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封在凡人身體內億萬年。
直到某天,天上的神女與神尊鬧別扭,失手放出了妖獸。
妖獸將整個村子屠殺殆盡,隻留下一個十歲孩童。
神尊趕來時,卻將神女護在懷中:
「槿兒,本尊會替你洗去因果,免去天道責罰。」
從此,這個村子徹底消失在九州大陸之上。
好巧不巧,那十歲孩童,便是這一世封印我的凡人。
1
那如同小山般的妖獸出現在村莊時,村子裡的人正在舉行下一場獻祭儀式。
我被天道封印在這裡。
這個村子裡的人每隔十年,便要重新挑選一個孩童,以肉體凡胎將我封印。
說是封印,其實就是用壽命來抵。
妖獸出現肆意屠殺時,他們還堅持要將儀式完成。
「快跑吧,再不跑,就要死光了。」我出聲蠱惑道。
儀式中斷,我便可以趁機逃離。
隻是可惜,死到最後一個人的時候,儀式還是完成了,我被封印在了一個十歲的小丫頭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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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頭滿身血汙地躺在地上,想要伸手抓住那片白色的衣角:
「仙女姐姐,求你救救我爹娘,救救大家。」
可是那白衣女子卻恍若未聞,直奔一戶農家去。
不多時,她捧著一塊晶瑩潔白的玉石。
「沒想到這窮鄉僻壤的地方,有如此寶物。」她將那塊玉石收好,準備離去。
天空卻閃過一道亮光,將那妖獸斬殺。
隻是太遲了,村子裡人幾乎全被妖獸吞進腹中,死無全屍。
小丫頭又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用盡全身的力氣爬向男人:
「神仙,神仙,求求你救救我們。」
男人卻連一個眼神都沒有施舍給她,徑直朝白衣女子走去。
小丫頭絕望地躺在泥巴地上,明明剛剛那邊的人,還有氣。
為什麼不救他們?
「槿兒,可還消氣了?」
岑槿將懷中的玉石掏出:「這趟下界倒是遇到了機緣,便不與你生氣了。」
男人上前一步,將岑槿攬入懷中:「這應是上古神衹遺留下來的神髓,雖不知為何在這,但你要是能將其吸收,連我也敵不過你了。」
「當真!」岑槿的眼裡閃過激動的光芒,隨後看了看滿目瘡痍的村莊,臉上又浮現出擔憂:
「這村子?」
男人的聲音依舊溫柔:「蝼蟻罷了,切莫亂了心神。
「本尊會替你洗去因果,免去天道責罰。」
下一秒,烈焰升騰,整個村子被火焰吞噬殆盡。
迎著火光,男人將女子親昵地攬在懷中,消失在這裡。
2
「想報仇嗎?」我出聲。
「你是誰?」小丫頭的嗓子已經哭得嘶啞。
「你們世世代代封印我,卻不知道我是誰嗎?」我有些疑惑。
連我的身份都不知道,如何能心甘情願、世世代代以命鎮我:
「阿娘隻說,如果我去,家裡的日子會好過些。」
下一秒,我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雖轉瞬即逝,我卻認出來了。
原來如此。
「小丫頭,我告訴你,今日的災禍不過是因為天上那兩位神仙鬧了別扭。
「你體內有我,必定活不過十年,想靠自己報仇,絕無可能。
「不過還有一個法子,便是你就地自裁,讓我替你報仇。」
我一字一句地說著,卻得到了小丫頭的拒絕。
「不行,我不能讓你出來。」
「為什麼?」我以為她是怕死,不敢自裁。
沒想到她說:「我不信這世上沒有公道,那樣罔顧人命的東西連人都不配做,又怎配當神仙,我定要親手為爹娘報仇。」
我攤了攤手,好吧,反正十年過後你死了,我還是會出來。
億萬年都等了,還差這十年嗎?
在我眼裡,她的這些豪言壯語,不過是蚍蜉撼樹。
當她真正踏入修仙界時,便會知道何謂井底之蛙見明月,若真有機緣飛升,便知道何謂一粒浮遊見青天。
大道三千,哪是你區區十年能參透的,更別提你的仇人是如今九重天最強者。
隻是,我不介意幫她一把。
3
次日,小丫頭去河邊洗淨了臉上的髒汙。
背著從廢墟掏出來的幾塊銅板,離開了村子。
「你要去哪?」我有些好奇。
「娘說,山的另一邊有仙人,我要去將他們做的事一一告知,討回公道。」
我聽完後沒忍住笑了出來。
且不說這小身板如何能翻過如此高山,就算翻了過去,又有誰敢替她做主,還她公道。
「小丫頭,你聽我的,去找一座廟跪上十年,都比你說的現實。」
「我叫姜靈,不是小丫頭。」姜靈忽然停下腳步,認真地對我說道。
「好,姜靈。」既然她想我將她視為大人來看待,那我依了她就是。
集市上,有人議論著昨日村莊大火的事件:
「那場天火實在可怕,整個村子都沒了。」
「是不是那個村子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被降下了天罰。」
姜靈聽到此話,瘋了一般地衝上去:「我爹娘才沒有做壞事,是那些仙人,是他們燒了村子,是他們害了所有人!」
「哪裡來的瘋子,天上的仙人也是你能議論的。」
還沒等男人將姜靈甩開,便有一道凜冽的劍氣把姜靈掀飛。
「何人在此妄議仙人!」來的五人都身穿藍白衣袍,墨發用冠高高束起。
周身都縈繞著靈氣,想必是凡世的修仙弟子。
看來, 姜靈確有仙緣。
「是這個小丫頭胡言亂語,汙蔑仙人屠村。」剛才的男人竟幾乎要跪下去,顫抖著說道。
「放肆!」姜靈被憑空拽起,一張小臉被憋得通紅,卻還是擠出一句話。
「我沒撒謊!」
「師兄,還是將此人帶回宗門處置吧。」旁邊有弟子說道,那位弟子才松了手。
被放下來的姜靈趴在地上大口喘息。
「如狗一般的凡人,也敢妄議仙人。」那弟子啐了一口,轉身離去。
剩下的幾人,用靈力託起姜靈,御劍把她帶回了宗門。
萬尺高空中,姜靈的眼裡不見懼怕,有的隻是激動。
穿過山巔,有一巍峨建築矗立在群山之間。
「這還隻是入門級的修士,你要面對的是,九天之上的神尊。」我開口說道。
「我不怕,為了爹娘,我不怕。」
4
姜靈的娘說對了一半,山的那一邊沒有仙人,卻有著一群修士。
姜靈被扔在大殿的時候,眸子裡的希冀有些刺眼。
「師父,就是她說曾親眼見過仙人。」那時的弟子說道。
大殿之上端坐的人聽到後,才施舍般將眼神落在了姜靈身上。
我本可以直接告訴姜靈,這人不是什麼仙人,不過是一個修為高一點的修士罷了。
隻是依照她的倔犟性子,定是不撞南牆不肯回頭的。
「是嗎,你來說說。」男人開口。
姜靈跪在地上不斷磕頭:「求仙人還我一個公道。
「昨日,有兩個仙人,失手放出了妖獸,屠我全村。
「那仙子隻站在一旁,看著妖獸將我的家人,朋友,村民吞噬入腹。
「而另一個則是一把火燒了全村,掩蓋罪跡。
「求仙人,還我一個公道!」
額頭上的血跡染紅了大殿上的一角磚塊。
姜靈的話音剛落,便惹得滿堂哄笑。
「什麼仙人,妖獸,簡直是一派胡言。」
「這怕不是個瘋丫頭?」
大殿之上的人見不過如此,留下一句荒謬,便轉身離去。
姜靈呆愣地看著身邊她以為的仙人,豆大的淚珠滾滾落下。
「喂!仙人悲憫眾生,怎麼會如你所說。」有個弟子走到她面前說道,「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瘋。」
「你與她多說什麼,還不快將她扔出山門。」
沒等眾人動手,姜靈站了起來,伸手抹去了臉上混合著淚水的血跡。
一步一步地朝外走去。
「等等!你隨我來。」突然有個白胡子老頭叫住了姜靈。
姜靈的腳步頓了頓,卻還是堅定地朝外走去。
老頭嘖了一聲,追了過來說:「我信,我信你說的話。」
姜靈的腳步這才停了下來。
猶豫不決的時候,我開口:「跟他走吧,也許會有轉機。」
這次,她聽了我的話。
任憑老頭帶她離開。
5
「其實老夫也不敢相信你口中的狂悖之言,說信你,不過是想留住你。」老頭將姜靈帶到自己的地盤後說道。
「既然你不信,留我幹嗎?」
「你根骨好,是個可造之才,你可願拜入老夫門下?」
「留下吧。」我又一次開口,說到底,她不過是個十歲的孩童。
就這樣,姜靈拜入了仙宗。
她的根骨果然極佳,又有仙緣,修煉起來比旁人的速度快上許多。
也比旁人刻苦許多。
這些年,她身上的傷便沒有斷過。
一有時間便去歷練磨礪自己,修為比旁人長得快,實戰經歷也甩了別人一大截。
「我還是要提醒你,你隻有十年壽數,如今也隻剩下短短一年了。」
這九年,不僅姜靈在數著日子過,我也在數著。
現在的她雖然修為比同齡人高上許多,離飛升成仙,卻還是遙遙無期。
「值得嗎?」我問。
「值得。」姜靈坐在樹下擦拭著佩劍。
若是沒有我,以她的天賦,飛升是早晚的事。
隻是飛升又能如何呢。
一介小仙對上神尊,蚍蜉撼樹罷了。
6
南海近日有異動,凡間仙門得到消息後都會派遣弟子前去查看。
姜靈也在此次出行的弟子之列。
臨行前,她站在山巔,身後浩浩蕩蕩跟著一群弟子。
全然不見多年前小姑娘的身影。
如今的她,是年輕一輩修士中的佼佼者。
還未到南海,我便感知到了空氣中濃烈的血腥氣。
「你小心些,南海異動可能有些棘手,不是你們這些修士可以解決的。」我出聲提醒姜靈。
「有多棘手?」
「也就你們去了就是送命般的棘手吧。」
姜靈停下了腳步,命弟子們原地休整。
「你想自己去探查?」我看破了她的心思,「你不怕死?」
「怕,但我不能讓他們去送死。」
「仇不報了?」
「我不會死。」姜靈堅定地說,「血海之仇未報,我怎配去死。」
「好吧,我反正是勸不住你。」
臨近南海時,我感知到一股熟悉的氣息。
正是那位神女岑槿。
看來,一切都是命。
南海的海水透出暗紅,血腥味令人作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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