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回答上這個問題。
因為醫院打來電話,一切正常的奶奶突然陷入了昏迷。
我看著屋外的瓢潑大雨,閉了閉眼,最終還是摸黑跌跌撞撞跟了下去。
我不放心任何一個雷雨夜。
一路有驚無險,到醫院時手腳皆軟。
奶奶檢查沒有問題,生命體徵也正常,就是不醒。
護士說我們到之前她含糊呢喃著一個人的名字。
「好像是什麼 yu。」
我怔在原地。
竟然是我?
賀淞在走廊盡頭和醫生交談,神情凝重。
我緩緩地擰開了門,走進了病房。
一步步挪著靠近,最後在床邊站定。
露在被子外的手蒼老灰暗。
它曾溫柔撫過我的頭,拍過我的肩,最後冷冰冰地垂在白布之下。
此刻,它至少還是溫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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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我握住她的手,在床邊慢慢跪下,「對不起。」
「我再也不敢喜歡賀淞了,我會慢慢地退出你們的生活,不再來打擾,隻要你們平安順遂就好。」
儀器操作的滴滴聲在一室靜謐裡無比協調。
想到再待下去賀淞就該來了,我吸了吸鼻子站起身。
剛把被子掖好,賀淞就推門而入。
看到我,他愣了下。
我慌忙抹了把臉擦去眼淚,垂下頭,快步往門口走。
「你好好陪奶奶,我先回家……」
腳步滯住。
右手被賀淞牽著,我掙了下,沒掙開。
「借我靠一下。」
說著,他傾身靠過來,將頭抵在了我的肩上。
我聽到了一聲不輕不重的嘆息。
「應嶼,我有點怕。」
我應該推開他的,可對著他的脆弱與疲倦,怎麼都使不上力。
隻能徒勞地安慰他:「別怕,一切都會好的。」
「我總感覺,我會失去奶奶,還有你。」賀淞後撤一步直起身,對我彎起一個蒼白的笑容,「如果變成那樣,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我渾身一震,幾乎不敢直視他。
重生至今,我從未想過如果原來的時間線還存在,那麼賀淞出了檢查室沒有看到我,回到家見到我的屍體後,會是什麼反應。
不是不想,是不敢想。
我想要解脫,想要放過彼此,不顧賀淞感受,自己做了逃兵。
他該有多絕望。
收回的眼淚又有決堤的趨勢,我趕緊側過身。
「賀淞,我不該是你人生的必需項,你多看看這個世界,其實還有很多其他值得你珍重的人和事。」
餘光裡,賀淞抿了抿唇。
手指嵌入指縫,變成十指相扣的姿態。
「應嶼,你就是我的世界。」
「這是錯的!」
我還是用力甩開了他的手,意識到聲音不自覺飆高,又急忙噤了聲。
胸口的劇烈起伏良久才平息。
「賀淞,如果我說,選了我,你將永遠失去奶奶和你熱愛的畫畫事業,你會怎麼想?」
他皺了眉。
「為什麼要這麼說,我不能都擁有嗎?」
我笑得蒼涼:「當然不行。」
因為命運,從來沒有優待過我和你啊。
14
奶奶醒來,是一周之後的事。
醫院的電話打到了我這裡。
這一周我基本住在新家,也沒再見過賀淞。
「家屬的電話打不通,病人一直念叨著您的名字和電話。您方便的話,可以過來一趟嗎?」
打不通?
怎麼會打不通?
掛斷電話後,我猶豫了下,還是撥了賀淞的號碼。
聽筒一遍遍傳來「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的機械女音。
心髒被不可名狀的不安裹挾,我深呼吸了好幾口氣,給他發信息留言。
接著便急匆匆地趕去了醫院。
奶奶背對著我,凝望著窗外。
背影佝偻著,瘦瘦的。
我努力平復了下紊亂的心跳,輕輕叫了聲「奶奶」。
她扭過頭,渾濁的眼睛亮了下,盛起笑容,招呼我過去,親切地問我的近況。
講著講著聲音輕下去,沒人再開口。
病房外陽光明媚,裡頭一室凝滯。
我感到了局促,掏出手機對她說:「奶奶,我再聯系一下賀淞,您別著急。」
奶奶伸手按下了我。
枯瘦的手微微顫抖。
「小嶼,你也喜歡我家小賀,為什麼要躲開他?」
15
若不是觸感真實,我會懷疑這是一場夢,是幻境。
光線裡的漂浮的塵埃是我內心世界崩塌的揚塵。
崩潰無聲無息。
她為什麼會問這句話?
難道她已經察覺我和賀淞之間的感情?
她是不是在試探我……
我連連後退,呼吸急促到語無倫次:「不不,不是的奶奶,我們隻是很好的朋友。」
奶奶用一種很陌生的,復雜的目光注視著我。
半晌,她笑著搖了搖頭。
「小嶼,奶奶都看到了。」
她說著這幾天腦中冒出的劇情,以及親眼看到的情景。
「一開始我以為是夢,可後來我發現,是事實。
「小嶼啊,能不能再考慮一下呢,你有什麼不能在他一起的顧慮嗎?」
我踉跄著跑出了病房。
皮膚上像是過了電,一陣陣地顫慄,頭皮發麻。
思緒繁雜得像一團亂麻。
因為她所說的劇情……並不是我經歷過的未來。
是完完全全陌生的,匪夷所思的,我毫不知情的發展。
16
賀淞依然沒有開機。
我去了他家和畫室,都沒有找到他。
茫然地站在路口,我突然想起了賀淞畫室開張前的工作室。
是個簡陋的地下室。
是他夢想萌芽的地方。
果不其然,他真的在。
正神情專注地在畫紙上勾勒。
下手很穩。
他車禍後手會不自覺顫抖,無法握住筆。
線條歪歪扭扭,再也稱不上是個畫家。
他恨自己身體的無能,夜深人靜時用顏料鏟刀在手臂上劃了一道又一道。
怕我知道後傷心痛苦,拿膠帶纏起來藏進了長袖裡。
被我發現時,傷口已經嚴重潰爛發炎,沒有一塊好肉。
他安慰我,一點都不痛。
我相信他,因為那時我們已經痛到麻木了。
「賀淞。」
賀淞的手一頓,抬頭看到了我,臉上閃過一絲驚慌。
他倉皇地把紙從畫板上扯下,背手到身後。
動作太急,反而撞到了一旁的櫃子。
一摞疊著的畫紙紛紛揚揚地滑落,賀淞根本來不及撿回。
我掃了一眼,身體定住。
每一張畫紙上都是我,各種各樣的神態表情動作。
有幾張日期近一些的,是我躺在床上的樣子。
應該是他憑著那晚殘存的記憶畫的。
「你會惡心嗎?」賀淞捏著紙,無措地站在那兒,「我隻是……覺得很美。」
我搖了搖頭,現在根本無力分心其他。
「奶奶醒了,而且……有些奇怪。」
17
去醫院的路上,兩人沉默無話。
車載電臺放著小眾的歌,車子穩穩地在斑馬線前停下。
賀淞食指在方向盤上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節奏。
「那天你離開之後,我想了很久。」
他目視前方,沒有看我,側顏很認真。
「我沒有辦法想象失去親人與事業的生活。」
這是做出選擇了啊。
雖然我應該松一口氣,但心裡卻空空的。
紅綠燈的倒計時開始閃爍,賀淞換了檔位。
「但是,我更無法想象,沒有你的人生。
「宇宙是多維的,或許萬千世界裡,賀淞都沒能和應嶼在一起,但總有一個世界,我們幸福地相愛了。
「那麼,為什麼不能是現在這個世界?」
踩下油門前,賀淞偏過頭,眸光如水般溫柔,卻藏著無比的堅定。
「應嶼,愛你這件事,我不會放棄的。」
行駛帶來的風灌進車窗。
我怔怔地看著賀淞。
歌曲到了高潮,鼓點砸在胸腔,心跳跟著加速。
「能不能再講一遍?」
賀淞彎起嘴角。
「我永遠喜歡你。」
「前面那句。」
「每一個世界的賀淞都永遠喜歡應嶼。」
……
我好像明白奶奶身上發生了什麼。
18
宇宙是多維的。
當我重生回與賀淞纏綿的那晚時,我受到未來悲劇的影響,決定將即將萌發的感情扼殺在搖籃裡。
這是會改變原先劇情的決定。
因此在這個決定的時間點上,分裂出了另一個維度的世界。
當下世界裡,我依然與賀淞糾纏不清,優柔寡斷。
而分裂出的那個新世界裡,我離開得很決絕,絲毫沒有任何拖泥帶水。
奶奶不知怎麼的,和新世界產生了連結。
她說,她剛出院的時候,腦中突然多了段意識——應嶼不告而別了。
結果第二天,我又在家門口與賀淞交談。
她以為是自己年紀大了,精神出了小問題。
可後來總有奇怪的畫面閃現在腦海裡。
賀淞頹然的樣子,賀淞痛苦的樣子,賀淞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斷畫畫的樣子。
小老太太覺得那是一種預示, 偷偷摸進了賀淞的書房, 結果翻出了一大疊我的畫像。
她過於震驚, 摔倒了。
那個停電之夜, 面對賀淞的告白, 我的內心產生了動搖。
我依然愛賀淞,依然想要愛賀淞。
這對分裂出的世界產生了影響,連結波動,奶奶就此陷入昏迷。
由此, 她清晰地見證了另一個世界的發展。
那個世界裡, 賀淞在我走後發了瘋似的找我, 遍尋不到後在痛苦裡反復煎熬。
他已經意識到我們那晚偏了軌, 反復糾結是不是自己的錯,嚇走了我。
奶奶見不得他消沉的樣子, 呵斥著讓他振作。
「他是個男人!再好也是個男人, 你能不能清醒一點?」
賀淞一刻不停地畫著我的模樣,聲音冷淡。
「我很清醒, 奶奶。我愛的是他, 與性別無關。」
「你真的清醒,就不會做這種糊塗事!」
奶奶被他氣得不輕,又不舍得自己的寶貝孫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
她找來了很多人,連番地勸,卻始終沒能撼動賀淞一點。
後來, 她騙賀淞, 我找到了。
賀淞急切地跑進房間, 卻沒在一張張年輕陌生的面孔裡找到我。
那些人是愛慕賀淞的粉絲,奶奶認為,是賀淞從小到大隻有我這個朋友,才讓他有了別無選擇的錯覺。
那些鮮妍可愛的迷妹, 怎麼都比我強。
賀淞發火,把所有人趕走了。
奶奶別無他法, 以死相逼讓他放棄我。
賀淞卻率先坐上窗框,把顏料鏟刀抵在了喉嚨上。
「奶奶,應嶼不要我了,如果你也要走,我是不會活的。」
老舊小區的窗框, 年久失修, 他搖搖欲墜。
而那時,我正在醫院裡跪著向她懺悔。
發誓會退出他們的生活。
她聽得到, 身體卻動不了。
直到她終於醒來,第一時間把我喊到病床邊。
她妥協了。
但她永遠也不會知道, 我在顧忌什麼。
19
太陽餘暉下的道路似乎沒有盡頭。
生物有自己的保護機制, 大腦趨利避害,會逐漸淡忘痛苦的記憶。
所以會一次次重蹈覆轍。
這些天,我其實已經不太想得起上一世痛徹心扉的日子。
反而時不時地回想起和賀淞短暫甜蜜的時光。
太短了, 好像還沒開始, 就結束了。
這個節點不太好,此時我剛和賀淞結束了一場瘋狂的情事。
「【【」他們掙扎過,乞求過,奮不顧身過。
或許這是唯一一個兩人可以在一起的世界。
我想再勇敢一次。
「賀淞, 奶奶護工的費用,我出一半。」
「嗯?」
「以你家人的立場。」
電臺那首歌,終於唱到了尾聲。
【在太陽系的餘暉裡】
【帶你返回我們的家】
【何懼一切從頭】
【為你已經不管不顧】
【之死靡它】
本文完
和三年沒見的隱婚老公上綜藝。節目組 問我們什麼關系。我:「寫在一張紙上 的關系。」節目組:?
"不是男人會變心,而是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但我知道的太遲了。 他曾跟我說,會娶我為妻,一生一世一雙人。 他跟我說,會永遠守護我,不會強迫我做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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