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醒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家裡空落落的沒有人。

應該都去上班了。

我伸個懶腰去陽臺曬了會兒太陽。

之前休息時間，最愛抱著貓咪在陽臺曬太陽，身上暖洋洋，心裡也舒坦。

昨天竟然夢到了以前的事，這可真罕見。

雖然隻是零星幾個片段，但也足夠我回味很久。

自從成為貓咪以後，隨著時間的推移，前世的記憶越來越淡。至於上輩子我是怎麼死的，更是完全不記得。

隻記得宋回浔一直陪在我身邊，魏星燁好像也來了，不過和我又起了衝突。

最後我和宋回浔說了分手。

再然後，就一片空白。

越想越煩躁。

算了，巡視領地去。

我縱身一躍……

摔了個大馬趴。

還好沒人看，不然是真丟臉。

我灰溜溜地鑽進主臥裡，四處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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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臥好像也沒什麼變化，就連我生前用的化妝品也還擺在梳妝臺上。

真奇怪，他們倆都開始寶貝寶貝地叫上了，怎麼還能容忍我的東西在？

我費勁巴拉地爬上梳妝臺，檢查著瓶瓶罐罐。

牌子是我之前用的牌子，但都是嶄新沒用過的，就連放著的位置也是我習慣的位置。

我是左撇子，所以放東西習慣和旁人不同。

難道是宋回浔擺好的？

恍神間，尾巴不小心推下去一瓶乳液，連帶著桌邊的幾個瓶瓶罐罐也甩了下去。

眾所周知，尾巴和貓咪是兩種生物，有時候真的控制不好。

清脆響聲後，四處都濺滿各色液體，包括宋回浔最珍愛的那個手表。

我被嚇得連滾帶爬鑽進床底，眨巴著眼睛看向外面。

等下，我怕什麼，老實認錯最多挨頓罵。

我出去擦幹淨手表上的乳液，又大搖大擺走出來，去了次臥。

但次臥被鎖得死死的，怎麼都打不開。

我就知道魏星燁這人耍心眼子，連貓貓都要提防。

我氣呼呼捶了幾下門離開了。

吃完準備好的貓罐頭和貓糧，我趴回窩裡，想著該怎麼讓宋回浔收養貓媽媽。

上輩子我沒見過媽媽，也不知道母愛是什麼。宋回浔的媽媽並不太喜歡我，隻是因為宋回浔喜歡才勉強接受我。

可以說，貓媽媽給了我在這世上第一份母愛，她就算飢腸轆轆也不會餓著我，還替我找了個好人家，讓我被收養。

昨天宋回浔松口決定領養時，貓媽媽早就沒影了。

她好像知道我會舍不得她，也怕宋回浔為難，所以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想著想著，我又進入夢鄉。

卻不知，晚上等待我的將是噩夢。

6

宋回浔回來後就進臥室換衣服。

我想著畢竟打碎了東西不太好，就跟著過去了。

果然，宋回浔看到一地狼藉，勾起的唇角平展下去。

我「喵」了一聲，不停地朝他作揖。

他扭頭看我：「是你推的嗎？」

「喵！」

敢作敢當，打碎我自己的乳液而已，有什麼不敢承認的。

我走到他身邊，想蹭蹭他的褲腿，卻被他揪住後脖拎起來，在空中難受蹬腳。

「星燁罵得對，你隻是一隻貓而已。」

他將我拎高與我對視。

在他眼睛裡，我看到了自己的模樣，是隻比手掌大一點的橘貓，大眼睛澄澈見底。

「你知道這些東西有多重要嗎？如果這次不罰你，以後關於她的一切，你是不是都要毀掉？」

此時的宋回浔眼角微紅，語氣生硬，再沒有往日裡的溫柔。

也對，在他看來，我不是燕楠楠，隻是一隻調皮搗蛋的奶貓。

這隻他不顧魏星燁反對強勢留下的貓，沒多久就打碎他已故女友的東西，還大搖大擺地跟進來。

我心虛低下頭，兩隻前爪還是不停作揖。

對不起呀，宋回浔。

但宋回浔沒再心軟，他說要關我一夜小黑屋，這樣就再不會犯錯。

我頓時劇烈掙扎起來。

小黑屋是這套房子送的一層閣樓，因為低矮狹小住不了人，所以一直空置著。

那裡我也從來沒有裝修過，因為三面都是落地窗，我恐高不敢靠近。

我可以挨打可以挨罵，但不能去小黑屋。貓咪眼中的世界比人類眼中的世界要大得多，六層的樓高足以讓我害怕。

宋回浔打開閣樓的門，將我扔進去後就關上了。

此時外面天還亮著，除了牆壁，剩下三面窗都能看見樓底下的風光。

可再好的風景對我來說也是折磨。

眩暈感讓我腿軟，我隻能閉上眼睛面壁貼緊，祈禱時間過得快一些。

7

不知過去多久，閣樓的門開了，一個腦袋探上來。

我閉緊眼睛就往那兒衝，緊緊抱住來人的脖子。

味道不對，不是宋回浔。

「嘖，髒死了。」

魏星燁嫌棄地戴著手套將我拽下來，然後裝進一個透明塑料袋，拎著我下木梯。

「還說我和貓咪較真，你也好不到哪兒去。」魏星燁走到貓窩旁將我倒出來，順帶踹了一腳癱在沙發上的宋回浔，「快點起來，人要來了。」

茶幾上放著兩個空酒瓶，宋回浔癱在沙發上，面朝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麼，看樣子是喝多了。

「老子真是欠了你們的，幫你演戲，還要幫你收拾房子。」

魏星燁嘟囔著收拾茶幾，又到主臥好一頓打掃，最後邊說著髒死了邊去衝澡。

人要來了，什麼人？

還有演戲，他們在演什麼戲？

疑問一個接著一個。

但我沒法開口問，現在這兩個我都不敢親近，隻能縮在貓窩裡看著。

很快門鈴響起。

還在衝澡的魏星燁大聲喊著：「寶貝兒～快去開門！」

我給他喊得渾身炸毛。

宋回浔扶扶腦袋從沙發上爬起來，對著電視練習了下笑容，走過去開門。

門打開。

是一對中年夫婦帶著女兒。

感覺記憶中沒見過他們，但那個女孩，卻給我一種熟悉感。

我和她認識嗎？

我搖頭晃腦半天，也沒晃出個水花來。

「是你新領養的小貓咪嗎？好可愛呀！」

女孩似乎很喜歡我，進來就要摸我。

一個冰冷的金屬碰到我腦袋。

「喵！！！」

我尖叫著炸毛跳開。

緊緊盯著女孩小拇指上的戒指。

我想起來了。

我的死，和她有關！

8

這個女孩叫邱瑜。

第一次看到她的照片，是在宋回浔的手機上。

那是我和宋回浔在一起的第二年，宋回浔決定搬來我的出租屋。

他穿了件白 T 就開始樓上樓下搬行李，我則守在家裡幫他收拾。

置物架上的手機不停振動，我掃了眼。

備注「媽媽」。

我挪開擋在門口的箱子，探頭向樓下喊：「回浔！阿姨的電話！」

很快樓下傳出模糊不清的聲音：「和她說我在忙，晚上回她電話。」

「好。」

我放下箱子，手在衣服兩側擦了擦，這才拿起手機。

電話已經自動掛斷。

阿姨的信息緊接著彈出來。

「回浔，這是陳阿姨家的女兒，比你小兩歲，也是媽媽看著長大的。」

「圖片.jpg」

「是不是很漂亮？媽和你說，結婚就要找這種知根知底的女孩子，性格好還會體貼人。」

「你們加個好友吧，這周末回家見一面，好好聊聊。」

「對方向你推薦了好友。」

……

也許是搬了重物的原因，拿著手機的右手不停顫抖，隻能兩隻手緊緊攥住手機。

對話框裡的光標一閃一閃，晃著視線有些模糊。

阿姨知道我的存在。

我和宋回浔在一起半年，宋回浔就和她媽媽說起了我。

那天他坐在臥室裡和他媽媽視頻通話，我站在陽臺，緊張地朝臥室裡看去。

目光所及之處，宋回浔的表情算不上難看，也並不開心。

他們聊了很久才出來。

宋回浔隻是眉眼溫和地摸摸我腦袋，說阿姨不了解我，改天帶我回去見她。

「阿姨會不會不喜歡我？」

我忍不住亂想。

我自小在孤兒院長大，說話做事隨心所欲，也不曾和什麼長輩接觸，也不知道該如何和「媽媽」相處。

孤兒院負責照顧我們的阿姨，其實挺討厭我的，說我沒有女孩子的樣子，嘴也不甜，難怪別人領養我還會被送回。

某種程度上，我和同樣被送回的魏星燁惺惺相惜。

宋回浔像是看透了我的想法，伸手捏捏我臉頰上的肉肉：「別亂想，沒人不喜歡積極向上的小太陽。」

我以為阿姨對我是有點好感的。

所以宋回浔說今年帶我回家見他媽媽時，我既緊張又激動。

緊張是怕她媽媽不喜歡我。

激動是因為，我可能要有媽媽了。

可眼前跳動的綠色對話框，猝不及防地打破了我所有的幻想。

他媽媽沒有說我不好，她隻是，想要個更好的兒媳婦。

畢竟比起她看著長大、家庭幸福美滿的女孩，我隻是個毫無依靠的野孩子。

會選誰一目了然。

失神間，顫抖的手腕被一雙溫暖的手握住。

宋回浔下巴搭在我的肩膀上，看了眼手機屏幕，微微充血的手指頓了頓，很快回復道：

「在忙，這周末帶楠楠一起回去。」

對面沒了消息。

宋回浔嘆口氣：「她總是擅自替我做決定，別擔心，我會處理好的。」

我魂不守舍地「嗯」了聲。

一早就在睡覺的易易醒了，原地伸了個懶腰後，矯捷地跳進我懷裡。

易易就是我和宋回浔曾經救下的狸花貓。

十來斤的導彈猛然創過來，手下意識松開，眼見著手機就要落地。

我踉跄著接手機，易易也因為重心不穩，一隻腳露在外面，貓爪開花瘋狂掏。

宋回浔見狀笑出聲，一手撈我一手提溜住易易。

身上的灰蹭到易易鼻子上。

易易灰頭土臉地打了幾個噴嚏，嗷嗷直叫。

我手忙腳亂地拿著手機，也差點摔個狗吃屎。

那時候覺得兵荒馬亂，現在隻想定格在那一刻。

因為一切都回不去了。

9

周末我和宋回浔一起去了他家。

家裡來了客人。

照片上的女孩邱瑜和她的媽媽陳阿姨。

進去時兩位阿姨手拉手親熱地聊著，邱瑜正站在客廳切水果，長發淡妝，暖色燈光打在她露出的側臉上，顯得嫻靜美好。

看到宋回浔和我來了，她親熱地走過來：「回浔哥，你回來了。」

眼光停留在我身上，「這位是？」

「這個是回浔的同事，快進來吧。」

宋回浔的媽媽瞥了我一眼，直接回道。

喉嚨裡那呼之欲出的「阿姨」又生生咽了下去。

我尷尬地站在門口，看著本其樂融融的家庭，因為我的出現氣氛一度緊張起來。

我可能，真的不適合有家。

童年領養被送回的畫面再度浮現。

我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隻能匆匆放下東西轉身離開。

宋回浔攔住我。

他站在門口，握著我的手，禮貌地說：「陳阿姨好，這是我女朋友燕楠楠。」

「媽媽她沒見過楠楠，應該是記錯人了。」

「啊……那快進來，瑜兒，快給哥哥姐姐拿水果。」陳阿姨驚訝了下，但很快打圓場。

邱瑜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最後讓開了路，隻是遞過的水果盤裡，隻放了一個叉子。

宋回浔全程握緊我的手，小聲安慰我不要怕。

最後晚飯在沉默的氛圍中結束。

陳阿姨帶著邱瑜離開，我也準備啟程回家。

易易自己在家裡，我不放心。

宋回浔說要和我一起回去，卻被阿姨喊住。

我隻得站在門口等宋回浔的消息。

很快書房內傳出砸東西聲，阿姨聲嘶力竭地喊著：

「宋回浔，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我說了不同意就是不同意！邱瑜那麼好的女孩你不要，非找個身世都不知道的人？」

「身世不是楠楠可以決定的，她是個很好的女孩子，你可以多了解……」

「有什麼好了解的？我說不行就不行，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今天要是離開這個家，以後都別回來了！」

「……」

短暫的靜默後，書房門鎖傳來扭開聲。

但很快又停住。

「宋回浔，你爸死得早，是我辛辛苦苦將你養這麼大！你如今翅膀硬了，為了一個外人都不聽我話了？」

阿姨聲音帶著哭腔，「你爸死了以後，我為了照顧你，工作都換了不知道多少份！後來為了你高考我更是辭了工作陪考，要不是我你能考上好大學？有如今體面的工作？」

「宋回浔你沒良心！我為你付出這麼多，當初讓你回家工作你不回，現在讓你找個踏實過日子的女孩你不願意……當初我就應該和你爸一起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