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孟瑾言結婚六年,他的小青梅回來了。
她淋雨站在我家門口:「瑾言哥,我沒有家了。」
一向性子溫吞的老公發了火:「顧琰欺負了你是不是?我去找他算賬!」
沈柔沒說話,隻是暈倒在了孟瑾言懷裡。
從此,我的家裡多了一個人。
兒子似乎也格外喜歡她,每天圍著她說她身上的味道好聞,希望她一直留在家裡。
我垂眸,看著飯桌上多出來的碗筷,有些不知所措,似乎,他們才應該是一家三口。
1
【下午去買一些排骨吧,小柔喜歡吃。】
我和孟瑾言的微信聊天界面停留在這一句話上。
我沒有回他,做了一桌菜,紅燒肉、油焖大蝦、清蒸魚......
都是我們一家三口平時喜歡吃的。
我坐在桌邊,看著餐桌上整整齊齊擺的三副碗筷,好像是忘了誰,轉身又去了廚房添了一副碗筷回來。
我看著窗外天色越來越黑,終於忍不住給孟瑾言打了個電話:
「你們還不回來吃飯嗎?」
孟瑾言語氣有些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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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和你說了,我和小柔帶著孩子來商場玩了,小家伙兒非要吃肯德基,要不,你自己先在家裡吃?」
孟瑾言還要說些什麼,我先掛斷了電話,怔怔的看著桌上擺放的四雙碗筷有些出神。
或許,他們才應該是一家三口。
2
我第一次見沈柔的時候,她在風雨中飄搖,一向儒雅的孟瑾言慌了神,下樓的時候連拖鞋都跑掉了一隻。
赤著腳,為她撐傘,把暈倒的她抱回了家。
我這才知道,和我相守的八年的丈夫,還有一個小青梅。
沈柔和丈夫吵了架,父母又在去年因車禍去世了。
她說她在這個世界上,隻剩下孟瑾言一個親人了。
她親切的叫我嫂子,讓我無可推脫。
就連我和孟瑾言的兒子也十分喜歡她。
孟睿澤抱著她海藻一般的卷發:「姨姨,你好香啊,我好喜歡你啊。」
沈柔也會捏著我兒子的圓潤的小臉輕聲哄道:「謝謝,姨姨也喜歡你。」
沈柔知道很多事。
比如現在帥氣的爸爸以前是個小胖墩兒,退乳牙的時候會哭著找牙仙子,在馬路上看到路人教訓狗狗的時候會跪下求情......
沈柔嘴裡的孟瑾言像是一副多彩的油畫,生動又有趣。
不僅孟睿澤喜歡聽,就連我在一邊都聽入了神。
他們兩個一起玩遊戲機,逃課去網吧,高三畢業的時候坐著綠皮火車直達拉薩,熱烈又瘋狂。
聽到這裡的時候,我覺得給沈柔燉的湯快好了,逃去了廚房。
原來,他在很早很早的時候就去過那裡。
我也很想去看看,感受一下藍天草原的自由。
他隻說那裡太遠,孩子也小會有高原反應,會吃不消。
我那時笑著,還對未來存有希望:「也是,等澤澤長大以後我們有機會再去。」
3
沈柔來家裡之後,家裡發生了很多變化。
比如說,孟瑾言不會再加班,回到家裡之後總會帶著一捧鮮花,鮮豔又濃鬱。
其實我也很喜歡的,可是孟瑾言告訴我,鮮花才不能代表愛情,沒有愛是會在短時間衰敗的。
可是我羨慕,羨慕那些手捧玫瑰的女孩兒燦爛炙熱。
一邊羨慕,一邊告誡。
告誡自己不要沉溺於這種短暫的絢爛之中,要和孟瑾言長長久久。
我咬著嘴唇,忍不住詢問陪孩子堆積木的孟瑾言:「最近學校排課變少了嗎?」
他是個大學老師。
他對上我的眼神晃了晃:「啊,是。」
「真好,這樣以後你陪我和孩子的時間也多了。」
他的笑容僵在臉上,在宋柔要他手裡綠色的那塊積木的時候,忙低了頭。
我也不知道還要再說些什麼,隻是覺得心裡堵堵的,不想再看他們三個在一起堆積木。
隻能拿著鍋鏟轉身回了廚房。
宋柔是懷著孕來的,那天又淋了雨,孟瑾言說要給她好好補補。
他和沈柔包攬了送孩子去興趣班的工作。
我站著窗口,看著他們一左一右拉著兒子的手。
兒子搖晃著手臂,別提多高興了。
走出去老遠,我還能聽見他嘻嘻哈哈的笑聲。
他們都很開心,可是我不高興。
這種難過與日倍增,堵在心口。
應該,應該是我和他一起牽著兒子的。
晚上,我忍不住開口:「我不想讓沈柔繼續住在家裡了。」
孟瑾言垮了臉:「小柔的父母都去世了,你不讓她待在這兒,還能讓她去哪?」
「她是成年人,即便沒有家,也可以出去租房。」我的情緒有些激動,音量也足夠讓在客廳的宋柔聽見。
「夠了!」孟言吼我。
孟睿澤也衝進了屋裡:「壞媽媽,不許趕姨姨走!」
沈柔還是拎著皮箱出門了。
我站在門口,看著他們一大一小追隨著宋柔的身影。
直到孟瑾言大聲的質問我:「你也沒有家人,難道就不能理解小柔的難處嗎?」
我站在門口不知所措。
是啊,我也沒有家人。
更知道無家可歸的苦楚。
離開這裡,我似乎也無處可去,這樣的我很壞。
我垂著頭看孟瑾言和兒子再把沈柔迎進家門,和她道歉,不該和她提起這樣的傷心事。
4
直到今天。
我做了一大桌菜等他們回家。
我一點點見證熱氣變涼,盤裡的湯水凝固。
可是我還是倔強的不肯給他們打電話。
不為別的,因為今天臘月十三。
因為今天,是我被院長媽媽撿到的日子。
我沒有生日,隻有這一天可以拿來紀念。
我很慶幸,結婚後能有真正的家人給我過生日,可是現在好像也沒有了。
他們一家三口去了肯德基,將我的生日忘的死死的。
就連兒子給我準備的芭比娃娃也早就放在了沈柔的床頭。
我到底還要裝多久,要裝多久才能承認孟瑾言從來都沒愛過我?
我應該放過我自己。
我將自己的東西打包進行李箱,我的皮箱要比沈柔的大一些。
畢竟嘛,我比她生活在這個房子裡的時間要長些。
5
外面很冷,飄著飛雪。
我慢慢走著,任由飛雪打在我的臉上,身上,接觸溫熱的皮膚之後慢慢融化。
我第一次見到孟瑾言是什麼時候呢?
是我十八歲在酒吧駐唱的時候,那時候我念大一,白天上課,晚上就過去唱歌。
孟瑾言就坐在下面一邊喝酒一邊聽我唱歌。
酒吧裡來來往往的人很多,起初我沒太在意,但是他總坐在那裡。
眼睛裡像是含了一汪水,那樣深情的看著我。
有一天我被客人騷擾,那人喝多了酒,滿嘴噴著臭氣,要來親我。
孟瑾言抄起了桌上的酒瓶,跟那人打了起來。
我從來沒想到長得這樣斯斯文文的人,打起架來這麼兇。
後來他不放心我,除了每天過來看著我,還會送我下班,他說一個女孩子走夜路實在是太危險。
十八年來,我第一次覺得原來我可以不用孤獨。
公主會找到騎士,童話裡的故事也許不是騙人的。
孟瑾言佔據了我整個青春,除了他我再也看不到別人。
大學畢業的時候,我瘋狂的用我的所有的積蓄買了一對戒指,我笑著問他:「孟先生,請問你願意娶譚臘月小姐為妻嘛?」
他沉穩,專注,也總沉默寡言,但是我知道,他很愛我,他會默默守護我。
我願意為他生兒育女,願意為他守護好我們的家,願意成為他最堅實的後盾。
我拋棄所有自我,隻願我的孟先生如日中天。
可是,沈柔出現的那一刻,我這十年像是一個笑話。
原來,他從來不是沉默寡言的一個人,是我從來沒看到鄰裡誇我們郎才女貌時他眼裡閃過的黯淡。
公主會找到騎士,但像我這樣的孤女,是他可以用沒有家人、無家可歸來威脅的。
6
不知不覺我就走到了我當初打工的那個酒吧。
六年裡,物是人非,這裡換了新的裝修風格,璀璨絢麗。
站了一會兒,一個四五十歲的大哥走到了我面前。
「臘月?」
「肖哥。」我微笑著,跟我的前任老板打招呼。
「大冷天的,你怎麼拖著行李站在這兒?」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走到這裡,似乎很難開口。
肖哥曾今也算見證了我和孟瑾言的愛情,我該怎麼跟他解釋我不過是沾了一點孟瑾言小青梅的光?
他似乎看到了我的窘迫,不再追問,隻是接過我的行李讓我進去暖和暖和。
他讓後廚給我煮了碗方便面:「還沒過十二點,沒有長壽面,湊合湊合,生日快樂啊。」
他說的漫不經心,似乎隻是在訴說一件平常事。
「謝謝。」
我拿著筷子的手都在抖,感謝,感謝他讓我能在今天收到生日祝福。
願意慶祝我是在這一天來到這個世界。
可是,我還是想知道,那種被所有人期待來到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麼感覺?
被期待,被祝福,被所有人歡呼。
而不是,在寒冬臘月丟棄。
那時我才是是個嬰兒,我無能為力。
可我在二十八歲的年紀,又一次被別人丟棄在寒冬臘月裡。
孟瑾言不需要我,甚至連我的骨肉也更喜歡別人。
熱面蒸騰,我的眼淚的不爭氣的砸在湯碗裡。
我大口吃面,每一口都彌足珍貴。
面吃完了,肖哥甩給了我一把鑰匙:「租客把我這邊的老房子退租了,你也知道,房子長時間沒人住就沒人氣了,你幫哥個忙,給我看兩天房子。」
7
「你相信愛情嗎?」八年前我曾問過肖哥。
那時候肖哥還年輕些,肖哥骨相極好,寬肩窄腰,即便上了些年紀也散發著成熟男人的魅力,又有錢,不知道多少年輕小姑娘往他身上撲。
可是從沒見過他跟誰拉拉扯扯。
那時候我喜歡孟瑾言,卻有些迷茫,不知道應不應該跟他確定關系。
我不知道什麼是愛情,又覺得我這樣的人有什麼好值得被愛的,所以我想問問什麼是愛情,愛情是不是隻不過是荷爾蒙的釋放,對好看皮囊的向往。
畢竟,酒吧裡的好多男男女女都是這樣的皮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