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江厭對生命的概念淡薄得可怕,就連被槍斃時內心也毫無波瀾。


他連自己的生命都不珍惜,更別指望他珍惜別人的生命了。


我怕江厭受欺負,走之前還把幾個半大小子耳提面命好好地威脅了一番。


江厭站在我旁邊第一次把頭完全抬起來,看著這些人對我點頭哈腰,他內心有種奇異的感覺。


譏諷又滿足。


等我要走時,他捏著我的衣角可憐巴巴道:「哥哥,你不會丟下我的吧?」


我握住他的手輕聲安撫他:「當然不會。」


江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開始得寸進尺。


「那這個月放假哥哥來接我好嗎?」


我一怔。


江厭對自己的哥哥這麼依賴嗎?


他見我遲疑的樣子眼裡劃過一絲冰冷和果然如此的自嘲,然後緩緩松開手。


「哥哥沒時間的話就……」


「可以。」


我立刻答應他,江厭抬頭啞然看向我。


我說完後還摸了摸他的腦袋,認真地說:「哥哥會來接你的,別多想,哥永遠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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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再多想什麼,江厭殺人如麻也是成年後的事情了。


他現在還小,對親情割舍不下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願意親近我我還求之不得呢!


這下輪到江厭愣神了,似乎沒想到我會答應。


他還沒說什麼手裡就被塞了幾百塊錢。


「哥走了,你照顧好自己。」


說完我就往門口走去。


江厭注視著我的背影不自覺往前走了半步像是要挽留什麼,又硬生生止住。


我走到外面才聽見裡面又吵吵嚷嚷了起來。


「江厭,你哥哥是蔣尋啊!我老早就聽說過他了,今天終於見到本人,蔣哥真是帥呆了!剛剛我心髒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然後又聽見了江厭的聲音。


「……他是我哥,不是你的。」


「哎!別這麼見外嘛,以後我們就是兄弟,你能不能幫我跟蔣哥說讓他當我大哥啊?」


我心裡發笑,不過這樣一來江厭總不會被欺負了吧。


6


回家後我當然不能繼續啃老本了,我還有個弟弟要養,必須要努力賺錢。


蔣尋念的職高是包分配工作的,但蔣尋沒去,我當然也不會去。


我決定幹回老本行寫文章賺錢,先投投雜志試水。


好久沒寫手寫稿件了,好在沒有生疏,短篇故事還是能寫出來的,大有我從前日萬的架勢。


一整個月我都沉浸其中,寫完就寄,退回來又找新的雜志社寄,總有要的。


到了江厭放月假這天我早早就買好了菜給他改善伙食,讀書這麼辛苦肯定要好好補補的。


我騎著摩託車到了校門口,穿著一件黑色皮衣和破洞牛仔褲,身姿修長挺拔。


很容易顯得不倫不類的穿搭在我身上卻相得益彰。


我跟許多家長一樣在外面目不轉睛地盯著校門口。


江厭是被人簇擁著出來的,格外顯眼,那些人還嘰嘰喳喳地對江厭說著什麼,表情很期待的樣子。


江厭繃著臉一言不發。


我還沒來得及叫他,他便似有所感便看向了我,然後便快步向我走來。


他撲入我懷裡的那刻我呆住了,雙手都不知道該怎麼放。


這是在撒嬌嗎?


我看見了跟在他後面那群人驚訝尷尬的表情。


有些熟悉,這些人好像是江厭班上的同學。


他們欲言又止,似乎沒想到江厭居然也會對哥哥撒嬌。


江厭恍若未覺般揪著我的衣服把我抱緊。


瓮聲瓮氣道:「哥哥,我想回家。」


「哦……好,我們回家。」


我還想著跟江厭班上的同學打個招呼呢就被江厭扯走了。


同學們禮貌地對我說。


「蔣哥再見!」


「哈哈,再見再見。」


我發現江厭好像並不想我跟他的同學們接觸。


是覺得丟臉嗎?


是吧,這個年紀的孩子都是好面子的。


我一個街溜子,沒工作沒文化還啃老,當他的哥哥的確算是汙點了。


我後知後覺有些局促起來,看來是我給江厭丟臉了。


要不下次還是在遠一點的地方接他吧,別在校門口了。


免得別人看見了說江厭闲話。


我倒是不在乎別人對我的評價,但我擔心會影響江厭。


7


回家後我像尋常家人一樣問了江厭學習和在學校的生活。


江厭都一一回答,我聽完也沒發現漏洞,看來小說裡那些霸凌事件沒再發生。


我松了口氣:「你先去寫作業,我房間裡有把臺燈可以拿出來用,我先做飯。」


江厭依言去了我房間。


我正淘菜呢才突然意識到不對勁。


等我闖進房間時,江厭已經看了一會兒我的手稿了。


手稿上的字跡清雅靈秀。


我一個不學無術的街溜子,作業都沒寫過幾回居然會寫得一手好字。


我自己都覺得不可能,更別說江厭了。


我故作鎮定地解釋:「呵呵……最近闲得無聊練練字,這些東西都是抄的。」


「哥哥的字很漂亮,風格鮮明。」


江厭抬眸看向我,黑沉的眼眸看得我心慌。


「可能我比較有天賦吧。對了,我忘了買調料,我出去買點哈,你先去寫作業。」


我打著哈哈敷衍過去,然後把手稿全都收了起來。


江厭沒再追究,拿著臺燈去客廳寫作業去了。


我松了口氣,準備出門隨便逛逛買點什麼再回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有人在跟蹤我。


城中村路窄巷子多,不走到大路上幾乎見不到什麼人。


我頻頻回頭也沒見到半個人影,但直覺告訴我自己被人跟蹤了。


這本小說可是刑偵小說啊,除了主線江厭的案件,還有其他小案件。


按理說我不會被別人盯上的,難道是蝴蝶效應?


我心跳加快手腳冰冷,周遭越安靜我越發慌,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我不想就這麼死了,我還沒把江厭養好,還沒有陪著他長大,還沒有看見他幸福。


我不能死。


道路太窄四周都是牆壁,我無法狂奔,隻能快步走著。


結果快走到出口時被一張手帕捂住口鼻拖了回來,那人力氣極大,一隻手便將我禁錮住。


我屏住呼吸奮力掙扎,又踩又肘擊,那人悶哼一聲扛了下來,終於忍無可忍伸出手掐住我的脖頸。


對氧氣的渴望迫使我張唇呼吸起來,等反應過來為時已晚,迷藥已經吸入了。


那人壓低聲音在我耳畔喃喃道:「你到底是誰?」


後面的我已經聽不清了,身體逐漸發軟倒了下來,然後便失去了意識。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發現了倒在地上的我。


「同志?醒醒,你還好嗎?」


我睜開眼就看見穿著警服擔憂地望著我的男生。


我一激靈,坐起來檢查自己有沒有受傷。


結果發現上臂外側有個針眼,是被注射了什麼嗎?


眼前人就是警察,我抓緊他的手說:「你好警察同志,我叫蔣尋,我要報案!」


那人被我的話驚了一瞬,然後鎮定下來:「好,我叫邢風,你別著急我會幫助你的。」


聽到這個名字我愣住了。


邢風。


這不是我小說裡的男主角嗎?


8


等我做完檢查和筆錄回到家已經晚上了。


抽血檢查出我的身體裡有麻醉劑和精神控制類藥物,可以幹擾人的高級認知功能降低判斷力。


從而達到吐真劑的作用。


這人不傷我性命,而是想從我嘴裡問出點什麼。


這是劇情裡沒有出現過的,我也對這個人毫無頭緒。


家裡亮著昏黃的燈光,江厭坐在桌前寫作業,鍋裡還溫著他做的飯菜。


我風塵僕僕趕回家,江厭趕緊迎了上來。


他面露擔憂:「哥哥,你怎麼了?」


我故作輕松道:「就是多逛了一會兒,沒事兒。」


我不知道那人目的是什麼,也不相信他隻是想迷暈然後抽一管血。


難道是我的死期未到?


我突然有種劇情脫離掌控的無力感。


如果說受蝴蝶效應影響,我必須死才行呢。


就算不被江厭殺害也會遭別人毒手。


我沉思著又看向站在我面前的江厭,他會在明年除夕夜成年。


而那時候離我的死期也不遠了。


我摸了摸江厭的腦袋,平靜地笑了。


「先吃飯吧,別擔心,哥能有什麼事兒?」


江厭猛地撲入我懷裡,眼中愁雲未散,他抿了抿唇:「哥哥,這段時間對我來說就像做夢一樣美好,是夢嗎?如果是,我可以一直做下去嗎?」


我被撲得後退半步,懷裡像揣了個小冰塊似的,但心裡卻暖暖的。


我回抱住他:「不是夢,小厭以後每天都會比現在好,吃飽穿暖,不會有人再欺負你。」


江厭聞言睫毛一顫,眸中似有動容,攥緊我的衣服把頭埋進我懷裡。


我理解江厭的擔憂。


長期欺負自己的哥哥突然對他好起來,他肯定高興之餘又很不安,就像我突然對他好一樣,他害怕突然又被冷眼相待,害怕再次遭受毒打。


害怕一切回到原點。


我憐惜地安撫著他,心裡暗自下定決心。


如果我遲早要死,那我就更要珍惜最後的一年半時間,發揮我最大的作用。


時間過得很快,江厭跟我的關系也越來越好,不再陰鬱寡言,甚至會主動黏著我。


從放月假才回家變成了一周一回,直到上高三後才重新變成一月一回。


9


我知道高三學習壓力大,我也經歷過,這個時候就是需要小心呵護的。


但我不知道有人壓力大會變成這樣。


房間裡熄了燈,隻有月光透過紗簾傾瀉下來,看得見室內一半的光景,江厭也在其中。


他靠坐在床邊衣領松垮眼尾緋紅,手指輕微動作著,伴隨著難耐克制地喘息,垂下的眼睫纖長清冷。


有種墮落的美感。


秘密被撞破,江厭抬眸看過來,眸中翻湧的欲色我看得一清二楚。


我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到底幹了什麼。


江厭晚上會學習到很晚,我也習慣了這個時間來給他送些吃的。


沒想到門一推開就撞見了這一幕。


我之前還以為江厭不會有這種世俗的欲望呢。


這場面尷尬極了,我臉皮臊得通紅:「抱,抱歉。」


正要走卻被江厭叫住了。


他啞聲說:「哥哥……」


我頓住了腳步:「啊,怎麼了?」


江厭的聲線顫抖著微微喘息:「幫幫我。」


10


江厭放了寒假,過年時家家戶戶燈火通明,大街上喜氣洋洋。


可惜邢風今天要執勤,我隻能在家包好餃子給他送去單位。


江厭不在家的時候我都在努力寫小說掙錢,沒靈感時也會去打打零工什麼的。


因此有時候偶遇到男主角邢風。


我們相談甚歡一來二去就成了好朋友。


但江厭似乎不太喜歡他,經常拉著我陪他不讓我去找邢風。


我理解為小孩子的佔有欲,無奈但也隻能聽他的。


面對江厭我實在束手無策。


我教導他:「平時我也沒怎麼找他了,但是邢風幫了我好幾次忙,要懂得知恩圖報,你乖乖在家等我,我去去就回。」


江厭無奈松口了:「好吧,我知道了哥哥,你去吧。」


江厭雖然不情願但還是拗不過我執意。


隨著伙食變好,年齡增長,江厭身材拔高變得比我還高一個頭。


他穿了一件灰色高領毛衣,身形線條流暢筆直,眉峰如刃鼻梁挺拔,一雙黑眸冷冷清清,臉上褪去稚嫩愈發俊美。


是我一個男人都覺得帥得無法抗拒的地步。


我把餃子提著往公安局趕去,結果走到一半又被人用手帕捂住嘴抓住了。


我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了。


在這一年半裡這跟蹤犯總會找機會把我逮住,經常把我綁起來動手動腳。


比如現在。


我靠著牆壁坐在地上,被眼罩遮住眼睛,眼前一片漆黑,手也被絞在背後綁起來。


我咬牙道:「你他媽有病吧,大過年的你還跟蹤我,不怕被人發現嗎?」


那人壓低聲音道:「擔心我?」


話裡夾著三分笑意揶揄。


這是他第一次跟我說話。


我「呸」了一聲:「你被抓我求之不得!」


那人沒吭聲了,而是從我的袋子裡拿出鐵飯盒打開。


他問:「送給誰的?」


「關你屁事!」


「哦。」


然後我就聽見了飯盒被打開的聲音,熱騰騰的香氣傳了出來。


我皺了皺眉:「你想幹嘛?」


「你說呢?」


我恨得牙痒痒還不能拿他怎麼樣,這人很聰明,下手的地方也不同,想抓都抓不到人。


我正想罵他兩句,一個餃子就被夾到了我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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