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親王妾,卻被皇帝強納為後,日夜恩寵,生下嫡子。


 


我惡心得一眼都不想看,從未讓他進我宮門一步。


 


後來,我萬念俱灰,跳高塔自戕,那孩子哭著爬上高塔,聲嘶力竭叫我「母親」。


 


同我一起,摔得粉身碎骨。


 


再睜眼,我回到他兩歲的時候。


 


不怕,母親定會護佑你平安。


 


1


 


上一世,我像踢蹴鞠一樣,將剛出生的李昂踢到太後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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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李昂來請安,我都不許他進我宮門,酷暑寒冬,刮風下雨,都隻配在外面站著。


 


看到他酷似皇帝李未塵的臉,我覺得無比厭惡。


 


以至於後來我幹脆免了他進中宮問安,五年間見他的次數寥寥無幾。


 


再後來,便收到了敬王娶親,空懸了王妃,新娘隻得了個側王妃的位分的消息。


 


我的妹妹趙翎汀仗著與我有幾分相似,也竟得了李未塵的青睞,青雲直上,做了貴妃。


 


李未塵給趙翎汀的偏愛,似是有意無意大過我。


 


就連宮人們都說,貴妃貴重,且比皇後識趣,自然更得皇上喜愛。


 


最後我心灰意冷,站上眺望塔,想求個自由的來生。


 


卻沒想到李昂竟緊隨我而來,聲嘶力竭喊「母親」。


 


我給侍奉李昂的內侍使了個眼色,他才堪堪將李昂攔在塔中。


 


趙翎汀日日派人監視我,現在還一並算計我的兒子。


 


內侍得了趙翎汀的令,隻虛攔了李昂一會兒,李昂便隨我一同落下眺望塔,小小的身子粉身碎骨,血肉模糊。


 


他最終都沒能擁抱一下他口中惦念的母親,臨S前眼角還掛著淚珠。


 


一躍而下之時,腦海裡閃過些許不甘。


 


就算我S,也該帶上趙翎汀才是。


 


我從夢裡驚醒,後背濡湿。


 


宮人聽得動靜,朝我過來,點亮了蠟燭。


 


「皇後娘娘,您是又做噩夢了嗎?」


 


我略點頭,捋了捋呼吸。


 


「下去吧,無事不必入內。」


 


2


 


我重生在李昂兩歲這年。


 


李昂還是咿咿呀呀學說話的可愛時候。


 


趙翎汀也還未曾被李未塵看中進宮。


 


敬王也未曾放棄已為人妻的我,娶側王妃進府。


 


而李未塵此時,正如同瘋魔般企圖佔有我的全部。


 


重生已經有幾日了,我卻還是不能習慣。


 


我想起前世敬王娶親當天得了李未塵的令,李昂拿了功課來找我。


 


我看出李未塵的心思,就是想試探我的態度。


 


我卻不想虛與委蛇,厲聲呵斥了犯錯的李昂,讓他連下筆都不敢。


 


夢裡的情形在上一世不知有幾分真實。


 


隻是閉上眼,李昂已停止了呼吸的小臉上僅存的全是驚懼不定。


 


我拿命求來的來生,大概也無法真正得到自由。


 


我認命似的閉上眼。


 


已近卯時。


 


我打開妝奁,叫宮人幫我換了一套與平日不同的妝容。


 


氣質淡雅,不同往日濃豔跋扈。


 


今日有求於李未塵,我便隻能多些順從。


 


下了早朝,李未塵滿身倦意,回到昭和殿用飯,卻見我像變了個人似的,備了清粥小菜,很是意外。


 


但卻還是揮了揮手讓內監們退下,舒展了眉頭。


 


「皇後難得早起一回,有事求我?」


 


「是。」我將小菜依次用銀針試好,「臣妾想將孩兒帶回親自撫養,太後那邊,還請陛下代為周旋。」


 


李未塵筷子未動,隻抬眼望我。


 


「送去給太後時,因著像我,這孩子才呱呱墜地,便被你嫌棄。」


 


他竟都知道。


 


「是臣妾從前有錯。」


 


3


 


上一世,李未塵作為天子,難得展現出自己的好惡,便是在我這裡。


 


當時的我與敬王同遊賞燈之時,他便一眼看中女扮男裝的我,硬是從弟弟那裡把我搶了過來。


 


上輩子的我從未對他用過一點心,他便是知道,也願意哄著我由著我。


 


後來大約是趙翎汀來了,他才發現了我的不識抬舉是多麼令人生厭。


 


這輩子就算是為了李昂的平安,我也不能再像上一世一樣了。


 


「是臣妾的錯,但朝朝是臣妾的兒子,臣妾心疼,也是情理之中。」


 


李未塵透出幾分滿意的神色,嘴上卻嗤笑:


 


「皇後一向花樣百出,若是為了李昂的未來,封個太子也未嘗不可。」


 


是了。


 


上一世李昂便是在兩歲被封了太子,卻是在發現我仍舊惦著敬王,萬般折辱之後才發生的事。


 


上一世的太子之位是為了拴住我,要我不再有非分之想。


 


這一世,是否可以當作是個獎賞?


 


「那臣妾這就去太後宮裡抱回朝朝,謝陛下的恩!」


 


我忙不迭地福了福退下,卻被帶著濃重欲色的聲音喝停:


 


「拿什麼謝?」


 


我腳下一滯,一個白眼險些控制不住飛過去。


 


卻還是克制住自己,斂眉道:「任陛下處置。」


 


眼見李未塵走近,呼吸越來越重,我閃身向後退去。


 


「陛下該是用飯的時間了,臣妾先行退下。」


 


李未塵一聲輕笑,放過了我。


 


「任我處置,卻跑得比兔子還快,可見不真心。」


 


4


 


李昂正在院子裡擺弄花草,服侍的奶娘遠遠地站著,兩歲的小人孤身一個,竟看得出是百無聊賴的模樣。


 


我的心口有些鈍痛。


 


「朝朝。」我輕聲喊了他的乳名。


 


小臉仰起朝我望過來,有些迷茫和不敢置信。


 


「母,母母!」學話還不完全順暢的小家伙向我跑來,全然不顧腳下石子路面坑窪不平。


 


我趕忙上前幾步扶住他,眼風掃過隨侍且不為所動的奶娘。


 


心念一轉,直覺這人有些面熟。


 


太後迎了出來,語氣帶著幾分責備。


 


「皇後也是,親生兒子,自己不多加照看,反倒要家妹為你操心,多方尋了踏實可靠的人來伺候這孩子。」


 


難怪覺得面熟,是趙翎汀的人。


 


趙翎汀打得一手好算盤,從未入宮起便籌劃著。


 


「是,臣妾不該不顧孩兒,這回來,便是將孩兒接回中宮撫育,以期彌補的。」


 


懷裡的人仿佛聽懂了我要將他帶走,一張稚嫩的小臉兒上俱是欣喜,手也緊緊抓住我的衣襟。


 


「那便帶走吧,也讓我這個老人家松快松快。」


 


我見了禮,將李昂抱走,餘光裡奶娘也跟了上來,我冷聲下令。


 


「太後既誇你踏實可靠,那今後你便留在太後身邊伺候,也好有個照應。」


 


奶娘應聲跪地,臉上一派灰敗模樣。


 


除了李昂身邊,我的身邊大概也有不少背景不清白的眼線。


 


算起來,上一世受的折磨大多與這個有關。


 


這一世,我自己宮裡的腌臜,也該我親手收拾幹淨。


 


5


 


李昂回中宮短短幾日,整個人便開朗了許多,會說的話也變多了,也能字正腔圓叫我母親了。


 


上一世沒有認真聽他喊過母親,這一世這個稱謂很是令我寬慰。


 


但李昂的樣貌身形確實越來越像李未塵。


 


還好性格來得及重新塑造,若是連這一點都像極李未塵……我簡直不敢想。


 


偏執,暴虐,容易走極端。


 


我嘆口氣。


 


「朝朝,母親講故事給你聽好不好?」


 


「好!好!」李昂拍手笑。


 


宮人來報,趙翎汀入宮探望太子。


 


她終是坐不住了。


 


眼見我將宮裡的人清空大半,她沒了消息的來源,自然慌極。


 


「姐姐,將朝朝抱回中宮來也就罷了,怎的將朝朝的奶娘也換了?小孩子常換隨侍的人和環境不好的。」


 


我看了看她,她頭上精致的鳳釵步搖晃得我眼暈。


 


我卻未治她的僭越之罪,隻是說:「妹妹未曾生養,倒卻極擅養育幼子之事。」


 


趙翎汀的臉色青紅一陣,又開了口:


 


「妹妹也是未雨綢繆,既怕姐姐的孩子吃苦,又怕累著太後娘娘。」


 


我冷笑:「妹妹為人一向周全孝順,既如此,且在宮中小住一陣,陪陪太後吧。」


 


趙翎汀自是開心的。


 


她巴不得多在宮中走動,好也能入宮為妃,享無上榮華。


 


上一世,她得償所願,我粉身碎骨。


 


這一世,我們來換換吧。


 


6


 


我記得上輩子太後就極喜愛趙翎汀。


 


趙翎汀嘴甜,最擅表面功夫,太後年紀大了,很吃這套。


 


此次入宮陪伴太後,應當也是趙翎汀夢寐以求的機會。


 


恰逢前些日子在李未塵的朝案上不經意瞥到北疆求娶公主的折子。


 


先皇子嗣微薄,僅有一長公主年近四十,已有良婿,不適合遠嫁和親。


 


那便要從宗室裡找出另一個合適人選。


 


可北疆苦寒之地,宗室女千金之軀,必不會甘願和親。


 


李未塵近來也為這事犯愁。


 


我作為皇後,理應為夫君分憂。


 


「陛下,臣妾的妹妹入宮陪伴太後也有幾日了,臣妾想著,不如讓太後收了臣妹做義女,也算給太後盡盡孝心。」


 


李未塵扶額:「皇後這恩澤,全數給了自家人。」


 


「皇後鳳位,乃陛下所賜,理應恩澤天下。」我適時遞上一盤核桃酥,「也正因知道陛下為和親之事犯愁,才有此建議。」


 


李未塵的眉頭驟然一松。


 


「皇後聰慧,且識大體。」卻聲音一轉,湊近了我,「核桃酥吃膩了,想吃你。」


 


我手一抖,核桃酥盡數落地,幾乎是下意識地拔腿想逃。


 


上一世便是如此。


 


我和李未塵的肌膚接觸僅限於李昂出生前。


 


李昂出生後,因著厭惡,拒絕被李未塵碰觸,才在趙翎汀入宮後失了管理後宮的大權,被打入冷宮。


 


重來一次,上輩子的事兒就絕不能重演。


 


我硬生生停住了向後退的腳步。


 


李未塵似是看出我的不情願,冷哼一聲,與我拉開了距離。


 


「就知道你還惦著敬王。」


 


7


 


敬王敬王,又是敬王。


 


我心下一痛,隨即湧上些許煩躁。


 


我趙翎諾,上一世不已經被你李未塵吃幹抹淨,不喜歡便隨意丟棄一旁了嗎?


 


思及李昂,每天都纏著我要來看父親的撒嬌模樣,心又軟了下去。


 


正欲開口道歉,李未塵已坐直了身體,聲音寡淡,聽不出情緒。


 


「太後收養公主茲事體大,需宴請宗室,到時敬王也會到場。」


 


我呆了呆,才想起今日到這裡來的初衷。


 


「是,臣妾知道分寸。」


 


前世也有這麼一場宴請。


 


敬王與我相知相惜,他知道我愛極了自由,於是就在宮宴前夜送與我一匹棗紅色的寶馬。


 


據說那馬能日行千裡,卻與我一樣,困守宮門之中。


 


我隻得緣見到那馬一次,便是在宮宴桌上的一個餐盤裡。


 


清燉馬肉,隔得老遠都聞得到那馬肉挾帶著泥土的清香。


 


內監報上菜名時,我吐得比有孕之時更兇。


 


而李未塵便坐於高處,眼神陰冷地睨著我,使我不寒而慄。


 


敬王低垂著頭,看不清神色。


 


滿宮皆知皇後品性怯懦,便是在那時。


 


我抑住滿腔思緒,向李未塵身後走去,輕輕捏李未塵端正的肩。


 


「陛下近日操勞,宮宴之事,我會好好準備的。」


 


捏了好一陣子,他的肩膀才放松了下來。


 


我長舒一口氣。


 


前世便是不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才受了那麼多罪,如今便是放下所有的體面,也要將李昂好好撫養長大。


 


8


 


知道將去和親的消息,趙翎汀慌極了。


 


她找上我,憤怒地質問我:


 


「都是父親的女兒,憑什麼你就能坐皇後之位,享無上榮華富貴,還能有一心一意待你的良配,我卻隻能身不由己去那苦寒之地與一陌生人和親?!」


 


「妹妹慎言。」我放下茶碗。


 


「且不說北疆左賢王威風凜凜,配你絕對綽綽有餘,便是你我都是大周的一分子,就合該為天下蒼生計。


 


「再說,你嘴裡念叨的我這潑天的富貴也是皇家賞賜的,如今你便是皇家的人了,怎的還羨慕起我了?」


 


眼見趙翎汀火冒三丈,我又補了一句:


 


「我與你差別甚篤,有沒有一種可能,是嫡庶有別?」


 


趙翎汀簡直氣得要跳起來衝向我。


 


卻不承想李未塵便在此時進來,撞見了趙翎汀怒氣衝衝的模樣。


 


「大小也是個公主了,怎能這般沒規矩?」


 


趙翎汀隻慌了一瞬,立刻便像是找到了靠山一般。


 


「陛下,不,皇帝哥哥,你可知道,我這位好姐姐可是與敬王有私!」


 


李未塵似笑非笑地看向我。


 


宮宴籌備才剛剛停當,趙翎汀便要拿這事來做文章。


 


「說來聽聽?」


 


「我可是有證人的,據說敬王舍不得姐姐宮裡寂寞,送了姐姐一匹汗血寶馬來賞玩!」


 


果然是這個。我看向李未塵,卻不想與李未塵充滿質疑的眼神對上。


 


「可有此事?」


 


我便知道他不信我。


 


「有,但……」


 


話還未說完,便被瘋魔一般的趙翎汀打斷。


 


「你看吧!陛下!她這樣一個水性楊花、不守婦道的女人,怎麼配得上一國之母的身份,怎麼配得上站在你身邊!!」


 


「她不配,你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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