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的第七年，秦決的白月光自殺了。

他向系統兌換了回溯時間的能力。

回到他決定選擇我而非女主的命運節點。

「這次，我不會讓晚晚再傷心難過了。」

他拋妻棄子，隻為了換一個和女主重來的機會。

可他不知道——

系統把我和他一起送了回去。

作為補償，我不用再做什麼攻略任務。

不用再當誰的妻子、誰的母親。

這次的人生，我可以隻做我自己。

1

系統找到我時，我正在給宿醉的秦決熬醒酒湯。

熟悉的電子音在耳邊響起。

【宿主，好久不見。

【由於男二秦決申請用自己畢生的氣運向主神交換回溯時間的能力，現特來徵求您的意見。

【鑑於攻略任務已經完成，您有權駁回他的申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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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手裡的玻璃杯應聲而落，四分五裂。

我愣愣地扭頭。

客廳裡一片狼藉，空酒瓶散落一地。

全家福下，秦決頹然地坐在那裡，手裡還捧著張不知道從哪找出來的，女主夏晚秋的照片。

他盯著照片上笑靨如花的女孩，目眦欲裂。

「早知如此，當初我就不該把你讓給他。

「我就該一直陪著你、守著你，讓你快快樂樂地度過餘生。

「你怎麼那麼狠心？為什麼不想想我？為什麼不想想哥哥？」

他又哭又笑，嘴裡發出野獸般的哀鳴。

我靜靜看著，直到此時才恍然驚覺。

原來。

哪怕我盡心盡力地攻略了秦決這麼多年，哪怕我已經和他結婚生子。

我對他來說。

仍是退而求其次的將就，隻是能讓夏晚秋放心追逐幸福的可笑的幌子。

2

車禍瀕死後，我綁定了穿書攻略系統。

這是本男主追妻火葬場最後破鏡重圓的小說。

男主蕭璟和女主夏晚秋虐戀情深，經過一系列糾纏後最終修成正果。

而秦決，則是默默守護的深情男二，為了女主一生未娶。

秦決和男主的矛盾爆發在劇情的中後期。

彼時男主已經進入追妻火葬場的劇情，一直在蹩腳地、不得章法地討女主歡心。

女主則察覺到養兄秦決對自己的不能言說的愛，陷入一種既愧疚又糾結的兩難境地。

系統說，隻要我能得到秦決百分百的愛意值，就算攻略成功。

所以，在攻略的第十年。

當秦決為我燃放了一城的煙花，當著夏晚秋和男主的面單膝下跪向我求婚時。

當我聽見系統「恭喜宿主，攻略成功」的提示音時。

我喜極而泣，毅然選擇告訴秦決系統的存在和世界的真相。

然後留下，陪他走完跳出劇情的一生。

我本就孤苦無依，隻要能活下去，在哪個世界並沒有什麼區別。

更何況，我早就在攻略過程中真的愛上了他。

我還記得絢爛煙花下他捧著戒指顫抖的手、跳動的心，和滿是愛意的目光。

可原來，一切都是假的。

秦決騙過了包括系統在內的所有人，隻為了讓他的小姑娘不再糾結，能安心地奔赴自己的幸福。

直到七年後的現在，原書劇情結束。

夏晚秋發現自己被男主背叛，並沒有得到想象中幸福的後，抑鬱跳樓。

白色裙擺在風中開出緋色的花。

秦決才終於後悔，為了能夠回去拯救夏晚秋，撕開了血淋淋的真相。

多可笑。

自始至終，夏晚秋才是他的出發點和終點。

3

「秦決，你決定回去時，有沒有想過我和秦宥川？

「哪怕是一秒呢？」

抱著最後一點希望，我問秦決。

秦宥川是我們婚後第一年生下的孩子。

因為意外早產，他出生時情況不太好。

秦決空運了世界上最頂尖的設備和藥物，不眠不休地在 ICU 守了整整一星期。

直到孩子脫離危險，他才脫力地昏迷了三天三夜。

醒來後，秦決天價買下三顆小行星，用我們一家三口的名字命名。

他抱著孩子，在我額間輕輕落下一吻。

眼中是滿到快要溢出來的愛意。

「老婆，謝謝你願意為我留在這個世界。

「我發誓，我秦決此生絕不負你。

「從此以後，我們一家三口就如同天上的星星一樣，永不分離。」

就是這個孩子，讓我和夏晚秋都相信秦決是真的放下過去了，正全心全意地愛著我。

也是這個孩子，讓夏晚秋生出幾分對婚姻的羨慕和渴望。

她和男主幾番糾纏後，最終松口答應求婚，劇情正式走向大結局。

而現在。

秦決抬頭看向我，一雙眼睛猩紅可怖，不似人類。

他並不意外系統會告訴我這事。

隻淡淡道：「你不用擔心，就像你穿書一樣，我回溯時間就相當於去了平行時空。

「這個世界的時間會凍結，等我陪晚晚度過平安幸福的一生，我就會回來。

「你和小川，都不會有事。」

他說這些話時，眼睛又重新回到相片上，目光眷戀、繾綣。

絲毫沒意識到這話是多麼令人發笑。

我嗓音幹澀，幾乎要壓不住地質問：「你的意思是，你回去救了夏晚秋和她一起白頭到老後，又回來和我們繼續生活是嗎？」

可能是我話裡的悲哀和絕望太過明顯。

秦決終於舍得從回憶裡抽離，不解地看向我。

「可我不是已經幫你完成了任務，給了你第二次生命嗎？

「你怎麼能向我和晚晚索求更多？」

這一眼，我如墜冰窟，渾身止不住發顫。

秦決的意思簡單明了。

是我為了完成任務，偷走了他屬於夏晚秋的愛。

所以作為小偷，我現在沒有理由，也沒有資格，阻止他把一切還回去。

很難描述我現在的心情。

我甚至都來不及流淚，就接到新的噩耗。

電話鈴聲響起。

秦宥川失蹤了。

4

我報了警，調了監控。

又開車在學校附近找了整整一夜。

可就那麼一個平時嬌氣得非跑車不坐，吃個飯都得我哄上半天的六歲孩子。

究竟是為了什麼？

在大雨中背著書包，步履蹣跚地走進一個監控死角後，消失不見。

我心急如焚。

秦宥川還那麼小。

黑漆漆的夜，又下著雨，他一個人該怎麼辦？萬一遇到壞人又怎麼辦？

數不盡的後悔淹沒了我。

要是我親自去接他就好了。

要是我不糾結秦決的事就好了。

我癱坐在地上，終於抑制不住哭了起來。

見我整個人失魂落魄，一副快要崩潰的模樣。

秦決起身穿鞋，眼底是淡淡的嘲諷。

「我知道小川在哪。

「我帶你去。」

來不及思考。

我把秦決當成溺水的人手邊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緊緊地跟了上去。

秦決沒騙我。

他真的知道秦宥川在哪。

我們趕到的時候，秦宥川正撐著自己的小雨傘，在傾盆大雨中一步一個腳印地艱難跋涉。

明明有潔癖，並且有輕微花粉過敏的他。

此刻身上和臉上全是泥。

可他像是沒感受到一樣，捧著一大束野雛菊，虔誠地放在夏晚秋的墓前。

他紅著眼，依戀地靠在那張黑白照片旁。

「小姑姑，我好想你。

「爸爸說你和他沒有血緣關系，你本來應該是我媽媽的。

「你要是我媽媽該多好啊……」

我再也聽不下去，丟了雨傘，衝上去想要帶秦宥川回家。

可他卻不停地掙扎。

不停地踹、不停地喊。

「我不要，我不要和小姑姑分開！

「是你分開了爸爸和小姑姑，是你從小姑姑肚子裡搶走了我。

「我不要你這個壞女人當我媽媽！」

甚至發了狠咬住我的手腕。

絲絲血跡順著雨水蜿蜒而下，我吃痛放下了他。

秦宥川頓時像隻尋求母獸庇佑的受傷小獸，躲在夏晚秋的照片下。

哪怕，那隻是張黑白遺照。

對他來說，卻比我這個活生生的親生母親更能給他提供安全感。

秦決全程抱著手臂，在一旁冷漠地看著這一切。

好像我不是他的妻子，秦宥川也不是他的孩子。

他唯一有情緒波動的時候，是我慌亂間差點踩到那束野雛菊。

他大步上前，聲音冷得像是淬了冰。

「別弄髒了晚晚最愛的花。」

我一把推開他，眼睛緊緊地盯著秦宥川。

「小川，你……真的不要媽媽了嗎？」

他幾乎沒有半點猶豫地點頭。

「對，我不要你了。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要小姑姑當我的媽媽。」

「好。」我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沒再看雨中悲傷緬懷夏晚秋的父子倆一眼。

5

秦決有關平行世界的理論沒錯。

但他不知道的是，作為他回溯時間的補償，我可以選擇是否留下。

【如果宿主想要一起回去，那現在這個世界就會崩塌，然後重啟。

【在新的時間線裡，宿主不再綁定攻略任務，可以自由選擇自己的人生。」

說到這，系統的電子音帶上了一點雀躍。

【算是我們主神對二次任務者一點小小的人道主義關懷。

【宿主，你想好了嗎，是離開還是留下？】

聽到不用再次攻略時，我微微一怔。

隨即又很快釋然。

按理說我已經完成任務了，現在回溯時間也不是我的問題，自然不需要重新工作。

我想了想，出於人母的最後一點責任心讓我還是問了句。

「那秦宥川會怎麼樣？」

系統沉默片刻：「如果秦決拯救夏晚秋成功，他會成為他們倆的孩子。」

我輕輕地笑了，忍不住感慨：「還真是最好的結局。」

我獲得健康、自由和財富，秦家父子得到他們夢寐以求的夏晚秋。

系統疑惑。

【您不難過嗎？

【您當年為了在劇情線內生下這個本不該存在的孩子，可是幾乎耗費了所有的積分。】

難過嗎？也許是有的。

但如今重新開始的機會就擺在我面前。

一個不被攻略任務裹挾、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的嶄新人生大咧咧地在朝我招手。

從前我沒有選擇。

現在，我想做我自己。

我搖了搖頭，輕聲道：「回溯時間吧。」

既然這是秦決他們的選擇，那就如他們所願！

眼前白光一閃，我回到六年前。

剛一睜眼，一巴掌就扇在了我臉上。

我甚至還沒能看清是誰，本能地也伸手回了一巴掌。

而後，秦決滿是怒容的臉出現在我眼前。

「許明歌，你瘋了？」

他身後，女主夏晚秋正捂著臉頰無聲地落淚。

周遭人聲鼎沸，宴會廳裡熠熠生輝。

不知是誰在小聲議論。

「許家大小姐瘋了吧！」

「誰不知道夏晚秋是秦決的心頭肉，不過是撞衫而已，至於這麼大動幹戈嗎？」我想起來了。

這是六年前，我和秦決的商業聯姻訂婚宴。

夏晚秋為了阻止秦決娶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特意換上和我一模一樣的晚禮服前來「搶婚」。

她壓低聲音對我說：「許明歌，難道你希望餘生都在冰冷的交易中度過嗎？

「兩個人結合是因為愛，而不是虛假的利益！」

是的。

這就是夏晚秋的邏輯。

在她眼裡，愛情至上真愛無敵。

即使她還搞不明白自己對秦決的感情，但她知道秦決喜歡自己。

為了秦決不會在冷冰冰的金錢中，和一個不愛的人度過餘生，她選擇前來搶婚。

那時對此，我隻笑了笑。

然後反問：「那你又能給秦決幸福嗎？

「明知道和他沒有未來，卻又為了自己所謂的正義來搶婚。

「給了他希望又讓他絕望，夏晚秋，你真覺得自己很高尚嗎？」

很顯然，夏晚秋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她支支吾吾，臉色漲紅。

最後尖叫著給了我一巴掌。

「這是我和秦決之間的事，不用你操心！」

上一次，為了維護自己在秦決面前的形象，也為了維持他岌岌可危的愛意值，我沒有還手。

可現在不一樣了。

我順手也給了擋在她面前的秦決一巴掌。

然後在他難以置信的眼神中慢慢搖頭，笑得放肆又張揚。

「我沒瘋。

「秦決，我要退婚。」

6

我在訂婚現場鬧退婚的事太過突然。

以至於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秦決的父親聞聲趕來。

「明歌，我代表晚秋和秦決向你道歉。

「他們自小一起長大，關系匪淺，有時在相處的時候失了分寸，你不要放在心上。」

平心而論，秦決的父親算是秦家裡少數真心待我好的人。

可那又如何？

在他心裡我還是比不過在他身邊長大、乖巧可愛的夏晚秋。

我到現在都還記得。

秦母病逝的那年冬日，我怕嚴父孤單，推掉所有的工作回國，和秦決一起帶著秦宥川回老宅過年。

正巧夏晚秋也在。

深冬暖融融的客廳裡，他們看著尚在牙牙學語的秦宥川，旁若無人地回憶起年幼的曾經。

聊了整整兩個多小時的童年趣事，逗得嚴父忍俊不禁。

我就像個局外人，在一旁無聲無息地枯坐良久。

融不進話題，也沒人在意。

……

所以此刻，我微微側身，避開秦父的道歉，臉上的笑容未減分毫。

「伯父，您不必向我道歉。

「畢竟您沒有穿著我的同款禮服，在我的訂婚宴上挑釁我，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