繼續安慰：「工資也不會少，就扣這一季度的獎金。」

 

「出這麼大的事，公司給客戶的賠償也不止這點，也就是象徵性地罰一些。」

 

「小林，做領導的要有大局觀，現在隻不過是撤了組長的職務，把一組二組合並在一起。」

 

「你還是做原來的工作，一切都不會變。」

 

我越聽越不對，我直接問：「周俊還是組長吧？」

 

經理一愣。

 

「也就是說，項目上出了問題，幹活最多的我背了全部責任，不幹活的周俊還升職了？」

 

「經理，我也跟了您一路，您這麼處理，良心過得去嗎？」

 

經理有些尷尬，可到底是領導，神色立馬恢復了平靜：「小林，職場就是這樣的。」

 

「周俊他有學歷有背景，我們不得不服。」

 

「我也是把你當自己人才說這麼掏心掏肺的話。」

 

「你畢業的學校到底差了點，周俊是國外常青藤研究生畢業的，含金量和你不一樣。」

 

好好好，高才生嘛，我懂的。

 

所以技術不要緊，幹活多不要緊，隻要學歷就夠了對吧？

 

我調整了下心態，也下定了決心。

 

反正不是組長了，我也學學我們組長，多說話，少幹活，主打吹牛捧哏拍領導馬屁。

 

7

 

從經理辦公室出來，同事們用同情的眼神看著我。

 

周俊上前拍了拍我的背：「兄弟，委屈你在我下面幹活了。」

 

「領導信任我，希望你以後好好配合。」

 

我看著手機上的全公司通報，覺得自己付出的這幾年都變成了諷刺。

 

心下十分悲哀。

 

偏偏這時，周俊得意洋洋地向辦公室宣布他請客的消息：「以後技術部一二兩組合並成一個組了。」

 

「今天我在食堂訂了餐，大家聚聚，聯絡一下感情。」

 

「當然，以後林陽逸就不是組長了，和你們一樣是組員，也要好好配合我們的工作。」

 

說完，他向我挑了挑眉，等著我回懟。

 

我現在的心態完全變了，開心地謝過：「謝謝周組長請客。」

 

「食堂雖然小氣了些，到底是周組長破財，大家可得多吃點。」

 

周俊愣住，想要說的話生生卡在嘴裡。

 

呵，上次聚餐他說預訂了飯店，大家以為他請客，結果是 AA 制。

 

這次得了這麼大一個便宜，還不得讓他出出血？

 

接下來的日子，我在公司過得異常艱難。

 

周俊針對我一個人開展多維度的打擊報復。

 

上交的材料，不是字體不對，就是格式不正確。

 

他不太懂裡面的內容，隻能這麼挑錯。

 

我也無所謂，一遍又一遍地按照他的要求改文案。

 

畢竟浪費的是工作時間，不是我私人的時間。

 

每天早上 9 點半，我準時上班，下午 6 點半準時下班。

 

堅決不內耗自己一點，工作時間就好好工作，下班就好好面試新單位找下家。

 

我不相信，我滿身技術找不到一個可以接納我的公司。

 

偏偏工作還沒找到，奶奶出了事。

 

8

 

這天，我正按周俊的要求改著工作總結 PPT 時，接到了我媽焦急的電話。

 

奶奶在家裡摔了一跤，敲到了腦袋，現在昏迷不醒，讓我趕緊去醫院。

 

我一下子從工位上站起來，跑著離開辦公室。

 

周俊眼疾手快，拉住我的書包叫住我：「等會兒有個小組研討會要開，林陽逸，你準備去哪裡？」

 

「老子奶奶病了，現在去醫院！」

 

我本來心裡就急，這人又不分場合地拉人，我忍無可忍直接吼了出來。

 

工作的同事們都抬頭看向了我們這邊。

 

周俊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道：「你出去跟我和經理請過假了嗎？」

 

「要不是我發現，你是不是準備就這麼偷偷溜出去了？」

 

「公司好好的風氣就這樣被你壞了！」

 

「林陽逸，現在給我回去整理資料準備開會。」

 

「開完會再走流程請假！」

 

我喘著大氣，所有血液似乎一下子湧到了腦子裡，不再佛系平靜：「放手。」

 

「我現在還能保持冷靜和你好好講道理，你再這麼沒事找事，我不保證會做出什麼。」

 

「我奶奶病急在醫院，我現在、立刻、馬上要趕過去！」

 

「我已經在微信上和經理說過了，你要的請假流程，我回來給你補。」

 

周俊卻不依不饒了起來，盯住了我：「前段時間你說奶奶過八十大壽，現在奶奶又病危？」

 

「呵呵，林陽逸，你奶奶可真多。這種借口，鬼信啊！」

 

「我告訴你，今天我還就跟你較真了！」

 

「別騙我，今天這個小組討論會有多重要，你不會不知道，是故意惡心我，不想過來是吧？」

 

「員工手冊規定了，年事假要提前一周申請，病假要醫院證明，喪假要S亡證明，你有嗎？」

 

「沒有的話，要麼你就直接辭職滾回家，你牛，我沒話說。」

 

「要麼乖乖去工位工作！」

 

「今天我就要抓個典型，給大家看看我們最近工作的規範性！」

 

他滔滔不絕，似乎在這裡準備開他那個按規章制度辦事的大會了。

 

手機在口袋裡振個不停，我一手接聽，是我爸焦急的聲音：「逸逸，你怎麼還不來？」

 

「你奶奶不太好，平時她最疼你了，你快過來和她見最後一面。」

 

我的手機直接是外放的，我連忙答應，看著周俊。

 

周俊不到一秒又說服了自己：「你還真是為了逃班不擇手段啊。」

 

「上學那會兒為了逃課這種事沒少幹吧？」

 

「林陽逸，我來公司就是為了克你。」

 

「以前老師沒教你的，進入社會，讓我來好好教教你怎麼守規矩。」

 

周圍已經有同事上前來勸和。

 

本來就是小事，平時公司就有個口頭約定，急事可以請假兩小時。

 

可周俊非要搞大！

 

「林陽逸，我知道你一直驕傲於自己的技術，認為誰都比不上你。」

 

「可你技術這麼好，為什麼畢業的學校就這麼差呢？」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

 

周俊突然變了態度，像個大領導循循善誘起來。

 

我笑了，辦公室越來越多不服他的聲音，周俊一直想找機會打打出頭鳥。

 

偏偏我前段時間表現良好，溜須拍馬跟他學了個十成十，他捉不到我的錯處。

 

今天這出請假大戲，正好撞到他槍口上了。

 

可我看了眼時間，實在心急。

 

在這裡已經浪費了 20 分鍾，趕到醫院至少半個小時以後了。

 

我爸電話裡，奶奶的情況不容樂觀。

 

這是他逼我的。

 

我原本想把這些放到我離開公司以後，現在不得不提前拿出來。

 

「周俊，你誰啊，管天管地管我畢業學校？」

 

「你以為出國讀個野雞大學就是社會的精英了？」

 

「哈佛大學？」

 

「你的哈佛大學怎麼和我網上看到的哈佛不一樣？」

 

「我第一次知道哈佛社區大學也成了哈佛大學。」

 

「連國內本科都考不上的人，去國外鍍了層金倒成了香饽饽了？」

 

「周俊，你現在放手，我給你留點面子，否則別怪我口無遮攔。」

 

周圍同事聽了我的話，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周俊的水平有目共睹，其實早就有人懷疑過他的學歷。

 

可人畢業證書上確實寫著 Harvard。

 

沒想到此哈佛非彼哈佛。

 

引以為傲的學歷猛然間被我拆穿，周俊臉色一陣慘白，緊緊抓著我的手微微發抖。

 

他惱羞成怒：「你胡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