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盛國皇帝被逼自焚於天下,我盜取了半個國庫星夜兼程趕去想救他一命。

可惜晚了一步。

我到的時候,他已站在了祭臺上。

熊熊烈火中我們兩個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錯愕。

這老實人,火點早了。

1

帶金子出來,我很是費了一番波折。

私庫裡的金子不多,拿不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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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國庫裡的鑰匙,三位閣老成日裡掛在褲腰帶上。

戶部就更不用說了,戶部尚書潘老大人恨不得一隻眼睛睡覺,一隻眼睛放哨。

即便不說要把金子偷出來的艱辛,就算拿到了,怎麼運出去都成問題。

皇宮中有羽林衛,皇城外有虎賁軍。

就算運出了城,拖著這麼十幾箱金子,沿途的官、民、盜、匪諸多隱患隨便哪撥人都夠我喝一壺的。

好容易我拖著金子到了盛國的都城前,謝子季領著人追了上來。

看我SS抱著黃金箱子不撒手,謝子季嘆了一聲道:

「幾位閣老們說,末將前來追蹤,若是陛下未出國門,便要將金子和陛下一並完好無損地帶回去。」

我聽著話裡有話,松開抱著箱子的手,站起來理了理衣裳問:

「那若是已出了國門呢?」

謝子季同親衛聞言,鄭重地叩首行禮:「那便以陛下為尊,無論如何都要保護陛下的安全。金子沒了就沒了,但陛下不容有失。」

三月天,飛揚的塵埃落在眼睛裡。

我微微仰了仰頭,不讓眼淚落下來。

謝子季追我追得急,我帶著人瞻前顧後跑得也急,眼下我們兩撥人衣衫褴褸,蓬頭垢面,活像兩伙兒要飯的。

就連路過的大姐都趕緊領著孩子躲得遠遠的,小聲地囑咐兒子:

「看到了嗎,這沉痛的世道,就算要飯也要拜山頭。你往後若是不好好念書,長大了也要飯,一個窩窩頭分兩半,一半上交,一半當晚飯。」

楚懷奕早受夠了被人指指點點,張口嚷道:「你說誰是要飯的?」

其他人見怪不怪地拉住他,遠遠的那位大姐繼續囑咐兒子道:

「看到了嗎?這沉痛的世道,平素裡孤身一人膽小怕事的叫花子一旦有了團伙就敢動手打人,甚至做強盜。所以你念書的時候離那些成群結隊的小混混遠一點,團隊給了他們底氣,他們盲從並且無畏會表現出瘋狗一樣的攻擊性。」

楚懷奕跳起來過去把一張俊臉擺在大姐面前:「你倒是睜開眼睛看看,小爺我,我這張臉,就算賣屁股也能賺不少錢,我用得著要飯?」

一言既出,眾人皆沉默。

小白結結巴巴問:「三哥覺得,賣屁股要比要飯來得,體面?」

楚懷奕沉思了片刻後問:「必須得選一個?」

說罷又扭捏地看向我,「陛下以為,哪個體面?」

我控制不住地翻了個白眼,「朕,恥於同爾等為伍。」

一群二貨!!!

2

城外鬧了這麼一場,大家的心情都輕松不少。

隨後也不再拖延,藏好了金子,匆匆進城。

隻是我們才進城門,就聽到了響徹四方的號角聲。

楚懷奕在大魏是出了名的風流人物,除了生得神氣高朗軒然霞舉,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數也是無一不精。

這號角聲隻是略聽了一耳朵,便蹙起了眉,「陛下,這是祭樂。」

人潮在聽到祭樂後忽然匯聚起來,街頭巷尾比肩繼踵。

左右隨侍艱難地為我分開人群,我們一行被熙熙攘攘的人群裹挾著艱難前行,忽聽隊伍前方爆發出了驚呼。

遠遠可見有煙氣升騰,不好的預感讓我再難維持理智。

我同隨侍們一並走在最前方,毫無章法地將擋在面前的障礙和人一一清除。

可在見到恆帝時,我的動作僵住了。

祭臺燃起大火,他正站在其中。

「等等。」我踉跄前行,喉間驚呼控制不住地溢出。

可惜,祭樂轟響,我的聲音傳不到恆帝耳中便已湮滅在這一場狂歡之中。

眼看火勢蔓延,順著祭臺攀躍而上。

我索性一咬牙道:「出劍,S過去,救人!」

「等等。」謝子季出聲道,「陛下,盛國的三位異性王都到了。」

我隨著謝子季的指點一一去看,果然發現人群中有形跡可疑的幾撥人。

盛國的三位異性王野心勃勃,此番恆帝被逼自焚於天下,就是有他們在暗中推波助瀾。

楚懷奕一直觀察著臺上,此時,也拉了拉我的衣袖。

「陛下,恆帝看見你了。」

我聞言將目光移向祭臺,隻見恆帝看向我,先是衝我搖了搖頭,隨後拱手,遙遙衝我施了一禮。

人群原本喧哗,驀地靜默一瞬。

不知是誰忽然哽咽出聲。

「去年地痞強佔我家耕田,是陛下親審,將我家耕田還了回來。」

「我妹妹被人強搶去做妾,也是陛下知曉後,將那人下獄,讓我妹妹得以還家。」

「陛下其實,愛民如子。」

「陛下啊——」

恆帝烈焰焚身,躬下去的身體沒能直得起來。

周遭不知從何時起,哭嚎聲四起。

隨侍們護衛在我身邊,同我一道看著這場盛大的以君主的性命為主導的一場祭天。

何其荒誕——

恆帝活著的時候,他們說恆帝昏庸無道逼他下罪己詔,又逼他自焚謝罪於天地臣民。

如今他S了,他們卻又哭得這樣。

3

一年前位於盛國境內的洛河源頭足足降了一個月的暴雨,洛河水位暴漲幾次決堤。

位於洛河下遊的我國憂心忡忡,早早便開始疏散百姓。

但所涉土地、人口實在過於龐大,對於剛剛立足未穩的我國來說,朝廷根本負擔不起四十萬百姓遷居的費用。

就更不要說百姓的安置問題,遷居之後的管理問題。

所要投入的人力物力簡直讓朝臣們心力交瘁。

舉國憂患之際。

恆帝派出了幾十萬的勞工以及十幾萬的兵將前去治河,為了泄洪,疏散了三個縣的百姓,支付了大筆的安家費用。

反觀南梁,則是趁著這個空當,襲擾盛國邊境。

盛國因全力治水,國庫空虛,被有心人挑唆之後,軍中人心惶惶,接連吃了敗仗。

最艱難的時候,恆帝仍不肯動用治河的兵將,導致盛國一敗再敗。

為了平息此禍,恆帝命人前去求和,反而引得百姓非議紛紛。

後來,國中竟接連有義軍揭竿而起。

就這樣,一派混亂中,恆帝下了罪己詔。

但此事並未平息,義軍劍指盛國京城。

恆帝不得已,便隻好昭告天下,願自焚謝罪於天地。

雨季過去,我國有驚無險地渡過此劫。

但盛國,卻因為這場雨,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4

祭臺上的大火足足燃了半日。

謝子季警惕地觀察著四周道:「陛下,盛國大亂將至,咱們得速速離開。」

我深知他說得有理,現今盛國內憂外患,三位異性王攪動風雲,今日更是親臨京城看著他們的皇帝被燒S。

國中義軍攻城略地打出了相當大的聲勢。

就更不要說南梁虎視眈眈隨時打算卷土重來。

盛國亂成這樣,許多事,我國也要早做準備。

隻是我們還尚未走出這條街道,便被盛國的新帝齊修遠擋下了。

「阿姐,看在咱們從小一並長大的份兒上,救我一救吧。」

5

「真要管這闲事?」盛國皇宮中,楚懷奕煩躁地把扇子都扇出了殘影。

「貼錢也就算了,現在還得貼人,我是什麼很賤的人嗎?咱們幾個,咱們幾個是什麼很賤的人嗎?」

謝子季原本正在擦拭自己的佩劍,聞言把楚懷奕手上的扇子劈成兩半。

小白心疼道:「價值千金的玉骨扇啊,這扇面更是舉世無雙的名家之作,說毀就毀了,你們這兩個遭天譴的。」

楚懷奕把扇子一扔,又朝齊修遠伸出手:「再給我一把。」

小白嘖聲道:「這都是小皇帝壓箱底的東西了,他盛國現在一窮二白的,和咱們也差不了多少,衣裳都要打補丁了,你和他要,他也拿不出來啊。」

我按了按突突跳動的額角:「有什麼話就不能背地裡說麼?為什麼非得要當著人家的面?」

小白試探回道:「這樣不是顯得咱們光明磊落?」

楚懷奕翻著白眼兒道:「這表達了微臣的不滿。」

謝子季簡單幹脆地吐出一個字:「蠢!」

我指指他們,問齊修遠:「所以你還是打算,靠我們幫忙?」

「就憑他們?」

齊修遠維持著風度,微微勾唇笑了笑:「阿姐說笑了,這幾位皆是人中龍鳳。」

「若非如此,如何能護著阿姐帶著四十萬兩黃金一路有驚無險地到了我國呢?」

楚懷奕聽罷齊修遠的話危險地眯了眯眼睛:「陛下說話可要注意些,我家陛下是先皇獨女,可未曾有過什麼兄弟姊妹,陛下一口一個阿姐,叫人聽見了對兩國先皇的名聲都不好。」

這家伙的嘴皮子還是一樣的刻薄。

倒是眼下不是鬥嘴的時候,我沉吟片刻後道:「四十萬兩黃金,朕既然帶來,就不會再拿回去。」

語畢,殿中幾人皆靜了一瞬。

我接著道:「此番恆帝為守大義傾力治河保我安國四十萬百姓性命,使他們不必背井離鄉流離失所,作為國君,朕,謝過了。」

「一兩黃金抵一人,這些金子,是謝禮。」

「至於其他的,倒不好插手貴國內務。」

楚懷奕聽見這話,彈冠相慶,歡天喜地:「說得好。」

齊修遠握著茶杯的指尖微微泛白,「阿姐,南梁狼子野心,若盛國失守,難保下一步不會進攻安國,眼下兩國皆無法抵擋南梁鐵騎揮戈北上。咱們正可謂,唇亡齒寒。」

「有問題的不是道理,有問題的是你。」我有些心不在焉道,「盛國如今內憂外患,將來花落誰家還未可知,安國何必急著在你身上下注?」

齊修遠聲音微顫:「阿姐總要選一個人下注,那為什麼,不能是我?」

「阿福,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應當知道,家國天下事,撒嬌是沒有用的。」

齊修遠的眼尾被照進屋中的晚霞一點點染紅,「阿姐,信我一回吧,我會做到的。」

6

齊修遠走後楚懷奕痛心疾首地捧著我的臉道:「陛下,看看臣,睜開眼睛好好地看看臣。看著臣的這張臉,您怎麼還能被那小子迷昏了頭?」

小白唉聲嘆氣道:「美色惑人,家國不幸啊!」

謝子季擦了擦劍,在心髒的位置比劃著,打算給自己來個痛快。

我從楚懷奕的魔爪裡把臉掙脫出來:「口頭答應的事,咱們又不吃虧,你們一個兩個天塌了一樣,無非是擔心朕被那小子哭得心軟。」

小白:「不是嗎?」

謝子季:「不是嗎?」

楚懷奕:「呵呵?」

我輕咳兩聲,心虛地避開他們灼灼的目光,支支吾吾道:

「他的確哭得有那麼點兒,我見猶憐的意思——」

小白捂著胸口長嘆口氣,謝子季又拿著劍在胸前比比劃劃,至於楚懷奕則抱臂看著我問:「所以——」

「不過朕把持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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