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忱將我送進監獄時,少有溫柔地勸我:
「你好好贖罪,我和兒子等你回家。」
三年後我出獄,用最後的三天生命跟他們說一聲告別。
1.
從監獄出來的那一天正值寒冬臘八,鵝絨般的雪花落了一身。
身上穿著當初進監獄脫下的那一身單薄襯衫,我渾身瑟瑟發抖看著外面自由的世界,一切顯得那麼虛幻。
一輛庫裡南停在前面,我的丈夫傅忱走到副駕駛撐著傘。
宋婉兒像不食人間煙的仙女走了出來,後車門跳下我的兒子傅之清,緊緊拉著宋婉兒的手,溫馨得就像一家三口。
「沈靈,這一次你該知錯了吧,我來接你回家。」
傅忱清冷的聲音讓我機械般搖了搖頭。
「那不是我的家,我要回自己的家。」
傅忱望著我微微皺眉。
2.
他一直都知道我是穿越者,不屬於這個世界。
當初攻略男二反派,也就是眼前的傅忱成功後,本應該離開這個世界的我意外懷了孩子。
他苦苦哀求我留下,我心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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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激情退去,我成了牆上礙眼的蚊子血。
他的白月光女主宋婉兒從國外回來後,兩人就如冰川碰上烈火一發不可收拾。
曖昧不清卻口口聲聲說是清白的。
這個世界上唯一血緣關系的兒子也整天鬧著要換個新媽媽。
我成了丈夫兒子之間多餘的那個存在。
傅忱見我一動不動,輕輕推了推傅之清:「叫媽媽。」
傅之清已經八歲了,那張臉長得和他爸爸那樣好看,現在卻看著我一臉嫌棄搖頭。
「我才不要叫她媽媽,她是個壞媽媽,總是欺負婉兒阿姨。」
宋婉兒一副歲月靜好的溫柔模樣摸了摸傅之清的頭發,
「清清乖,就算媽媽做錯了事也改變不了她是你媽媽,而且阿姨已經原諒你媽媽了。」
傅之清這才像是被強迫般生硬叫了聲「媽媽」。
傅忱似乎覺得孩子能拿捏我乖乖聽話,畢竟我是個犯錯的人,孩子還願意叫媽媽已經很不錯了,應該感恩知足。
可是,他錯了,他和兒子,我都不要了。
3.
在監獄,我用五年壽命重新啟動系統,想脫離世界,系統說監獄有記錄不能無緣無故脫離,隻能等到出獄那天用脫離世界功能回家。
這三年時間裡,我沒有等到任何人的探監,長相貌美卻沒親人在外面幫襯給生活物資的犯人,在監獄中誰都可以欺負。
我被獄霸按在馬桶裡喝髒水,床鋪被潑水隻能忍著湿冷睡。
我不敢告訴獄管,不然隻會被獄霸們欺負的更慘。
絕望中我好像瘋了,開始自言自語,被馴化成監獄中不知疲憊的機器人不停地勞作改造,終於獲得減刑提前半年出來。
我沒有質問傅忱當初為什麼不信任我,沒有衝過去報仇宋婉兒害我那麼慘,甚至一個眼神都沒給白眼狼兒子,幹燥脫皮的嘴唇發出沙啞的聲音。
「啟動系統,脫離世界。」
「叮,脫離世界倒計時,三天。」
我的聲音很輕,傅忱卻一字不落地聽到了。
他面色瞬間鐵青。
但空氣靜止一分鍾後,我還好好站在原地。
傅忱陰沉的臉這才平靜下來,看向我的眼神卻多了一絲不耐。
「鬧夠了沒?趕緊上車,婉兒腿受過傷受不得寒。」
我的目光移到身穿白色羽絨服的宋婉兒右腿上。
三年前我隻是想警告她不要再接近我的丈夫,結果她轉身一躍從二樓跳下摔骨折,指著說我是兇手。
她用芭蕾舞演員的腿把我置於死地。
而我的好兒子就在門後目睹全程,我像抓到救命稻草希望兒子替我作證,結果兒子哭著說,
「我看到媽媽推了婉兒阿姨。」
想到這,我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真冷啊。
她錦衣玉食受不了寒,我卻在監獄飢寒交迫。
我此刻一眼都不想再看到令人作嘔的三人。
我縮著身子腳步一深一淺踩在雪地朝著另外一條方向走去。
4.
大概是沒想到曾經那麼吵鬧粘人的沈靈變成這幅冷漠的樣子,傅忱眼神晦暗,把傘遞給宋婉兒,快步來到我身旁用力扯住我的胳膊,卻被那皮包骨的手腕驚得手一松。
「你怎麼瘦成這樣,在監獄還鬧脾氣不吃飯嗎?你是想博取誰的同情?」
吃飯?我想起在監獄被獄友往飯菜放的沙子。
我沒有回答傅忱,腳步反而加快,我隻有一個念頭,逃離這一切。
然而手腕再一次被抓住,生疼生疼。
傅忱的力氣很大,我感覺我的手腕快要骨折,我像瘋子一樣尖叫掙扎。
哗啦一聲,單薄的襯衫衣袖被撕扯開,露出手臂上被獄友虐待的疤痕,觸目驚心。
最恐怖的是被獄霸抽一整塊肉爛成的一大塊疤。
傅忱瞳孔一縮,抓著我的手怒不可遏地質問,「你怎麼會把自己搞成這樣?」
我被他的聲音嚇得全身發抖,條件反射性一隻手抱著頭縮著身子。
「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別打我,求求你別打我。」
傅忱愣住了,意識到這並不是我在監獄故意自殘留下的痕跡。
「你……」
察覺到手腕的禁錮一松,我掙脫束縛連滾帶爬地往前跑,就像一條喪家之犬,連鞋子都跑掉一隻都不在意。
「沈靈!」
傅忱在身後大喊,我沒有回頭。
虛弱的我沒跑多遠就被傅忱追上來,整個人被壓在雪地上。
看著近在遲尺那張熟悉的臉,我恍惚間看到我和他剛結婚的那天。
他把我壓在床上抱著,恨不得把我揉進他的身體,氣息撒在我的臉上:
「靈兒,我愛你,我的命都是你的。」
5.
「沈靈,你是不是瘋了!我看你應該進精神病院,而不是監獄!」
怒斥聲讓我回過神。
這時宋婉兒牽著傅之清小跑過來,氣喘籲籲拍著胸口,
「忱哥哥別動氣,嫂子剛從監獄出來可能還沒適應,你別和嫂子計較了,趕緊帶她上車吧,太冷了,我右腿有點疼了。」
傅忱的語氣瞬間溫柔,「婉兒你先上車,別凍著了,我把她綁起來丟車上。」
「好。」宋婉兒乖巧地拉著傅之清離開。
傅忱力氣很大,我就像一隻待宰的羔羊。
他一手就能控制我兩隻亂動的手,準備去扯腰間的皮帶當繩子用,餘光無意瞥到我領口瘦骨嶙峋的骨骼,一陣恍惚。
這才注意到我零下十幾度的雪天隻穿著單薄的襯衫,躺在雪地上全身皮膚凍的發紅嘴唇發绀,
「你……你自找苦吃。」
終究沒有說出什麼好話。
似有於心不忍,傅忱脫下身上溫暖的大衣裹在我身上,打橫抱著我朝車子走去。
拉開副駕駛的門,隻見宋婉兒正坐在副駕駛位置,聲音委屈巴巴。
「忱哥哥你知道的,我暈車得坐副駕駛。」
傅之清為宋婉兒打抱不平:「婉兒阿姨一直都坐爸爸的副駕駛,憑什麼壞女人一來,就得讓婉兒阿姨讓位。」
傅忱眉心微蹙:「那讓你媽坐後排。」
傅之清整個人趴在後排座位上:「不要,她身上臭臭的我才不要和她坐!」
孩子說出如此嫌棄親媽的話,我卻沒任何反應,整個人冷的得無意識縮在傅忱懷裡取暖。
感受到我的舉動,傅忱低頭輕蹙看了我一眼,卻發現我對於兒子大逆不道的話並沒表現出情緒。
就好像那孩子是不相幹的人。
傅忱頓時感覺心中煩悶。
「閉嘴。」
傅之清立馬老老實實地坐好不敢出聲。
面對還坐在副駕駛不肯挪開的宋婉兒,傅忱耐心哄著。
「婉兒,我沒辦法丟下沈靈,要不我給你打車。」
宋婉兒委屈地低下頭,沉默幾秒從副駕駛起身來到後排。
「婉兒知道,嫂子回來後就不能再賴著忱哥哥的副駕駛位。」
「副駕駛位誰坐都一樣,不過你喜歡,以後我另外開一輛車專門給你坐副駕駛行了吧。」
宋婉兒驕傲哼了聲,「這還差不多。」
聽著丈夫和小三打情罵俏,我這個原配就像空氣內心平靜毫無波瀾。
6.
傅忱彎腰把我放在副駕駛上系好安全帶,意外貼心地幫我攏了攏大衣,才開車離開。
回到曾經的家,我一動不動像木偶一樣被傅忱抱著放回床上。
這張床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張床,估計我進監獄後他嫌惡心換掉了,暖氣開的很足。
我好累好累,迷迷糊糊就睡著了。
等睜開眼落地窗外一片漆黑,我抬頭看向床頭櫃的時鍾,晚上十點五十分,肚子餓得咕咕叫。虛弱地支撐身子搖搖晃晃準備去廚房找吃的,剛打開門就撞進一個結實的胸膛,我像受驚的雞崽一樣往後跳,嘴裡念念有詞。
「對不起,別打我,對不起對不起。」
傅忱站在原地沉默很久,最終蹲下身輕輕安慰。
「別怕,你已經回家了。」
回家?我茫然抬頭環視一周,反應過來自己已經離開監獄。
我用力推開靠近的傅忱向他咆哮:
「這不是我的家,這不是我的家,我要回自己的家……」
傅忱被我的話激怒,用力抓住我的肩膀不容置喙道,「這就是你的家,沈靈你最好清醒點。」
我看著他如墨般深不見底的眼眸,聲音沙啞著回道,「我很清醒,這是你和宋婉兒的家。」
傅忱面露譏諷,以為我還為宋婉兒鬧情緒,冷漠地甩開我的肩膀站起身,居高臨下盯著我,
「如今的你沒資格評判我和誰在一起。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和你離婚,因為我答應過要照顧你一輩子,所以你安分做你的傅太太就夠了,收起歪心思別再做讓人厭惡的事。」
我抬頭眼神空洞望著傅忱,就像失去靈魂的機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