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他們都覺得我們好欺負，但我們偏偏要做最爭氣的那個人。

我說，我們現在無權無勢，無論說什麼做什麼在那些人眼裡都是小醜一樣的存在。

 

隻有我們真正出人頭地了，才有機會打他們的臉，讓他們知道自己才是真正的小醜。

 

我迫切地想要出人頭地，但陳婉婷卻沒有我這樣的想法，她是個悲觀主義者。

 

她寫道她可以一眼看得盡她未來的生活，枯燥無味，黑暗深淵。

 

起初我以為是她太悲觀了，後來晚上動不動聽到他們家摔東西的聲音。

 

以及第二天上學時陳婉婷校服下難掩的青紫色的淤青都說明了一些。

 

他們家不僅是窮，還惡劣。

 

後來在一個雨夜，我聽到陳延的調笑聲和陳婉婷奇怪的嗚咽聲，我不顧爸媽的阻攔敲響了隔壁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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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很老舊，打開的時候吱嘎一聲，讓人不寒而慄。

 

站在我面前的是比我高一個頭的陳延。

 

他嘴角還有著新鮮的血跡，看向我的眼神從不耐煩變為打趣：

 

「喲，這不是我的好妹妹的舔狗嗎？」

 

「怎麼著，你也想加入？三個人？」

 

已經步入青春期的我自然知道他這話的衣服，我怒不可遏地一拳揮上了他的臉。

 

但我身型和力量遠不如他。

 

僅僅幾個回合我就被他摁在地上打著。

 

我和陳延臉貼著臉，我SS地瞪著他，仿佛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

 

「陳延，你就是個畜生！」

 

「強奸是犯法的！」

 

陳延挑眉，眼裡滿滿地不屑：「不好意思啊，老子是未成年呢。」

 

警察來了，我和陳延都被帶走了。

 

事後，雙方籤了和解書，一分錢都沒有賠。

 

因為我們兩家都窮得響叮當。

 

我媽早些年生了場重病，現在年過半百卻像七八十歲的身體一樣垂危，我爸則因工地塌方斷了條腿，一直坐在輪椅上。

 

兩人在家裡看著我長籲短嘆，最後還是我媽顫顫巍巍走過來坐到我旁邊拍了拍我的手：

 

「媽知道，你心疼那妮子。」

 

「可是小澤啊，咱家再也出不起意外了。」

 

我瞬間熱淚盈眶，滿腔的熱血像是被澆了盆冷水一樣瞬間熄滅。

 

5.

 

是啊。

 

我不是自己一個人，我還有爸媽要照顧。

 

我不能為了自己的一腔熱血為陳婉婷伸張正義。

 

這是第一次我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無能，連自己喜歡的女孩都保護不了。

 

以至於未來無數個午夜夢回，我都夢到自己有錢有勢，將陳延這種敗類收拾進監獄。

 

然而一覺醒來，卻是什麼都沒改變。

 

無力感充斥著我的全身，但我卻無能為力。

 

我也說不清當時自己是怎麼想的。

 

對陳婉婷的愧疚、對生活的無力讓我意識到我的局限。

 

為了逃避這些情緒，我玩命地學習，再也沒有一切娛樂活動。

 

每天晚上放學，我都沒有再等陳婉婷，而是獨自一人留在教室裡復習直到天黑了保安來趕人才走。

 

出校門的時候，我經常看到陳婉婷在校門口的樹蔭下等著我。

 

每當這時，我腦海中總浮現爸媽年老體衰的模樣，隻能狠心低頭看也不看她一眼就回家。

 

她也沒有上前找我，而是離我一段距離跟在我身後慢慢走。

 

同學們看到我們兩個不再像以前一樣形影不離，流言更是四起：

 

「喲喲，窮狗把小啞巴甩了啊哈哈哈哈！」

 

「真是王八看綠豆都看不上眼？他還嫌棄小啞巴呢？」

 

「小啞巴真可憐呢！」

 

同學們的闲言碎語我都聽到了，但我沒有再說話。

 

直到那天晚上放學我沒有再看到陳婉婷，心裡不詳的預感越來越重，我轉身跑回了學校。

 

我一個教室一個教室地找著，最後在男廁所裡聽到了陳婉婷無力的捶門聲和嗚咽聲。

 

那天晚上是我看過她哭得最慘的一天。

 

她衝我比劃著手語，我看不懂。

 

她將校服外套脫下來，拿著筆在上面寫著字。

 

最開始她隻寫了謝謝，然後問我為什麼不跟她玩了。

 

可能是自尊心，又或者是不想讓她知道我的窘境，我沒有回答她。

 

後來她的眼淚越流越多，我也在這場綿延的大雨中知道了她的身世。

 

陳婉婷不是陳延的親妹妹。

 

她是他們爸爸的私生子，陳母知道後和陳父離婚，陳婉婷親生媽媽也拿了錢跑路。

 

現在這個家裡隻剩下嗜賭成性的陳父還有陳延和她。

 

而陳父前不久因為欠錢還不上被前來追債的人活活打S了。

 

陳延，現在是她法律意義上的監護人。

 

她逃不掉，陳延也不會讓她逃。

 

從見陳延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陳延對她不是正常的兄妹之情。

 

而是一種近乎病態的控制又或者說是佔有欲的情愫。

 

但那時的我盲目又自大，我跟陳婉婷發誓：

 

「我一定會考上好大學，然後帶你逃出這裡。」

 

陳婉婷淚眼婆娑地看著我點點頭，寫下一句話：

 

「我和你一起，考出這裡。」

 

高三那年，我爸媽相繼去世，是陳婉婷陪著我度過了那樣一段艱難又痛苦的時光。

 

她不斷地寫著「我會陪著你的，還有我」。

 

在我以為一切都將走上正軌，終於要迎接高考，迎接屬於我們的未來時。

 

意外卻發生了。

 

高考前夕，學校放了假清考場。

 

那天傍晚日落西下，還不算熱的天氣裡微風拂動。

 

我和陳婉婷站在家門口看著彼此，躊躇半天最後我隻是咧嘴一笑：

 

「高考加油，高考後見！」

 

她臉上的紅暈似乎也昭示著一切，看著我點點頭她也轉身進了家門。

 

我沒想到，那竟是我們的最後一面。

 

再次聽到她的消息，是高考後。

 

走出考場時，同學們都在歡天喜地地訴說著終於放假了。

 

我站在樹蔭下等著陳婉婷，就像她等我那樣。

 

然而一直到夜幕降臨，也沒有看到她。

 

班裡的同學走過，看到我時大聲笑道：

 

「喲！窮狗！幹啥呢！」

 

我沒理他，隻是直直地盯著校門口。

 

那同學咒罵了聲，嗤笑一聲：

 

「你不會是在等小啞巴吧？」

 

「你還不知道嗎？高考第一天晚上她就跳樓啦！」

 

「嘖嘖嘖，聽說血肉模糊，都看不出個人樣了，真嚇人！」

 

6.

 

陳婉婷S了。

 

我連她的屍體都沒有見到。

 

陳延一把火燒了個幹淨，連骨灰都隨便撒給花花草草施了肥。

 

我回到自己一個人的家裡，抱著枕頭痛哭流涕。

 

我想，如果我早點發現的話，會不會不一樣？

 

但，終究沒有如果。

 

我得償所願地考上了最好的大學，免了學費入學。

 

我終於逃離了這個小鎮。

 

但代價卻是，永遠地失去了陳婉婷。

 

大學四年裡，我沒有談戀愛，也沒有心思認識新的女生。

 

我全身心地投入到學業裡，擠出時間打工兼職。

 

畢業後我創業成功，隻身一人來到老家的市裡開了公司，遇見了姜玫。

 

那是個雨夜，她獨自一人在路邊嗚咽地哭著。

 

不會說話的人的哭聲和正常人的不一樣，十分怪異。

 

但在我耳邊聽著，卻像是天籟之音。

 

我以為我在做夢，我以為陳婉婷還在我身邊。

 

但看到姜玫那張和陳婉婷截然不同的臉蛋時，我才回到了現實。

 

不會再有陳婉婷了。

 

但看到姜玫那張哭花的小臉以及她不會說話瘋狂比劃手語的模樣，我還是動了惻隱之心。

 

我送她回了家。

 

老破小。

 

是曾經我和陳婉婷住的那棟樓拆遷後的新樓，依舊很老很破。

 

她站在樓梯上朝我招手，比劃著：「謝謝你。」

 

可能是雨太大了，我竟一時間將樓梯上的人看成了陳婉婷。

 

後來，姜玫開始不斷地約我見面，我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她的意思。

 

我承認我曾動過心思，知道自己忘不掉陳婉婷幹脆找一個替身也好。

 

但強烈的道德感我還是正面拒絕了姜玫的好意，卻沒料到她如此執著。

 

直到我意外骨折住院，是姜玫知道消息後沒日沒夜地陪床守著我。

 

當時我想，姜玫也很好。

 

或許我不能給她全部的愛，但除了愛之外的我都會補償給她。

 

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姜玫那天晚上也看著我認真比著手語：

 

「我知道你心裡有人，但沒關系，我心裡有你。」

 

我們在一起了。

 

很快我們就閃婚，開始了婚後生活。

 

本以為此生就這樣平淡且溫馨地度過，卻沒想到原來一切都是騙局。

 

7.

 

姜玫走了。

 

但沒籤字，獨自一人摔門而去。

 

我看著一地狼藉，心中隻覺得疲憊。

 

或許從最開始我就是錯的，我應該孤獨終老的。

 

正這樣想著，姜玫剛剛的話卻一遍遍在我腦中回響：

 

「你才是害S陳婉婷的兇手！」

 

心中微動，我掏出手機給陳延發去了消息：

 

「我想知道真相，你想要什麼？」

 

陳延的消息回得很快：

 

「小弟，現在想知道了？」

 

「晚咯。」

 

我不信邪，繼續回復道：

 

「你想要多少錢？」

 

然而陳延卻就此禁了聲，沒有再回復我的消息。

 

我躺在床上，無力感蔓延了全身，就好像是那個雨夜一樣。

 

第二天醒來，我看到了陳延的消息：

 

「我要你的全部。」

 

瘋子。

 

我暗暗咒罵了一聲，沒有再回復，果斷將他拉黑。

 

下樓時，阿姨已經將家裡打掃得幹幹淨淨，我開車來到了公司。

 

通知了律師起訴離婚後，我開始著手工作。

 

會開到一半，助理匆匆闖進辦公室，神色緊張。

 

我見狀結束了會議，助理才將手機遞給我。

 

接過手機，幾條熱搜跳進我眼中。

 

#顧氏總裁出軌

 

#顧氏總裁聊騷油王典範

 

我眉間一跳，點進去看到 99+聊天記錄截圖。

 

是我的頭像，對面是一個陌生女人的頭像，兩個人的記錄夾雜著曖昧。

 

但很明顯，一張張記錄中能看出是我在追對方，不斷地說著油膩的話：

 

「我這幾天都沒睡好你知道嗎？每天晚上都在想你。」

 

對面回復：

 

「打雷的時候要小心。」

 

「我現在就想看看你，你都不滿足我，現在我吃什麼東西都沒有味道，你在我身邊就有味道了。」

 

對面回復：

 

「你好油啊，我命油我不油天。」

 

......

 

看得我滿頭黑線，隨意將手機扔給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