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抑或兩年前我們約好要去迪士尼,他卻以公司忙為由推遲,最後帶了全公司去迪士尼團建。


在這段關系裡,我越來越不自信。


我的生活重心全是他。


我甚至逐漸忘記,我曾經也是館內技術科的一把手。


他說他愛我,卻從不關心我的情緒。


就連每天一起吃頓飯,就變成了奢望。


甚至我不敢對他有所期待。


他說 8 點回來,我默認他 12 點到家。


他說周末去旅遊,我默認他隨口說說。


……


太多的小事,讓我不再敢期待。


因為比起失望的抽離感,我更願意讓自己不抱任何幻想。


其實有沈佳,我不意外。


即使沒有沈佳,也會有其他人。


小雅從默默哭泣,變成號啕大哭:


「我磕的 CP 結束了,嗚嗚嗚,宋祈那個狗東西,我真想弄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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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我的手機響了。


來電人是吳揚。


12


我不大想接。


吳揚是我在公司當 HR 時招進去的。


他現在是公司的骨幹,和宋祈也是好兄弟。


這通電話的目的,大概率是替宋祈傳話。


鈴聲中斷,我松了一口氣。


滴~是一條短信:


【子期姐,求你接一下電話,不用講話,我隻是想讓你看清楚一些東西。】


電話再次響起,我按下接聽鍵。


先是酒瓶倒地的乒乓聲,接著是吳揚的聲音:


「哥,你別喝了,先去把子期姐哄回來,你們這麼多年感情,怎麼能說散就散。」


宋祈帶著酒意的聲音傳來:


「擔心什麼,不出三天,趙子期就會屁顛屁顛滾回來。


「她馬上 30 了,還以為自己是 18 歲小女孩鬧呢,除了我,誰會慣著她?


「真是愛到最後,全憑責任。


「我跟你們說,要不是我責任心強,早把她踹了,找一個年輕漂亮身材好的。」


吳揚趕緊制止:「哥你喝醉就開始胡說了,子期姐那麼好的姑娘,陪了你快 10 年了,你可得珍惜啊。」


宋祈突然笑起來:「她更應該好好珍惜我。老子可是為她舍棄了一整片森林……」


我不想再聽下去了。


掛了電話後,我在微信上給吳揚發了句:【謝謝。】


對方顯示正在輸入中。


三分鍾後,一段佔據半個屏幕的文字彈了出來:


【子期姐,你真的是很好的人……】


大意是感謝當時我把他招了進來,對他照顧有加,希望以後多聯系,有事找他。


最後跟了一句:


【如果你重新選擇另一半,可以考慮考慮我嗎?】


我還沒想好怎麼回復,他就撤回了。


許是覺得剛才有點冒失,他重新發來的文字,刪掉了最後一句話。


這樣也好。


在小雅家休息了一天後,裴淮之找上門了。


13


「師姐,求你快點出山吧!這次的文物修復工作非常急,你再晚點去可能一段歷史就要消亡了啊!」


裴淮之浮誇的表演讓正在喝奶茶的我差點噴了出來。


但他說的話倒不假。


文物也有生命,文物修復其實就是給受損的文物做手術。


手術一旦失敗,對應的歷史也就此隕滅。


當天我便進入了修復實驗室。


重回到屬於我的領地,眼淚不自覺地湧了出來。


這次要修復的是一件剛從海外回歸的唐三彩馬。


馬身破損較為嚴重,耳朵、尾巴等部位都有缺失。


那些流落在外的國寶,有多少能被真正重視起來呢?


我長嘆一口氣,將思緒拉回。


這件珍品被定為國家二級文物。


修復難度較大。


如果直接修復就涉嫌創造性修復。


所以要先出一個修復方案。


我大學期間曾研究過唐三彩的歷史,對這一領域的文物比較熟悉。


於是我和裴淮之連續在實驗室泡了半個月,終於復刻出一版一模一樣的唐三彩馬。


此時恰逢省電視臺來省博錄紀錄片《如果文物會說話》。


需要有人為大家講解我們正在做的事。


裴淮之便把我推了出去。


再次站在聚光燈下,我仿佛回到了大學時期的實踐課。


每一件文物在我的講解下,都鮮活起來。


講解結束後,周圍人賣力地鼓掌。


我的鼻頭發酸。


我有多久沒這樣隨心所欲地展示自己了呢?


剛創業時我和宋祈一起去談合作。


結束的晚宴上,合作方看向我,直言:「趙總巾幗不讓須眉,更有魄力。」


宋祈臉上的笑意逐漸冷卻。


一個「更」字,讓他徹夜難眠。


他認為他被我比了下去。


我的光芒掩蓋了他。


可明明公司的創始人是他。


我隻是陪跑的。


我憑什麼成為比他還亮眼的存在?


當時覺得他壓力大,敏感脆弱。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再參與項目的事。


於是我包攬了行政、人力等雜活。


在生活的裹挾中,我甚至忘記我也可以很優秀。


裴淮之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


「師姐,你剛剛在發光!」


我笑得肆意張揚。


節目播出後,在網上小火了一把。


一個陌生號碼打來電話。


我本來不想接。


但是又想到當時走得匆忙,還有一批我最趁手的修復工具落在宋祈家的儲藏室裡。


這些工具最怕磕碰。


我需要找時間去拿一趟。


電話接通,毫無意外是宋祈:


「子期,我那條紫色領帶放在哪?」


「右邊床頭櫃的第二個格子裡。」


「電飯煲煮飯加多少水?


「這個洗衣機怎麼烘幹?


「外賣送到哪個門?」


他的提問過於智障。


我直接問:「你有事嗎?」


他輕咳兩聲:「我在視頻裡看到了你,你真的……不打算回來?」


我嗯了一聲,隨後接著說:


「你什麼時候方便,我去你家拿點東西。」


一聲冷哼傳來:「想回來直說就行,不用找這些借口,這周天我方便。」


他輕蔑的語氣似是篤定我回去就是求他復合。


我不想和這傻逼多說一句話。


直接掛斷了電話。


回過頭,裴淮之就站在我身後。


14


「我可不是想偷聽,隻是恰好路過。」


他辯解的樣子多了幾分喜感。


我點了點頭。


他的聲音陡然變得正經起來:「你要回去嗎?」


我點了點頭。


「那你還回來嗎?」


我又點了點頭。


他輕輕拍了拍胸口:「嚇死我了,我以為你又要一走了之了。」


知曉工具的事後,他偏頭看我:「這次我陪你去。」


不給我拒絕的機會:


「修復工具那麼寶貝的東西,我怕路上磕了碰了。


「有我在,我保證它們萬無一失。


「工具在,裴某在!」


周日上午 10 點,我們就到了宋祈家。


裴淮之在車裡等我。


屋裡亂亂糟糟的。


髒衣簍裡堆了一堆衣服。


沙發邊掉著的襪子隱隱散發出異味。


餐桌上還放著未吃完的外賣,盒子裡的湯汁滴滴答答地流向地板。


……


那個曾標榜自己愛幹淨,有潔癖的人終是現了原形。


宋祈上前想要抱我。


我側身躲開:


「宋先生,請注意你的行為。」


他的臉上寫滿煩躁:


「你真的要和我分手?你不會以為你離開我真的還有人會要你吧?


「隻要一打聽,就知道你和我談了十年,我們睡了這麼久,誰會要你這個二手貨?」


啪!


我給了他一巴掌:


「宋祈,你讓我覺得惡心。」


我的精神一陣恍惚。


記憶裡的少年溫柔有禮,有著正直的三觀。


上大學時,我鼓起勇氣穿上了喜歡很久的吊帶短裙。


在馬路上被大叔上下打量時,他握住我的手指,陪我大大方方地瞪回去。


在看到【女孩因不是處女被男友羞辱到自殺】的報道時,他面紅耳赤地和我一起罵渣男。


他說貞潔不應該成為女性的牢籠。?


後來他主動和我談論女性主義。


鼓勵我逃離原生家庭。


讓我更自信地活成自己。


可為什麼走入社會,他就變成這樣了呢?


到底哪一個他,才是真實的他?


似是我的耳光激怒了他,他直接攔腰抱起我,向臥室走去。


我知道他什麼意思。


以往每次爭吵,他說不過我,就會來這一手。


可現在我們分手了。


他這是在犯罪。


我拼命掙扎。


他卻開始扯我的扣子。


終於,裴淮之衝了進來。


一拳將宋祈打倒在地。


兩人扭打在一起,終是裴淮之佔了上風。


宋祈也老實起來。


隻是惡狠狠地瞪著裴淮之,嘴裡依舊罵罵咧咧:


「你不會真的要當接盤俠吧?你知不知道,趙子期都被我玩膩了……」


膩了!


聽到這兩個字,心髒瞬間絞痛起來。


我心中的少年依舊美好。


可眼前的宋祈,再也不會是我心中的少年。


裴淮之握緊的拳頭即將揮出時,我攔住了他:


「這次,我來!」


15


裴淮之摁住了宋祈。


我戴上一次性手套,撿起地上發黃的臭襪子。


團成團後擦了擦桌子邊的湯汁,然後一下子塞進了宋祈嘴裡。


胃裡翻江倒海。


我高高舉起右手,狠狠在宋祈臉上甩了兩巴掌。


「你們在幹什麼?」


我們回頭,沈佳站在門口。


抱著工具路過她時,我笑著說:


「垃圾丟給你了,祝你們百年好合,永遠鎖死。」


我做不到用惡毒的言語去攻擊沈佳。


因為在這場鬧劇中,心思遊離,守不住底線的宋祈更可恨。


回到江城後,我和裴淮之幾乎與世隔絕,全心投入唐三彩馬的修復中。


隻是半個月後,實驗室門口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是我媽。


16


「你有什麼臉和小宋分手?」


她一句話,將我的尊嚴踩在腳底。


路過的人朝我投來審視的目光。


我拽著她來到休息室。


「你到底想幹什麼?」


「你和小宋結婚。」她瞪了我一眼。


「不可能!」


頭皮上傳來陣陣刺痛。


她抓住我的頭發就把我往桌子上按:


「你長大了,翅膀硬了是吧?


「我已經和周圍人說你要嫁到京市,現在你說不結婚就不結,讓我這老臉往哪放。


「我的人生已經夠失敗了,你也想和我一樣過失敗的人生嗎?」


我抬手反擊,然後狠狠捏住她的手腕。


因為吃痛她松開了我的頭發:


「你失敗是因為你的人生隻有男人,離開男人你就活不下去,過成現在這樣是你活該。


「我不會和你一樣,因為我從來都隻靠自己。


「我更不會和宋祈結婚,他那樣的垃圾配不上我。」


我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幾分,我媽疼得眼淚都擠了出來:


「我勸你在生活不能自理之前別來找我,否則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我冷血嗎?


或許是的。


可回憶中的無數個日夜,充斥著砸向我的花瓶、凳子、雞毛掸子、碗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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