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然,我不會離開你的,我們是假離婚,假的。」


「我們還住一起,我們不分開。」


劉耀祖好說歹說,我最終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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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的冷靜期好漫長啊。


我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等到了這一天,把紅紅的離婚證拿在手裡,我的心徹底地踏實了。


回家的路上,我盤算著,該怎麼把母子倆從房子裡趕出去。


我已經趁婆婆和劉耀祖不在家的時候,偷偷帶買家看過很多次房子,最終敲定了成交價。


籤合同,過戶,收錢,然後遠走巴黎。


失業、失信、沒有收入、居無定所,這一地雞毛留給他們母子倆慢慢享受。


回到家打開門,婆婆四仰八叉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一個孕婦坐她旁邊,拿著一串葡萄,時不時給婆婆喂一顆。


聽到開門聲,婆婆暼了我一眼。


「有沒有點眼力見,趕緊去做飯。」


說完,婆婆瞥了孕婦一眼,「多吃點,可不能虧了營養。」


不對勁。不對勁。


我疑惑地回頭看向劉耀祖,他急得額頭都冒冷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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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過我,快步走到婆婆身邊,低聲說道:「媽,你怎麼把豔豔帶家裡來了。」


豔豔?


我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婆婆身邊挺著肚子的孕婦,她看向劉耀祖的眼神,眼波流轉,媚得要滴水。


這莫不是,劉耀祖的種?


有點意思。


我拉過椅子,坐在餐桌旁,撐著臉看他們仨。


不同於劉耀祖的緊張,婆婆這回的腰杆可硬了。


她大手一揮:「兒子,咱老家的拆遷款已經到賬了!」


「把你的債清了,還能剩不少!」


「豔豔的肚子也大了,生下來,如果是個兒子,你就娶她吧。」


「蘇亦然,像你這樣的女人,在我們老家,叫下堂婦。」


「你自己收拾收拾,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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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意味深長地看著劉耀祖。


「劉先生,這是你的種啊?」


劉耀祖臉紅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過來想拉我的手。


「呸!」


我嫌棄地一口口水吐在他的手心上。


「別碰我,我嫌髒。」


婆婆張牙舞爪地撲過來:「你敢這樣對我兒子,我跟你拼了!!!」


她還沒靠近我,劉耀祖趕緊拉住她。


「媽,媽,不要,不要。」


那個豔豔的眼眶突然就紅了。


「劉哥,你是不是還忘不了她?」


「你們都離婚了,你為什麼還不趕她走?!」


「你想讓孩子一出生就看到她,髒了孩子的眼睛嗎?」


劉耀祖大喊一聲:「你們倆都閉嘴!」


他滿頭大汗,過來哄我,「小然,我遲點再跟你解釋。今天你也累了,先回房休息,我做好了飯,喊你出來吃飯,好不好?」


我對他們家這堆糊塗事,一點興趣都沒有。


便點點頭,打算回房收拾行李。


沒走兩步,豔豔挺著大肚子,擋在我面前。


「蘇姐姐是吧?」


「大家姐妹一場,我實在不忍心你再被蒙在鼓裡。」


「我跟劉哥,半年前就在一起了,劉哥說,我順利懷上孩子,就跟你離婚,帶我回來見媽媽。」


「既然已經離婚,就不要鳩佔鵲巢,自己收拾收拾,滾吧。」


她挺著肚子,在我面前耀武揚威,一副母憑子貴的樣子。


我不說話,饒有興趣地看她演。


看我不搭理她,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挽起袖子,把手腕伸到我面前。


「姐姐,這是劉哥送我的定情信物。姐姐看著眼熟嗎?」


她的手腕上,戴著我媽留給我的金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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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子「轟」一聲,身體的本能動作快於理智,我二話不說,抓住她的手腕,使盡吃奶的力氣,硬生生把镯子從她的手腕上撸了下來。


帶下一層皮肉。


豔豔痛得嘴唇發白,她的手顫抖著,皮膚組織似乎慢慢地反應過來,血從慘白的傷口滲出來,逐漸匯成血滴,滴落在地板上。


「痛……劉哥……痛……」


豔豔的手舉在半空中,痛得半分不敢動彈。


我把镯子放進外套口袋,冷冷地逼近劉耀祖。


劉耀祖被嚇得後退了兩步。


婆婆見勢不對,想衝過來扯住我,我手疾眼快,一把扯住劉耀祖的頭發,在他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把他的頭朝著桌角,用力地磕下去!


血順著劉耀祖的眼角流下來。


我不斷地深呼吸,拼命壓制著身體裡亂竄的戾氣,轉身看向婆婆。


「你也一起嗎?」


大概是我想刀人的眼神太過於明顯,婆婆的腳釘在原地,甚至在發抖。


她壯著膽子,用手指著我:「你這個賤女人!滾出我家!」


「你滾啊!!!滾!!!」


我冷笑一聲,回房拿出房產證,舉到她和豔豔面前。


「睜開你們的狗眼看清楚!」


「現在這個房子,是我蘇亦然的!跟你們半毛錢關系都沒有。」


「你們仨,立刻,馬上,滾出我的房子!」


「要不然我會報警告你們私闖民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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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婆婆看了幾次,終於看清楚,房產證上確實隻有我一個人的名字。


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哇地哭出來!


「兒子!你糊塗啊!是不是這個賤人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


「你怎麼能把房子轉給她!」


「你這是要讓我的大胖孫子流落街頭啊!」


豔豔在最初的震驚過後,嗷一聲,挺著大肚子衝過去,對著劉耀祖又抓又撓。


「你拿走我所有的積蓄說要供房!」


「你承諾過這房子是我的!你說過這房子是我的!」


婆婆趕緊上前,扯著豔豔的頭發,把她往角落裡拖。


「什麼貨色!也敢對我兒子動手!」


「要不是看在你又花錢又生孩子的分上,你以為你能踏進我劉家大門半步?」


劉耀祖一動不動,他滿臉是血,看向我的眼神裡,充滿了絕望。


我突然來了興趣,湊過去問:


「劉先生,原來你和你媽這兩個月的奢侈生活,是靠豔豔小姐的積蓄撐起來的啊……」


「豔豔小姐,你不知道吧,上個月,你的未來婆婆,還買了個大金镯子,花了也就三萬多吧。是你的錢吧?」


豔豔本來還顧忌著那是她未來婆婆,不能得罪。


一聽我的話,氣紅了眼,轉頭朝著周玉桂就是一巴掌。


撲上去搶婆婆手上的金镯子。


相親相愛的一家三口,雞飛狗跳,好不熱鬧。


我看了一會兒熱鬧,打開大門,快快樂樂地把他們趕了出去。


花了一天時間,把他們的東西打包好,寄存在搬家公司倉庫,通知劉耀祖自己去取。


認認真真地清理了自己的東西,該扔的扔,有需要的,打包寄往巴黎。


做完這一切,我跟買家籤了合同,約好了辦手續的時間。


終於,長籲一口氣。


我要,跟這些垃圾,說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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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我回公司領取材料,準備出發前往巴黎。


在公司門口看到裡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


我不是愛管闲事的性子,打算從旁邊繞道過去。


人群中突然傳來一聲熟悉的尖叫:「蘇亦然!」


我條件反射地回頭,一桶紅油漆,迎面朝我潑過來!


沒來得及反應,我被潑了滿頭滿臉,紅油漆滴滴答答地從我的頭發上、臉上、衣服上滴下來。


狼狽不堪。


我站在公司門口,瑟瑟發抖,絕望的感覺鋪天蓋地而來。


像被扒光了扔在太陽底下,無所遁形。


周玉桂叉著腰,站在人群中,中氣十足地指著我罵:


「大家快來看看這個賤貨!騷浪蹄子!」


「被我兒子拋棄的破鞋!」


「你們公司是誰瞎了眼,推薦這種破鞋去巴黎?」


「也不怕她去亂搞你們總公司的男人!」


眾目睽睽之下,我蹲下來,抱著自己發抖的身子,說不出一句話。


對於女性的惡意,如潮水彌漫,讓我幾近窒息。


在我絕望得眼前發黑的時候,一件質地良好的大衣輕輕披在我肩上。


有手掌安撫地拍拍我的肩,溫和且堅定的女聲響起。


「推薦小蘇的人,是我。」


「小蘇的優秀,有目共睹。這是公司的決定,不需要向外人解釋。」


「我們已經報警了,你有任何訴求,可以向警察提。」


季總扶著我的肩,輕輕用力,把我從地上扶起來。


「可以自己走嗎?」


她溫柔的嗓音如同天籟,我冰冷的四肢百骸漸漸回暖。


我點頭,跟在她身後,走到公司大門,福至心靈,突然回頭看了一眼。


劉耀祖躲在人群中,期期艾艾地看向我。


我笑起來。


本來打算放他一條生路的心,變得冷硬。


19


我向法院提起訴訟,要求劉耀祖歸還我分多次借給他的錢,總計 108 萬元。


這些都是當初一筆一筆轉給劉耀祖,攢起來買房買車裝修的錢。


每一筆,都有轉賬記錄。


我知道劉耀祖老家的拆遷款,清了他的欠款後,還剩下 50 來萬。


夫妻一場,本來打算放他們一條生路。


但他們無底線地造謠、人身攻擊,徹底惹怒了我。


我忍不下這口氣。


接到法院傳票的當天,我接到劉耀祖的電話,他痛哭流涕求我原諒。


「小然,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你在我身邊的時候,我不知道珍惜。失去你,我的世界都塌了。」


「小然,原諒我, 好不好?」


「你能不能不要出國了,能不能留在我身邊?」


「我保證, 一定跟媽媽保持距離。」


「小然,我再也不會傷你的心了。」


我笑得好大聲。


「劉耀祖,你一點勝算都沒有,準備好錢吧。」


我出國前, 法院的審判結果下來了。


法院接納並認可我提交的證據,責令劉耀祖在規定期限內還錢。


宣讀審判結果後, 周玉桂癱坐在座位上, 面如土色。


「完了, 完了……」


豔豔挺著大肚子,當庭跟劉耀祖扭打起來。


我提著包包,起身離開。


20


時間終於來到這一天, 我一個人,推著行李, 在機場候機。


我在等, 兩個人。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 我給豔豔發去了一條短信。


「你能不能來把你男人領走,我要出國了,他攔著我不讓我走!」


登機提醒響起, 遠處傳來劉耀祖急促的喊聲。


「小然, 小然, 你在哪裡!」


我回頭,看他急匆匆地跑來。


「劉先生,有事?」


劉耀祖呼哧呼哧地直喘氣。


良久,他直起身子:「小然, 我有個問題……」


「愛過。不後悔。不遺憾。不會回頭。」


劉耀祖的話被噎在嗓子眼, 我看著遠處奔來的臃腫的身影, 勾起嘴角笑笑,轉身走向登機口。


身後傳來尖叫聲。


豔豔挺著大肚子,跟劉耀祖扭打在一起。


轉過廊橋, 我沒有再回頭。


21


兩個月後,我的銀行卡收到了劉耀祖轉過來的最後一筆錢。


108 萬, 全部還清。


我打開微信, 結清了代理律師的費用。


「對!商量好的!三個月前開始訂喜服!」


「自像」劉耀祖推著坐在輪椅上的周玉桂, 一臉麻木站在醫院走廊裡。


他身上穿著我給他買的那套西裝,油油膩膩的,髒得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周玉桂斜著身子歪坐在輪椅上,口水從抽搐的嘴角流下來。


豔豔拿著繳費單走過來,一巴掌扇在周玉桂臉上。


「老不死的, 拿個藥, 又花了 80 塊!」


律師的信息跳出來。


「你出國那天, 他倆在機場打架。劉耀祖被陳豔踢傷下體,這輩子再也無法人事。陳豔被劉耀祖毆打流產, 摘除了子宮。」


「流掉的是個男嬰, 周玉桂受了刺激, 中風偏癱。」


我坐在工位上,抬頭看向落地窗外的車水馬龍。


眯起眼睛想了一會兒,記不清劉耀祖的臉。


笑了笑, 對代理律師說謝謝。


起身泡了杯咖啡,入嘴絲滑,先苦後甜。


像極了我這一生。


自由且勇敢的一生。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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