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在我喜歡林杳杳的第三年,她身邊出現一個男生。


 


那男生對她殷勤,對我們一群人也極好。


 


看著她泛紅的雙頰,我告訴自己,放下吧。


 


後來她哭著問我:「你最近很奇怪,對我一點也不好。岑沫你能不能變回來呀?」


 


江遊虞從天而降擋在我們中間:「別,你離遠點,我好不容易撬到手。」


 


1


 


「你和方乘夏在一起了?」


 


「行啊,林杳杳!系草都成你的裙下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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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他說想和我交個朋友。」


 


還沒開門,我就聽見她們在大聲說林杳杳被追的事情。


 


一時間,我不敢打開這門。想來我的臉色應該是難看的,在裡面的調笑打趣聲中顯得格格不入。


 


「同學,你也住 402 嗎?」


 


一個男生提著大包小包的盒飯走上來,我看見裡面是林杳杳念叨了三天的壽司。


 


「我叫方乘夏,來找林杳杳。


 


「這些是她說想吃的,我給你們也帶了些。你們一起嘗嘗。」


 


說話間,林杳杳正好打開宿舍門,見到方乘夏,她笑意盈盈。


 


「方乘夏,你怎麼來啦?」


 


「想你。所以找個借口來見你。」他將手中的袋子遞給林杳杳,「給你們宿舍帶的。」


 


林杳杳雙頰泛紅,盡態極妍,如同四月的桃花,令人心動不已。


 


隻有我,心如刀割。


 


認識林杳杳的第七年,喜歡林杳杳的第三年,說不出口的愛意,終於成為累贅。


 


我唯一能做的是越過他們,裝著一個正常人的樣子,繼續沉默。


 


2


 


我和林杳杳認識七年,眾多朋友中,林杳杳與我最親。


 


換言之,我是第一個知道方乘夏在追她的人。


 


她會和我說方乘夏今天約她在三星米其林餐廳吃飯,會問我她今天穿哪一套去見方乘夏最好,會讓方乘夏把我想吃的一起送我……


 


我清楚方乘夏是怎麼追林杳杳的,也知道林杳杳是真的很喜歡方乘夏。


 


明明沒遇見方乘夏時,她最黏著我,最喜歡我。甚至有時我能感覺到,她在回應我的喜歡。


 


想來,林杳杳也未必不知道我的心思。


 


但她有她的選擇。像我,為了保全我們的友誼,笑著祝福。


 


愛情有七年之痒,而我和林杳杳的友誼至少撐過了七年。


 


至少我還未捅破窗戶紙,至少現在放下來得及。


 


至少我們還能當下一個七年的好朋友。


 


我喜歡林杳杳。


 


我喜歡過林杳杳。


 


我不能再喜歡林杳杳,她就要有男朋友了。


 


我討厭她。


 


我不要再對林杳杳天下第一好了。


 


這是我無法宣之於口的秘密。


 


3


 


「岑沫,我跟你說……」


 


我猜她又想和我說關於方乘夏的細節,可我今天實在心煩意亂,不想聽。


 


這是我第一次吼她:「你煩不煩,我不想聽。」


 


她驀然紅了眼眶,讓我心生悔意。


 


「我隻是想問你這一套衣服你喜不喜歡。」


 


我攥緊手心的紙團,道:「對不起,是我失態。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是故意的。」


 


我匆匆走出宿舍。


 


要快點逃走,逃去一個沒有林杳杳的地方。


 


我一個人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逛著,像無頭蒼蠅,最後一頭扎進一家常去的清吧。


 


清吧很熱鬧,我像往常一般,點一杯隻讓人微醺的愛爾蘭之霧,坐在隱秘的角落,聽小舞臺傳來的歌聲。


 


「我的淚流在心裡,學會放棄~」


 


諸事不順時,一句誤入耳的歌詞都讓我氣急。


 


大半杯酒下肚,我感覺到有人坐在我身邊。


 


我抬眼望她,果然是諸事不順,遇見了知道我秘密的老熟人。


 


「江遊虞?怎麼是你?」


 


江遊虞曾經追求過我,但為了融入宿舍,我誰也沒說。


 


我還告訴她,我有喜歡的人了,讓她S心。


 


「失戀了?」


 


江遊虞今日穿得很性感,或許今天她有表演,連同那張美豔的臉也更加奪目。


 


那微卷的長發垂落她的胸前,手上的銀鏈隨著杯盞中橘紅的酒液搖晃。


 


「是,但也不會答應你。」


 


江遊虞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她張揚奪目,在她身邊我會下意識躲起來,害怕燙傷。


 


她將手裡的酒遞給我,問:「不試試怎麼知道?」


 


酒壯慫人膽。


 


我就著她的手喝下一口。


 


很烈,嗆人,和江遊虞一模一樣。


 


這才是能忘情絕愛的烈酒。


 


鬼使神差,我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勇氣。


 


這戀愛的滋味到底是什麼感覺?


 


我聽見我說:「試試。」


 


4


 


「沫沫,你受什麼刺激了?」江遊虞驚訝於我輕而易舉地答應。


 


「不會是把我當替身吧?」她驀然湊上前,注視著我,滿眼認真,「我很認真的,一旦到手就絕不會輕易放手。」


 


我已經有些醉,大腦嗡鳴不止,凝望著那一雙流光溢彩的琥珀色眼睛,我隻剩下對美贊嘆的本能。


 


「我又不傻。你是江遊虞,最最驕傲的江遊虞。」


 


和膽小懦弱偽裝成直女的我不同,江遊虞落落大方。她公開承認自己喜歡的就是女孩子,幹淨乖巧的女孩子。


 


第一次見江遊虞是在開學典禮,她是新生發言代表,我站得離臺下近,看見燈光打在她身上的那一瞬,她露出一個張揚的笑。


 


像熱烈的火靈鳥玫瑰。


 


我們這屆新生中有人腦子大抵有病,我聽見後排有個男生一直在她發言時大聲喊她的名字。她一下臺,那男生衝上前告白。


 


周圍人都在起哄,我離她很近,也被這種氛圍裹挾,吵得我想逃走。


 


「不好意思啊,同學,我喜歡女生。」


 


四周突然安靜,她朝我投來一個眼神,說:「我喜歡像這位同學一樣安靜的女生。」


 


她的話或許沒什麼別的意思,但眾人的目光如同一場審判落在我身上時,我還是嚇得落荒而逃。


 


一如既往地沒有出息。


 


第二天,江遊虞就在宿舍樓下蹲守我。


 


她要和我道歉。


 


我搖搖頭:「不用了,沒事的。我隻是充當一個你拒絕那些男生的借口,你昨天都被他們圍堵,我當然要幫你。後面跑掉隻是因為我不習慣被這麼多人看著。」


 


江遊虞比我高,我們宿舍一致認為她是冷豔美女。


 


可此刻她紅著臉,又讓我覺得可愛。


 


「那不是借口,我是真的喜歡你,一見鍾情的那種。可以加個聯系方式嗎?


 


「我會追你!」


 


我隻覺得惶恐和震驚,怎麼有人見一面就知道我喜歡女生?


 


恰好林杳杳從宿舍大門進來,看見江遊虞和我在一起,她興衝衝地上前要加江遊虞的聯系方式。


 


她要加,我也少不了。


 


晚上,江遊虞發來一條消息。


 


【你早餐喜歡吃什麼?明天你也會在德崇樓上課吧,我們正好趁著下課見一面。】


 


這大概就是她說的追人方式。


 


【不要給我帶,我自己會買。】


 


【我在追你啊寶寶,想了解你的喜好。】


 


沒有人不喜歡赤裸熱烈的直球,但我更多的是驚訝,驚訝於她的毫不掩飾。


 


【你……這麼真誠?別人知道你喜歡女生會在後面偷偷講你壞話的。】


 


【他們還說我壯那我要去削骨呀?我才不在意他們,更何況活著很難不被潑髒水。遇見的時候把他們罵回去就好。


 


【喜歡就要去試試。】


 


她很好,好到足以讓我第一次這麼想主動和一個人交朋友。


 


但我有喜歡的人了。


 


「對不起,我有喜歡的人了,也是女生,所以你沒有必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不過我還沒有說,請你一定要保守我的秘密!」


 


對面沉默了好久。


 


她終於說:「沒在一起的話,我可以撬牆腳嗎?」


 


我發了個小熊搖頭的表情包。


 


對面徹底沉默。


 


遺憾的同時又驀然放下胸口的大石。


 


也沒有誰能像我一樣,第一天就和想做朋友的人搞得關系這麼僵。


 


更沒有誰能像我一樣,因為一個優秀的人對自己突如其來的喜歡而感到惶恐。


 


我以為我們不會再見。


 


事實上,她像一陣風,無處不在。


 


我在學生組織工作,她的資料總會出現在我的工作內容中。


 


客觀而言,江遊虞有非常漂亮的一份簡歷,像她本人一樣。


 


晚會,她是主持人;比賽,她是大小獎無數的參賽選手;評優評先,她也總在名單之中。


 


即使我們的關系隻稱得上點頭之交,但並不妨礙我從無數個罅隙中認識到比我想象中還要優秀的江遊虞。


 


這種感覺就像,不完美的完美主義者遇見她眼中完美的藝術品,被引誘著探索。


 


她是我的理想具象化。


 


5


 


毫不起眼的角落足夠將我們兩人藏在燈光之後。


 


所有人都在狂歡,音樂聲振聾發聩。


 


到我耳邊卻隻有一場心跳交響樂。


 


「撲通——撲通——」


 


「江遊虞。」


 


「嗯?」


 


我環著她纖長的脖頸,呢喃道:「帶我走。」


 


帶我逃走,我唯一的守秘人。


 


6


 


如果我的夢用一場天氣來形容,那大概是夏天午後那場強對流雨。


 


好熱,感覺快要被悶S。


 


我睜開眼睛,伸手揮開擋在我臉上的被子。


 


床的另一半忽然動了,有人扯過那些被子,翻個身繼續睡。


 


一轉頭,即使在我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江遊虞與我貼近的臉仍然給我帶來一絲震撼,以及長久的尷尬。


 


那些短暫失去的記憶正在攻擊我。


 


我怎麼敢說「試試」的啊!


 


我算什麼東西敢碰瓷大佬!


 


我輕輕翻身下床,又躡手躡腳到浴室洗漱,換好衣服拿上手機悄悄出門。


 


一打開,是林杳杳和舍友們發來的消息,問我什麼時候回。


 


林杳杳發得最多。


 


我趕快給她們回消息報平安。


 


站在離開和回去的十字路口,我沉思了一會兒,最後選擇右轉去買兩份早餐再回酒店。


 


是女人就要勇敢面對,昨晚的大烏龍可不能等到發酵以後再去收拾。


 


房卡打開門的那一瞬間,那一團白被還像我走時一樣堆疊著。


 


還好還好,江遊虞沒醒。


 


「岑沫,你還知道回來啊?」


 


江遊虞隔著洗漱臺的玻璃門看我,語氣中滿是幽怨:「我一睜眼床都涼透了,還以為某人事到臨頭又反悔。」


 


我心虛地回答:「才沒有,下樓給你帶了早餐。」


 


江遊虞朝我走來,翻飛的衣袍露出纖長白皙的長腿,看得我面紅耳赤,一雙眼睛亂瞟。


 


「你衣服……你穿好一點!」


 


「女朋友,你怎麼這麼笨,都沒看出來這是我勾引你的小手段。」


 


感覺我的勇氣正在以再而衰三而竭的速度消失。


 


看著乳白的肌膚向我湊近,我閉著眼睛,視S如歸般說:「那個……我昨天晚上喝蒙了,做出冒犯你的行為,讓你誤會了。我向你道歉,我不是故意的,但是我覺得……」我們不合適。


 


未說完的話忽然被一雙手盡數堵回。


 


我瞪她:「你幹嘛?」


 


「別說話,你流鼻血了。」


 


鼻血像是打開閥門衝出來的洪水,洇湿紙巾。


 


看著江遊虞急急忙忙找毛巾,打電話給前臺要冰塊,我尷尬得想找地縫鑽進去。


 


如果說,剛才的勇氣是十分,現在隻剩三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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