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阿娘病得很重,唯有普山和尚的精氣可以救她。


我向和尚求精氣,他面色緋紅,支支吾吾。


後來,我悟了。


我幻化出人形:「聖僧,憐惜奴~」


他額上滿是薄汗,卻不肯睜眼看我。


可後來,他卻把命給了我……


1.


「聖僧,救救奴。」我跌向普山和尚時,嗓音嬌媚。


他眸色微沉,後退一步,任由我倒在腳下。


我顧不上膝下的泥濘,緊緊拉住他的衣擺,淚眼婆娑擠出兩行清淚:「有賊人在追殺奴,求聖僧救奴!」


仿佛是為了印證我的話,草叢裡跳出五個大漢,他們手拿大刀,兇神惡煞。


一人面露兇光,不懷好意的眼神在我身上掃來掃去。


和尚輕撫上腕間顫動的佛珠,衣袖一揮,五個大漢瞬間化作齑粉。


「施主,莫要再纏著貧僧。」


和尚的嗓音如山間的凜冽甘泉,卻是冬天的冰泉,將我澆得透心涼。


這是我向和尚求精氣的第十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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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這不算難事,可我使勁渾身解數都不曾得手。


整整十八天,我不止一次與和尚說,我求精氣絕不是為了私利,而是為了妖族穩定。


每天夜裡,我都向他傾訴愛慕之情,字字句句,酸得我牙疼。


前天,我忍痛拿出妖族至寶,許諾他給我精氣,我便將至寶贈與他。


可他依舊不為所動。


直到今日,他又一次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原想演一場英雄救美的戲,誰承想他抬手便破了我的幻術。


可作為阿娘最後的希望,我怎麼能認輸呢?


我調整好角度,仰起脖頸,輕晃他的衣袖:「聖僧,奴家腳崴了,疼。」


雨水順著下颌,流過鎖骨,最終隱入溝壑。


空氣裡是我向狐族買來的繞骨柔,無色無味,香氣最能動人心神。


我眉目含情,和尚紅著臉將腦袋別了過去。


他修長的指尖捻著佛珠,紅唇輕啟:「阿彌陀佛,施主,就此別過。」


說完,他留我在原地,邁著長腿朝東走去。


我低頭看了眼身上月白色的紗衣,薄薄的一層。


沾了雨水緊緊貼在身上,頗有欲蓋彌彰之意。


他沒道理不喜歡,定是藥效還未發作。


想著,我一路跟了上去。


2.


和尚走了許久,直到天擦黑,才在一處破廟駐足。


他進破廟第一件事是擦拭殘破的佛像,而後便在原地打坐。


見他再無動作,我扭著腰肢貼了上去。


糾纏多日,和尚一如既往無視我。


他斂眸,雙手合十,冷冰冰地開口:「施主,自重。」


我假意跌倒在他面前,紗衣隨著動作滑落,露出大片潔白的肌膚。


我一手攀住他白淨的脖頸,另一手勾起他胸前的佛珠:「聖僧……」


見他無動於衷,我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窩在他懷裡,朝他耳畔吹氣:「奴腳崴了,幫幫奴,好麼?」


我放下佛珠,指尖輕輕在他心口處畫圈。


邊畫,邊用內力催動繞骨柔。


終於,畫到第四圈時,他握住我的手。


灼熱得有些燙人,我忍不住挪了挪位置。


耳邊傳來一聲極輕的悶哼:「別動。」


和尚嗓音低沉,全然不似白天那般清澈。


我很滿意,直勾勾地盯著他:「若奴,非要呢?」


他紅了臉,支支吾吾,卻一個字也沒吐出來。


末了,他深吸一口氣:「你對我下藥?」


被點破陰謀,我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尖。


「助興的手段罷了,聖僧莫怕。」


和尚將我推了出去。


「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他運功想要將藥逼出來,我好心提醒他:「聖僧,運功隻會加快藥效發作哦~」


他顫顫巍巍站了起來,整個人搖搖欲墜,佛珠歪在胸前。


看著他這副模樣,我忍不住打趣:「聖僧這……可是在暗示奴?」


他雙目猩紅,死死咬著唇。


我是妖,見多了往身上貼的,像普山和尚這種,倒是少見。


所以捫心自問,我確實生了想要撩撥他的心思。


可事有輕重緩急,如今最急的便是阿娘的藥引——普山和尚的精氣。


我壓下旁的心思,將和尚拽進懷裡。


他雖滿臉不情願,卻因中了藥渾身無力,不得不靠在我肩頭。


我盯著鮮嫩的唇,淺啄一口,惹得他眉頭緊蹙。


「聖僧這麼看著我做甚?」


和尚雙眉緊鎖,惹得我心跳都漏了一拍。


被他看得心底發毛,我隨手撕下外衣,做了一個簡易的眼罩,覆住他的雙眸。


這還不夠,我剝下他的僧袍鋪在地上,抽出自己的束腰,將他雙手縛過頭頂。


欣賞我的傑作時,來了位不速之客。


3.


妖風裹挾著熟悉的香氣,撲面而來。


是我的姐姐,蛇女碧幽。


她一襲青色衣衫,溫婉可人,可一出手便是殺招。


見狀,我連忙掐訣將普山和尚護了起來。


姐姐滿臉譏諷:「怎麼,你也會愛上人類?」


我與她不是親姐妹。


她是阿娘的親生女兒,而我隻是阿娘撿來的一株荷花妖。


她說她比我大,所以她是姐姐,我是妹妹。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姐姐待我極好。


有小妖嘲笑我是撿來的,欺負我時,姐姐總會挺身而出。


得了什麼好東西,她也總會留一份給我。


我曾以為,我們會是世界上最親密的人。


直到她愛上白虎一族的少主白孟後,一切都變了。


母親說白孟並非良人,我也勸她「良人難遇」。


可她滿臉憧憬,說我不懂愛。


她跪了三天三夜,母親憐她痴心一片,才松口答應。


後來,他們定親那日,白孟用下三濫的手段,將我堵在後花園。


他說姐姐是蛇女,冷血無情,而我是蓮花,生動可愛。


他說,他與姐姐的誓言與種種過往,不過逢場作戲。


他說,他想娶的人其實是我。


我聽不得他這般作踐姐姐。抬手給了他一巴掌,又將此事告訴母親與姐姐。


堂前對峙時,我擺出種種證據,想要勸姐姐回頭。


可白孟卻反咬一口,說我勾引他。


鐵證如山,我以為姐姐不會信他。


可我沒想到,三百年的過命交情,抵不過他與姐姐的三個月。


姐姐不信我。


她像被灌了迷魂藥,白孟說什麼,她便做什麼。


他說我勾引他,姐姐便視我為仇敵。


母親不過說這門親事需要斟酌,她便趁母親不備,重傷她,而後不顧一切追隨白孟。


她說:「我願嫁給他,哪怕是做妾。」


這場鬧劇,以姐姐叛逃、母親重傷結尾。


我也曾去尋過姐姐。


見她過得並不好時,我提出帶她走。


她目眦欲裂,將多年積攢的怒氣宣泄在我身上。


原來白孟多情浪蕩,身邊女妖無數。


姐姐不過是他外出歷練時,遇到的女妖之一罷了。


那件事後,他很快便忘了與姐姐的誓言。


偏偏姐姐對他情根深種,看不清事實。


她試圖用傷害自己的方式,吸引白孟的注意。


可次數多了,也是徒勞。


後來,旁的女妖看不慣她,合起來陷害她。


她徹底失了白孟的心,卻將一切苦難的緣由都歸結於我。


她說若不是我勾引白孟,他們本該一生一世一雙人。


那樣他們之間便不會有旁人,白孟便不會變心。


她說這話時,恨不得將我剝皮抽骨。


我不敢再勸她。


後來,聽說她逃了。


直到前些日子,她徹底失去音信。


阿娘也因此心急如焚,舊疾復發。


我遍尋名醫,眾人皆束手無策。


唯有一癩頭和尚,篤定有靈藥可以救阿娘。


他說那靈藥易求,可藥引難得。


妖族天靈地寶眾多,最不缺的便是藥材。


他搖頭,說藥引是普山和尚的精氣。


聞言,我立馬來找普山和尚。


卻不想,碰上了失蹤多日的姐姐。


隻她風塵僕僕,絕不是什麼好事。


4.


「姐姐,近來過得好嗎?」我轉移她的注意力的同時,施法將身後的和尚藏了起來,隻留一幻體在原地。


她似乎並未識破,直勾勾地盯著我:「好與不好,重要麼?」


她嘴角上揚,手裡卻掐了個滅魂訣。


滅魂訣是阿娘的殺招,我與姐姐也會。


它的威力,我曾見過。


若是打在我身上,輕則重傷,重則殒命。


若是打在和尚身上,他怕立刻便能立地成佛。


我即刻擋在和尚身前。


畢竟阿娘的病還沒好,他不能死。


「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打斷我的話:「怎麼,你為了他連命都不要了?」


手起手落間,幻體所在的位置已深深凹陷下去。


「幻術?」姐姐一副了然於心的模樣,「看來傳言是真的了。」


說完她俯身衝了過來,每一步都是殺招。


我知道再怎麼解釋也無濟於事,立馬進入迎戰準備。


我們實力不相上下,原本我還能招架得住。


可她好似看穿了我的幻術,逐漸將矛頭對準毫無反擊之力的和尚。


所以我除了護著自己,還得分心護著和尚。


不過十息之間便落了下風。


巨大的蛇尾掃了過來,將我重重摔在地上。


眨眼間,猩紅的蛇信卷著毒液襲來。


閃躲不及。


無奈之下,我抬手想用胳膊擋住毒液。


沒有想象中的痛感,耳邊傳來一聲悶哼。


是和尚。


他將毒液擋了個結結實實,沒讓我傷到一絲一毫。


這下不僅是姐姐吃驚,就連我也不敢信。


我與和尚不過萍水相逢,更何況此刻他半分自保的能力都沒有,何苦對我這般好?


容不得我思考,姐姐更加瘋狂。


她捂著左半邊臉,撕心裂肺:「憑什麼你能遇到這麼好的人?」


我這才發現,她左臉沾了硫磺,正在潰爛……


和尚趴在我肩頭,呈保護姿態。


「施主,回頭是岸。」他聲音很穩,可我卻清楚地感受到他搭在我肩頭的手顫抖個不停。


這番話成功激怒了姐姐,她周身氣息暴漲,化作本體衝了過來。


我想帶和尚逃,他卻緊緊握住我的手。


不知為何,我對他有種莫名的信任感。


眼見著我們都要被蛇尾卷進去。


千鈞一發之際,和尚轉過身,抬手撒出黃色粉末。


是雄黃!


蛇天生怕雄黃,哪怕是姐姐這種修成人形的蛇妖也怕,但也隻是怕而已。


所以姐姐隻是暫退,她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區區雄黃也想傷我?」


我本想趁機帶和尚逃,可姐姐卻不依不饒地追了上來。


原以為是場生死戰時,姐姐的靈力快速消散。


她怒目圓睜:「你居然動了手腳!」


留下這句話,她轉身遁走。


5.


和尚臉色蒼白,整個人倒在我懷裡。


獻血染紅了他整個後背。


我努力支撐起他的身子,讓他靠在我肩頭,準備替他療傷。


我小心翼翼剝去他肩膀處的衣裳,露出滿後背的傷口。血淋淋的傷口正汨汨往外冒血,十分可怖。


耳邊,和尚的呼吸越來越重。


我調動靈力,緩緩注入他體內,奇怪的是傷口並未愈合,反而開始變大。


意識到不對勁的我,立馬停手。


我用指腹蹭了點他的血,放在鼻尖聞。


真是糟糕。


本來就中了繞骨柔,血脈偾張。


這下又中了蛇毒,他肉體凡胎,定受不住。


為今之計,隻有將毒引到我身上。


我沒再猶豫,脫下他的僧袍開始引毒。


很快,他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可我的身體卻越來越燙。


渡完最後一絲靈力後,我體力不支,倒了下去。


原本緊閉雙眼的和尚突然睜開眼,將我抱了起來。


靈力耗盡的我,已意識不清,隻知道自己很熱,胡亂動了起來。


他鉗住我的雙手,俯下身。


我隻覺天旋地轉,反應過來時,溫熱的鼻息噴灑在我脖間。


好似有一團火在腹中,越燒越旺。


四目相對,我輕聲呢喃:「聖僧,幫幫奴。」


身上之人愣了片刻,我趁機咬上他肩頭。


我像沙漠中的旅人,尋到鮮嫩的櫻桃,便一口咬了上去。


櫻桃汁入口,初覺冰涼,汁液入喉,方覺甘甜……


欲望戰勝了理智。


快要受不住時,我施法褪盡衣衫:「聖僧,幫幫奴。」


他面色緋紅,額間是一閃而過的蓮花印記。


下一刻,眼睛被捂住,耳邊響起和尚無奈的嘆息。


「施主,忍忍。」


6.


翌日醒來,感受到後背的溫熱,我輕輕地翻了個身。


和尚早已穿戴整齊,正睜眼看著我。


回想起昨日的荒唐,饒我是妖,也覺得害臊。


我捂住眼睛不去看他。


背後響起和尚帶著幾分倦怠的嗓音:「貧僧下山已久,是時候回去了。」


我從指縫中看去,和尚面色如常,叫人看不出喜樂。


「施主身中蛇毒,可先隨貧僧回寺裡解毒。」


聞言,我試著運功,下一秒,喉嚨湧上腥甜。


我強壓不適,卻開始劇烈咳嗽。


「蛇毒不難解,狐族的繞骨柔也不難解。」和尚俯下身幫我順氣,「可兩者混在一起,貧僧便隻能帶施主回寺裡找師傅了。」


我啞然。


昨日好不容易到手的機會,卻沒顧得上取和尚的精氣。


偷雞不成,還折了自己。


思索再三,我應了和尚,準備隨他回普濟寺。


一路上,和尚都穩穩地背著我,不要曾有一刻的松懈。


直到到了山腳下,他才放下我下地。


卻一步三回頭:「施主,你還好嗎?」


我笑話他:「好歹也是妖,也不至於走兩步都不行。」


半刻鍾後,終於看見寺門。


還沒入門,便有小沙彌撲過來抱上他的腿。


「二師兄,你終於回來了,我想死你了。」


小沙彌看起來不過四五歲歲,身量不及普山和尚一半。


他腦袋光溜溜的腦袋下是一張白裡透紅的臉,粉嫩的耳垂像飽滿的荷花苞。


他衝我行了個僧禮:「女施主是來燒香還是求籤?」


我正想著一會兒去幹什麼,普山和尚就替我回答了。


「這位施主是來寺裡小住的,普戒,你帶她去東廂房安頓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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