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婆母正在訓斥秦之衡，見我來了，剛想說話，我便提前跪下，哽咽開口：

「娘，之衡，有人要害我的孩兒，還好被人及時發現，否則隻怕是......」

 

秦之衡現在已經平靜了下來，聞言驚疑不定地看著我。

 

我一向是穩重自持，很少有這樣失態的模樣，就算是上次落淚，也維持著我侯府少夫人的體面。

 

如今卻嬌嬌弱弱哭得梨花帶雨。

 

越是如此，我的眼淚反倒更加打動人心，叫人心生不忍。

 

秦之衡想要上前安慰我，但大約是想起之前自己的行為，有些躊躇。

 

我卻主動示好，靠上他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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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子微微僵了僵，這才發現似乎很久沒有跟我有什麼親密的舉動了，一時間很是憐惜地安撫著我。

 

「若姝，對不起，今日是我昏了頭。」

 

「之衡，別說了，你是我的夫君，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隻現在卻有人想害我們的孩子，我真的好害怕啊！」

 

婆母大怒，待驗明了碗中的藥物的確有問題後，下令徹查：「若姝，你沒喝吧，肚子可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

 

我聞言有些惶恐：「喝了一小口就被紫黛攔了下來，怎麼辦？」

 

說完，我似乎是過於驚嚇，直接暈倒在了秦之衡的懷裡。

 

暈是真的暈了過去，大約的確是勞累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第二日的中午。

 

紫黛趕緊將溫好的粥拿了過來，就連白芷也沒休息了，靠在床邊守著我。

 

我笑笑：「瞧瞧你們這如臨大敵的模樣，放心吧，我沒事。」

 

「夫人！」白芷氣紅了眼：「你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少爺竟然還包庇著那顧姨娘，還是侯夫人罰了顧姨娘禁足。」

 

「是嗎？」我垂下眼眸。

 

紫黛也替我傷感：「少爺如今怎麼會變成這般是非不分了！」

 

我想想，他當初疼愛我的時候，也是事事都覺得我好的。

 

是啊，兩個人怎麼就變成現在這樣了呢！

 

哪個女子一開始成婚的時候，不是想要著把日子過好。

 

可如今的我，早對秦之衡沒了期待，現在也談不上多麼失望，竟然成了一件幸事。

 

我又等了三日。

 

處理的結果出來了，是廚房那邊一個婆子，她自己生不出孩子，這才心生嫉恨，下藥害我。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個替S鬼。

 

我想，就算秦之衡還願意相信顧芊芊，但婆母肯定能明白。

 

隻不過想包庇醜事罷了。

 

更讓人沒想到的是，據說秦之衡還和婆母吵了一架。

 

「娘，芊芊單純柔弱，她不可能會有壞心，你真是老糊塗了！」

 

婆母被他這句老糊塗氣得捂著胸口直掉淚。

 

「孽子，我看你真是豬油蒙了心，居然敢這樣對你娘說話，定是被那賤人挑唆！」

 

秦之衡從小乖順，同我成婚五年都沒有偏頗，這還是第一次出言忤逆她。

 

這下，她是真的後悔了。

 

隻是事已如此，她隻能維持著侯府面上的體面。

 

可一轉頭，就聽聞婆母又將身邊的丫鬟青枝送了過去。

 

白芷笑著說：「姜還是老的辣，這下看那顧姨娘還怎麼獨佔少爺寵愛。」

 

紫黛趕忙拉了拉她的袖子，擔憂地看了我一眼。

 

白芷也噤聲了。

 

有一又有二，秦之衡的妾越來越多，離當初的那句誓言也是越走越遠了。

 

我隻是靜靜地摸著肚子，在心裡對孩子說：「放心，有娘愛你，這侯府屬於你的東西，誰也搶不走。」

 

11

 

這一瞬間，我突然想起了我的母親。

 

記得年幼的時候，我有一次午睡醒過來，卻看到母親在偷偷掉眼淚。

 

那時候，父親剛剛迎娶了他的第五位姨娘，是個容顏嬌媚的女子，諷刺的是，很有母親年輕時候的樣子。

 

我想要安慰她。

 

母親卻抱住了小小的我，嘆了口氣：「我的小姝兒，沒事的，娘還有你，為了你，為了你的哥哥，娘也能撐下去。」

 

「娘最大的願望，就是看你開開心心地長大。」

 

為母則剛，直到自己也有了孩子，才明白那種深埋心底的痛苦和堅韌。

 

當初母親從一堆男子中挑中了秦之衡，就是看他的那份承諾。

 

可惜，秦之衡還是讓我們都失望了。

 

我的內心突然很恨。

 

憑什麼男人就能這樣輕易違背諾言，最終隻有一句輕飄飄的，男人本就花心，本就三妻四妾。

 

甚至於，擁有一屋子的女人，似乎才昭告著他們的權勢地位。

 

可若換了女子，那就是自輕自賤，就是不要臉，就是浪蕩，被沉塘了眾人都拍手叫好。

 

我偏要活出個人樣來。

 

他們不給我公道，我就自己尋個公道。

 

當初秦之衡曾說：「我怎麼可能眼盲心瞎看上別人，若有一日我違背諾言負了若姝，就讓我出門被馬車撞。」

 

我該滿足他。

 

顧芊芊被禁足後，青枝很快就借機得寵了。

 

她跟顧芊芊一樣，都是姿態嬌柔的女子，卻更添一分嫵媚。

 

尤其是她身姿傲人，承寵後就如同一顆熟透了的水蜜桃，剝開皮便要流下汁水來。

 

顧芊芊對此氣得不行。

 

她三天兩頭的頭疼腦熱，一開始秦之衡還要去看看，後來直接就不管了。

 

青枝也聰明，有時候故意把人往顧芊芊那邊推，欲拒還迎的小模樣狠狠勾住了秦之衡的心。

 

她說：「都是夫人教導得好，讓我們姐妹要相互體貼。」

 

「我知道顧姐姐沒事，隻是想少爺了，我不過一個奴婢，不敢與她相爭，隻盼著少爺能偶爾想起奴婢的好，奴婢就心滿意足了。」

 

這話聽著有點耳熟，似乎是當初顧芊芊也這樣對我說過。

 

但這一次，顧芊芊成了那個心眼小不大度的女人。

 

眼看著秦之衡的心漸漸偏到了青枝那邊，顧芊芊慌了。

 

她家境寒微，從前不僅有秦之衡的喜愛，還有侯夫人的照拂。

 

可現在這兩樣都被青枝搶走了。

 

顧芊芊來找我，但被白芷和紫黛擋了回去，根本見不到我的面。

 

她隻能自己想辦法。

 

不過時間一久，秦之衡對青枝的新鮮勁也過去了，他到底還是更加喜歡顧芊芊。

 

青枝當然不服輸，跟顧芊芊整日鬥來鬥去。

 

秦之衡來看我的時間越來越長，他坐在我院子裡喝喝茶看看書，偶爾摸摸我的肚子感慨：「若姝，還是在你這，我最放松最舒服。」

 

他又開始慢慢想起我的好了。

 

但我往往以懷孕不適為由，叫他多到兩個姨娘那去。

 

我越冷淡，他來得越勤快。

 

這才叫我發現秦之衡人性本賤。

 

兩個月後，侯府又傳來了好消息。

 

青枝竟然懷孕了！

 

侯府子嗣單薄，婆母跟秦之衡大喜，承諾青枝誕下孩子就抬做貴妾。

 

那是比顧芊芊還要高一個等級的。

 

12

 

顧芊芊的內心又喜又憂。

 

她怪自己身子弱，懷不上孩子。

 

又想著如今青枝也懷孕了，府上能承寵的便隻剩下了她一個人。

 

這是她的機會。

 

誰承想，秦之衡卻開始不回家了。

 

就算回來了，也隻和顧芊芊一起吟詩作畫，風雅之極，半分其他心思都沒有。

 

我冷笑，男人在外面吃飽了，回來就算面對山珍海味那也吃不下的。

 

我暗自將消息透露給了顧芊芊，又讓她溜出府去瞧個真切。

 

她親眼看到秦之衡攔著那女子的腰，替她在路邊的小攤販處買了根木簪，親手插進她的發間。

 

那眼中的寵溺，和從前秦之衡看她一模一樣。

 

直到此刻，顧芊芊才真是心如S灰。

 

對我，秦之衡說：「芊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需要娶個正妻，我沒辦法。」

 

對青枝，秦之衡說：「芊芊，那是我娘硬塞的，我也有苦難言啊！」

 

但如此沒人逼他了，他可以和顧芊芊雙宿雙棲了。

 

可他卻自己養了外室。

 

大街上，顧芊芊失去理智不管不顧衝了上去，跟秦之衡拉扯。

 

一輛馬車疾馳而過，秦之衡想跑，被顧芊芊拉住，兩人都一同撞上了上去。

 

秦之衡的誓言，終於應驗了。

 

秦之衡傷了腿，顧芊芊比他更慘，五髒俱損。

 

青枝的胎本就不穩，想來是秦之衡的身體到底沒有恢復過來，如今聽聞消息，竟然流產了。

 

婆母看兒子傷了腿，孫子也沒了一個，一口氣沒上來暈S了過去。

 

我隻能大著肚子安排事宜。

 

顧芊芊似乎感覺到自己快要不行了，她看著我，卻突然笑了。

 

「蔣若姝，我要S了，你知道嗎，活人是爭不過S人的。」

 

「等我S了，之衡會慢慢隻記得我的好，你永遠都要活在我的陰影之下。」

 

她看著我的肚子, 嘲諷一笑：「知道你為什麼成親五年都沒有懷孕嗎？」

 

「是之衡，他之前偷偷給你下了藥, 親手端來喂給你。你一直沒有孩子，他才更有理由讓我進府。」

 

我的神色漸漸冷了下去。

 

府醫來了，他問我：「顧姨娘在哪？」

 

我淡淡地說：「顧姨娘不重要, 先去替侯夫人診治吧！」

 

府醫不敢多言，他看得清侯府的情勢，轉身就走。

 

顧芊芊瞪大了眼睛。

 

我卻不再理會她，撤了她院子裡所有人。

 

不想活, 那就別治了。

 

13

 

她若不說這些, 我讓人慢慢將養著她, S不了。

 

最終顧芊芊一個人痛苦的在床上熬了三天兩夜，才孤苦無依地S去。

 

婆母絲毫沒有幹涉我的決定，她比我更恨顧芊芊。

 

秦之衡傷了腿，但也能治得好。

 

可府醫一診治才發現, 他竟然得了花柳病，不枉費我特意為他挑選了一個可人兒。

 

秦之衡撐了兩年, 還是走了，渾身膿瘡, 難堪至極。

 

他既然花心, 就不該亂發誓, 平白誤了我的一生。

 

好在，我生下了一對可愛的龍鳳胎。

 

婆母沒了兒子, 隻能一心撲在孫子孫女上，對我也是當成了親生女兒一般。

 

秦之衡S後, 我也試著叫人找來了好幾個容貌上佳的少年。

 

我看著他們站在我面前，搖尾乞憐試圖討好我。

 

的確有點意思。

 

可看得再久，我的心裡也毫無波瀾，甚至有些反胃。

 

我想不通也做不到像秦之衡那樣, 同時去憐愛許多人，隻為了貪圖那一陣子的肉體之歡。

 

女兒漸漸長大，我開始仔細為她物色一位品行好的夫君。

 

但不管是怎樣的翩翩公子，我總是覺得不夠放心。

 

人心易變。

 

請了不少的大夫來看，卻都沒看出什麼結果來。

 

「全他」出嫁的時候，我仔細叮囑女兒：「乖囡囡, 絕不可沉迷情愛, 情愛太過虛幻，你一定要牢牢把握住手裡的權勢和財產。」

 

「自己能愛護好自己, 才能再去愛別人。」

 

她鄭重地點點頭，澄澈的眼眸中滿滿的是對未來夫君的真摯期待。

 

我摸摸她的頭，不禁溫柔一笑。

 

是啊，又怎麼能因為自己遇到一段糟糕的往事, 從此質疑世間所有真心。

 

我替女兒梳好頭, 蓋上紅蓋頭，將她送出侯府。

 

恍惚間，我又想起自己成婚那日了。

 

秦之衡掀開我的蓋頭，滿眼都是驚豔之色。

 

他說：「若姝, 你終於成了我的妻，我們往後定要夫妻恩愛，白頭偕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