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弄傷她了。」


他掀起眼皮,目光凌厲。


「不先綁住她,待會跑了怎麼辦。」


幾乎完全相同的音色。


腰上又纏上一對手臂。


23


我,1911,在恐怖無限流,作為一個 npc,被 boss 抓走,正在成親中。


一拜天地。


左右鋪陳在地的紅綢勾纏住我垂下的喜服。


二拜高堂……


兩張牌位穩坐。


三夫妻對拜。


「我年紀小,讓我先來。」


右側的紅袍少年剛掌住我的腰肢,又被立刻大力拍開。


「你需要學會敬重兄長。」


腰又轉向左側。

Advertisement


被轉了兩圈,我有點暈。


左右臉突然一熱。


兩個一模一樣的少年摘下面上輕紗,吻在我的臉側。


「禮成。」


同時抬起的兩雙黑眸鎖住我的視線。


「你是我們的了。」


24


苗疆好似永遠都飄著細雨。


山脈隱在雲霧間,黛色綿延。


走在田埂上時,有背著竹簍的阿媽阿爺腼腆地向我招呼。


孩子牽著土狗,漫山遍野地爬樹、抓鳥、撈魚。


土灶熱起來,炊煙嫋嫋散在山嵐。


阡陌交通,雞犬相聞。


世外桃源不過如是。


雙胞胎愛上了讓我猜誰是阿蘭誰是阿芷的遊戲。


每次我都會故意猜錯。


我心急鏡外遊戲的進度。


他們也好似並不想真的拘住我。


有天早晨起來時,遠方飄來黑煙。


轟隆隆,山河在震動。


紅光流了滿山坡。


他們一左一右擁著我,讓我再猜一次。


我指著右邊的少年。


「你是阿蘭。」


又指向左邊。


「你是阿芷。」


他們笑得眉眼彎彎。


「真棒,終於認清你老公了。」


又親昵地蹭我的臉,把我推向鏡外。


「你先走,待會我們再去找你。」


「還有……對不起。」 


即將邁出的腳收回。


我折返回去摸摸兩隻小狗垂下的頭。


「哎呀哎呀,不就是給我下情蠱了嗎?我知道的,這不是還活蹦亂跳的嘛,乖乖,抬頭。」


我一人給了一個香香。


「走啦~」


25


鏡中的時間流速與鏡外不同。


回到走廊後,艙壁上的掛鍾顯示時間來到了 3:42。


也就是說,我進去了四個小時左右。


兩隻藍閃蝶又回到了我的手腕。


我撿起地上掉落的玫瑰,向船長室走去。


26


【叮,支線劇情觸發。】


【海妖吟唱悽美的歌謠,水手投入情人的懷抱。心中埋藏的罪惡的種子啊,請你不要生根發芽。暴亂與衝突,戰火與欲望,大海不會說話,海妖為它哀悼,孩子孩子,請你快快回家,孩子孩子,請聽聽大海的哭泣。】


【海妖的鱗片會帶來人們想要的一切,海妖的淚水會化為無瑕的珍珠,人們為他瘋狂。搶奪或是保護,糾集而起的力量,請直面自己的內心吧。鯨魚在悲鳴,魚蝦欲逃生,巨浪啊巨浪,不要摧毀他們的家園,不要放逐了希望。】


27


許霖躲在暗處。


昏暗的船長室裡一片狼藉。


子彈、尖刀、血。


還有被擊斃的幾名玩家。


中間的牌桌上坐著三名幸存者。


他們的手被牌桌長出的黑色觸手控住。


不停地推出籌碼。


神情已然癲狂。


騙局,這一切都是場騙局。


系統播報引誘玩家來到這裡,最後卻遺憾告知道具數量縮減。


幾句誘導性的話語將玩家思維引向逃殺名單。


然而此時,全部玩家都已進入逃殺名單。


所以,內鬥開始。


許霖最早到達船長室,謹慎地藏匿起來。


將自己偽裝起來,作出蠢笨懦弱的樣子,永遠先顧及自己的利益,隻有這樣,她才能好好活下去。


她一直這樣做著。


而現在,她成為了唯一一個保有理智的人,副本提示從沒說過「珍寶」究竟是什麼,也沒說過要通過殺戮來奪得最終的勝利。


她選擇觀望,並見證了接下來的全過程。


道具被一個個抽出來。


牌桌上的賭注從一粒金子,變成了一堆金條,再變成了幾把熱武器,最後變成了「慰問的少女」所虛設的「人」。


一枚藍色鱗片懸浮在牌桌中央。


所有玩家都認定了那就是副本通關的關鍵。


輸光所有籌碼的玩家被其他玩家擊斃出局。


牌桌上最終剩下三人。


空靈悠揚的歌聲從他們身後蕩出。


視線上抬。


瘋狂糜爛的黑暗裡,牌桌的後面,磅礴而輕盈的藍色熒光從巨大的展示缸中瀉出。


一個類人類魚的生物靜靜地立在水中。


幾隻發光水母圍繞著他漂浮。


銀色長發隨水流微微蕩漾在臉側。


他閉著的眼下、腰腹間,零散布著流光溢彩的藍色鱗片。


而他的下半身是一條約兩米長的藍色魚尾,輕薄半透明的尾紗曳在水中。


清冷、聖潔、不可侵犯。


許霖看久了,神智幾乎快要陷進那片光中。


忽然,那雙眼睛睜開。


28


我趕到時,剩餘的幾個玩家鬥雞似的舉著槍對著對方。


還沒等我上前,砰砰幾下,就剩一個了。


……


太暴躁的孩子沒好飯吃!


【叮!剩餘人數:3 人?】


【對了,早想問了, 為啥人數後面要帶個問號啊?】


【剩一個人的時候遊戲就結束了吧, 這批玩家質量真不行。】


【不是,珍珠號不是升級了嗎?這次任務也和之前的生存任務不一樣啊。】


【怎麼這兩個聖母還沒出局?作弊了?】


……


那玩家紅了眼。


嘴裡嚷嚷著要贏要贏, 卻怎麼都摘不下桌上的鱗片。


他掃視一圈, 最終將視線定在我身上。


手被觸手松開的一剎那他毫不遲疑地撲向了我。


幾乎一瞬間, 一道黑影撞開了他。


【臥槽, 她不是都快被德賽爾迷惑了嗎?】


既定的軌道偏離, 風帶走了我的一縷發絲。


29


陳明將槍對準一個女玩家時, 卻被另一個女玩家重重撞倒。


無所謂, 先解決掉她,再去解決另一個。


他以絕對的力量優勢壓制住了她。


黑洞洞的槍口瞄準她的腦袋。


扣緊扳機。


「別動。」


冰涼的東西抵住他的動脈。


綿軟的女聲帶著笑意按上了他的命門。


冷汗一滴滴順著額角流下,他試圖保持鎮定,用氣音試探:


「你手裡的不是槍。」


「你可以試試這到底是不是把真槍。」


脖間刺痛。


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對峙。


最後陳明舉起雙手。


「我投降。」


【叮!剩餘人數:2 人?】


陳明轉頭。


此時日光正掙脫海平面灑出。


一支鮮紅、美麗的玫瑰盛放在了他的眼前。


30


許霖罵罵咧咧地從地上爬起。


「你欠我一個人情知不知道。」


我把懷裡的玫瑰塞到她手中。


「那把這個給你抵債好不好。」


她突然咳了兩聲,表情怪異地看著我。


我掏啊掏,又拿出一封粉紅色的信塞到她另一隻手裡。


她表情更驚恐了。


【……我把你當姐妹,你把我當老婆?】


……?


【叮!玩家許霖順利通關副本:沉沒的珍珠號。】


【?】


【???】


【?????】


【什麼鬼?通關了???】


【回放!回放!這還有一個人沒死呢!】


……


「啊?啊?我?」


「我怎麼通關的?」


「你呢,怎麼沒說你?」


我拍拍許霖的肩膀安撫她。


「我是 npc 啊,當然不會通關啊。」


【?】


【???】


【?????】


【……玩狗?】


展示缸內傳來拍打聲。


人魚在水中焦躁地遊動。


我啪嗒啪嗒跑過去, 掂腳呼嚕呼嚕他冒出的腦袋。


「乖寶寶,待會就把你放回大海哦。」


「打工真是太不容易了。」


湿漉漉的人魚將雪白的手扣入我的十指間。


弧度美好的眼睛一閉一眨, 一串粉色珍珠落下。


他將那些珍珠撈起, 小心翼翼地收著尖爪,託著我的手握住了珍珠。


一枚半個巴掌大的、漂亮的藍色鱗片也被珍重地放在了我的掌心。


人魚急切地張開嘴。


空靈歌聲再次飄蕩開。


這是在幹嘛?


歌聲一落, 他立即伸展手臂,穿過我的腋下, 肌肉繃起用力……


把我拔了起來。


「我靠, 臭流氓魚,你想幹嘛?」


感謝許霖的幫忙。


讓我在她和人魚間做了一次拔河比賽專用繩。


31


「所以, 隻有你活著玩家才能通關。」


點頭。


……


「【哎」搖頭。


「隻有信在我這裡。」


「副本一開始講過, 任務就是找東西,所以隻要充分利用前一天的時間,找到玫瑰,任務提示信息就會蹦出來啦。」


「但是大家好像都搞錯了重點。」


「陳明一開始差一點點就能找到最底層了,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停了下來。」


「所以最後還是被我捷足先登啦。」


晨光熹微, 我和許霖坐在甲板上,初升的太陽毫不吝嗇地將它的金子拋向海面。


浪花簇擁著珍珠號平穩行進,海豚破開水面在前方為我們引路。


離一天的時間還剩不到半個小時。


許霖託著下巴看我, 「那你為什麼會把這些給我?」


「對於你來說,玩家全軍覆滅才是好事吧。」


我再次搖頭。


「如果在這場遊戲裡,沒有一人幸存,如果黑夜過去, 沒有一個人能看到初升的太陽。」


「那這個世界將失去存在的意義。」


我側過臉看她。


「許霖。」


她的眼睛閃爍著光。


「那封信就算離開遊戲後也不會消失的。」


「你會忘記這裡的一切, 但是關於這艘船的過去和現在,一個字一個字都記在信裡了,書寫下的歷史永遠不會被遺忘。」


我笑著摸摸她的腦袋。


「說不定哪天, 我退休了,會去到你的世界。」


「到時候你要靠這封信記起我哦。」


「我去過太多世界了,記性有點不太好,你不能裝不認識我, 那樣我們就會真的錯過啦。」


許霖一愣一愣的。


彈幕悠悠飄過。


【……海後,請停止你的忽悠。】


哎呀,我真的隻是記憶不好啦。


【完】


潛力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