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對方卻說:


「小霜?你怎麼在醫院?」


我一抬頭,以為自己看花眼。


在老家竟也能遇到謝燃。


他捂著胳膊,臉色泛白。


我害怕是我剛才撞得太重,趕忙問他:「你還好嗎?」


他朝後躲了躲,把手臂藏在身後。


可我還是看到他紗布包裹的地方,滲著鮮血。


「沒事,你怎麼一個人在醫院?」


我快速把事情說了一遍。


謝燃聽完,皺著眉:


「別慌,我去看看。」


有他這句話,我莫名地心安不少。


我媽趕來的時候,謝燃和我坐在走廊長椅上。


謝燃一看見我媽,立刻起身站直:


「阿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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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虛地低著頭,不知道怎麼解釋。


當初我和謝燃分手,一時無法接受。


整個人的狀態都很不對。


我媽擔心我,請了假,大老遠跑過來,守著我。


決定振作起來的那天,是蘇婉來看我時,帶了蛋糕來。


我媽躲在廚房哭。


蘇婉安慰她,等過段時間就好了。


我媽說話也不敢大聲,聲音啞啞的:


「阿姨知道,她太喜歡謝燃,需要時間走出來。


「可是都半年過去了,看見小霜瘦得不像個樣子,阿姨心裡不好受啊……」


那天傍晚的風,很涼爽。


我突然意識到,我真混蛋啊。


讓媽媽擔心了這麼久。


那天起,我把所有的情緒壓在心裡。


努力回歸正常人的生活。


知女莫若母。


我媽媽看了我一眼,對謝燃說:


「哎,回來就好。」


16


蘇婉胎象不穩,好在情況穩住了。


小趙姨那邊情況也穩定了下來。


謝燃把我媽媽送回家之後,又趕到醫院。


他在我面前站定,嗓音啞得像是哭過:


「小霜,我有話想跟你說。」


我抬頭,看著他泛紅的雙眼,輕輕開口:


「說吧。」


重逢後的兩次相遇,都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場景。


沒有任何緩衝的時間。


他現在說什麼,我的心裡都不會有太大的波瀾。


謝燃在我身邊坐下,深深呼吸,平復情緒:


「小霜,對不起。


「我們本來約好放寒假一起回家,可我被選去參加一個任務,不能對外聯系。


「那條分手短信,也不是我本意。


「我不是求你原諒,隻是……想跟你認真地說句對不起。」


醫院裡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


有些刺鼻。


我聞不慣,吸了吸鼻子:


「沒關系,你也有難言之隱吧!」


他張了張嘴,似乎沒想到,我的反應如此平淡。


謝燃手臂上的傷,我都看到了。


不方便說的事,問了也沒結果。


謝燃也好,夏卓也好,還有蘇婉。


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人,都說不想傷害我。


但恰恰是他們傷得我最深。


不過,現在我已經不在乎了。


我回眸望著他,輕聲說:


「謝燃,我曾經以為,你死了。


「意外、綁架、仇殺,什麼都想過。


「後來,我接受了事實,你隻是單純地消失了。


「時間過去太久了,我已經不需要你的道歉,也不需要你。」


我想,他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來遲了,就不必再來了。


謝燃漆黑的眸子裡,瞬間浮上一層霧氣。


他快速眨了眨眼睛,扭過頭,不敢再看我。


他的嗓音,不自覺地顫抖,語氣沉重:「對不起。」


我卻覺得無比輕松:


「沒關系,你還活著,也如願當上人民警察,這是圓滿的結局。」


謝燃不說話,手臂撐在膝蓋上。


結實有力的肩膀,輕微地顫動著。


他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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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試著轉移話題,不想氣氛這麼凝重:


「我都說沒關系啦,我不恨你,畢竟當年,是你救了我一命。


「對了,你不是在海城嗎?怎麼會來我老家?」


謝燃帶著哭腔回應我:


「我剛回來,就打聽你的消息。


「知道你定居在海城,還訂了婚。


「我一邊慶幸你過得好,一邊又難過,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巧的是,那天局裡出警,我頂同事的班,恰好撞見蘇婉和那個男的開房,後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小霜,我沒有跟蹤你,一早我就和上面打了申請,回老家工作。」


我笑了笑,其實我也沒往跟蹤那方面想:


「說起來,還是要感謝你,否則我還被蒙在鼓裡。」


謝燃情緒穩定了下來。


他直起腰,側臉看過去,長而直的睫毛上,還掛著湿漉漉的淚珠。


和他的高大挺括的外表,反差極大。


他眨了眨眼睛,低聲說:


「我早提醒過你,蘇婉不是什麼好人,你也不聽我的。


「我不在,你吃她的虧了吧?」


聲音裡,藏著一絲委屈和埋怨。


當初我和蘇婉無話不談。


她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謝燃也不說明緣由,突然讓我離蘇婉遠一點,我怎麼可能接受?


蘇婉還打趣說,謝燃是不是看我們倆關系好,他吃醋啊?


現在知道蘇婉對謝燃做了什麼之後,再想想他當時一看到蘇婉就冷臉的態度,原來不是在鬧脾氣。


我笑了笑,安慰他:


「現在知道也不遲,我已經和她絕交了,等她媽媽醒過來,這件事差不多就該結束了。」


夏卓的態度很明顯,他不愛蘇婉,隻是玩玩。


可蘇婉這次倒像是動了真心。


竟然懷了他的孩子。


她急著想和夏卓結婚,也是不想肚子大了,被她媽媽發現。


小趙姨對她管得很嚴格,也特別愛面子。


有一回蘇婉挨打之後,在我房間哭。


她說:


「為什麼要把對我爸的恨,轉嫁到我身上?


「她丟了面子,就想在我身上找回來,那我算什麼?」


我不知道怎麼安慰她。


隻能陪著她,把我所有的零食都分給她。


讓她感受到,也有人愛她。


可是,喂不熟的狗,總會反咬你一口。


18


蘇婉醒來之後,連夜出院,逃回了海城。


她知道,事情已經捅開了。


以她媽媽的性格,她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小趙姨還在醫院,她不肯見我們,覺得愧疚。


這事兒怎麼能怪她呢?


有這樣的女兒,她的心裡也不好過。


我辭掉了在海城的工作,在老家定居。


爸爸在外地出差,他知道我回來之後,連連說好。


讓我多陪陪我媽。


那天面試,恰好又遇見謝燃。


他一身警服,冷著臉在執行任務。


好像沒看到我。


我不好上前打招呼,低著頭直接走過去了。


沒想到,他忽然拉了下我的衣服,快速說:


「在外面等我一下。」


我怔了怔,想說憑什麼讓我等。


可他穿著制服,我不敢那樣說話。


於是,乖乖在外面等了一會兒。


謝燃很快追了出來:


「不好意思,剛才不方便。


「你吃飯了嗎?我肚子餓了,一起吃個飯吧。


「就去以前常去的那家面館吧,我沒開車,你帶我走吧。」


他說了一連串,壓根不給我拒絕的機會。


我無奈地笑了:


「你穿這身衣服去吃飯?會不會不方便?」


他滿不在意地說:


「這有什麼的?警察也要吃飯啊。


「走吧,我請客。」


如果他鄭重其事地說要請我吃大餐。


我肯定會拒絕。


可他風風火火地,讓我帶他去吃一碗面條。


我實在無法拒絕。


路上,謝燃問我:


「你最近和蘇婉還聯系過嗎?」


我搖搖頭:


「沒有,她出院之後,連她媽媽都沒聯系了。」


謝燃側眸,看著我說:


「她出事了。」


我一愣:


「出什麼事了?」


謝燃說,他在海城的同事,前兩天接到報案,一位孕婦被家暴流產。


正是蘇婉。


原來她跑回海城之後,找到夏卓的家,把 B 超單給他父母看。


逼夏卓對她和孩子負責。


夏家把她留了下來。


可夏卓整天在外面喝酒,回來兩個人就吵架。


這次鬧得最兇。


「聽說是因為一隻寵物狗,蘇婉嫌它吵,用腳踢了它,那男的一下來火了,跟踢到他命根子了似的,一腳把蘇婉從二樓踹到一樓,孩子沒保住。


「那男的妥妥有病,為了隻狗,把自己的孩子踢沒了。」


我第一時間猜到,那隻小狗就是黑糖。


黑糖從抱回家那天起,就是夏卓照顧得多。


所以當初我要走,黑糖也是選擇了夏卓。


真是因果報應。


我淡淡道:「那是她自己的選擇,我表示尊重,但不理解。」


謝燃笑了:「沒錯,精神病的世界,我們不必理會。」


車子開到高中那條美食街,老舊的卷簾門,旁邊紅漆寫著「大碗牛肉面」。


五個字,就是招牌。


這家店,我和蘇婉常來。


後來多了謝燃。


他倆不對付,一起吃飯的氣氛,就多了幾分尷尬。


後來他走了,我就再沒來過。


謝燃掀開泛黃的皮簾子,讓我先進。


他在後面喊:


「劉叔,兩碗牛肉面,一碗不放蔥花不放辣,一碗多放辣。」


老板應了一聲,招呼我們先坐。


這熟稔的語氣,看樣子,他常來吃。


謝燃吃得快,他擦了擦額上的汗說:


「你慢慢吃,我去付錢。」


這家店是一對外地夫妻開的。


年紀大了,他們不指望掙多少錢,就一些老主顧來,店裡連二維碼都沒貼。


我聽見他和老板低聲聊了兩句。


抬頭看去時,謝燃付完錢,正往口袋裡放錢包。


我瞬間愣住。


那個粉色的錢包,如果我沒看錯,是當年被兩個黃毛搶走的那個。


謝燃回來的時候,臉上的笑一下僵住,緊張地問:


「怎麼哭了?」


我快速抽了張紙巾,擦了擦眼睛:


「沒事,面湯濺到眼裡了。」


謝燃突然捧著我的臉,撐開我的眼皮:


「別揉,讓我看看。」


我屏住呼吸,不敢動。


他皺眉看了一會兒,忽然朝我眼睛吹了吹:


「還疼嗎?」


我連忙推開他的手,小聲說沒事了。


19


回家之後,我媽正在給我做飯。


我走進廚房,從背後抱住她:


「媽, 我喝點湯就好了,不餓。」


她果然最了解我:


「在外面吃過了?」


我「嗯」了一聲。


她又問:「和誰一起吃的呀?」


我想了想, 沒有瞞她:「謝燃。」


我媽切菜的手, 頓時停住, 過了幾秒鍾才說:


「你小趙姨把水果攤盤出去了, 她去海城找蘇婉去了。


「再怎麼吵, 那也是她女兒。


「當媽媽的哪有不疼自己女兒的?」


話音一頓,她小心翼翼地問:


「前兩天, 媽單位的同事,給你介紹了個對象, 你要不要去看看?


「就吃個飯, 先看看再說。」


我明白她的意思。


事情過去了, 人就得往前看。


加上是我媽單位的同事,不去的話, 也有點不給面子。


「好, 聽你的。」


回到房間後,我一直在想那個零錢包。


謝燃什麼時候把它找回來的?


為什麼一直沒還給我?還把它帶在身邊?


我忍了一路, 也沒問他。


我們現在的關系, 大概就是普通朋友吧。


見面了就打一個招呼。


客套, 生疏。


再提起錢包的事, 倒像是我抓著過去不放。


我總要向前看。


去相親的時候, 我穿了一身便裝。


我媽還勸我,換一件漂亮的裙子。


我沒同意。


本來就是應付。


更何況,我也不想討誰的歡心。


我在約定好的地方等了十分鍾。


我跟我媽說, 對方遲到了。


印象分已經扣光。


我準備溜了。


我媽讓我再等等,也許是路上堵車。


我打算喝完這杯柳橙汁, 他不來,我就走。


玻璃窗外, 人來人往。


突然一道身影, 跑得像一陣風似的。


我還沒看清楚。


咖啡廳的門口響起一陣鈴聲。


那道身影停在我的面前,喘著粗氣,不好意思地笑著說:


「對不起,我來遲了,路上堵車。


「你等久了吧?餓不餓?


兩個小時前剛和我打過視頻。


「「我」「你想吃什麼, 隨便點, 我請客。」


我怔怔地看著他。


沒想到, 和我相親的人,是謝燃。


他見我盯著他,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坐下說:


「那什麼, 我今天本來是請好假的,但是我同事他老婆生孩子, 所以, 我就幫他頂了一會兒班,跑了個現場——」


聽到他的聲音,看見他的臉,那顆懸著的心, 猛地歸於原處。


我笑了笑,對他說:


「沒關系,來了就好。」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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