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人人皆知,我愛裴爍如命。
可靖安侯府的小世子裴爍治理水患後卻從江南帶回來了個小娘子。
一時間,京城中人人都笑我被未婚夫下了面子,丟了臉。
可還未等我出手,那位清冷的小娘子先行找上了我。
她眼中滿是倔強,啜泣著攔在我必經的路上。
「姜大小姐,我不會搶你的未婚夫。這種下作手段的把戲,我不屑,也不會汙了我父親的風骨,也請您,管好你的未婚夫。」
那日我撐著傘站於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衫,卻仍然不肯向我彎下自己脊梁。
瞧瞧,多清冷淡然啊。
我笑了。
她哪裡知道,從始至終,我才是想要急於擺脫裴爍的那個人啊。
我隻想要紅纓長槍在手,一槍蕩盡宵小。
1
姑母壽宴那日,我早早地備著禮去了葉府。
作為我們那小輩裡面唯一的女娃,大到我家裡的那位一直鎮守邊關的老將軍,亦或是我父親,小到我的哥哥表兄,對我都很是寵愛。
自然別說我這位已經出嫁的姑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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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我這位忠義將軍府出來的嫡小姐,從小就是被人嬌寵著長大的。
自小也是被京中人人羨慕著長大的。
甚至於連我的婚事也是京中貴女人人都豔羨的。
誰不知道裴家那位小世子將我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莫說是京中有什麼好玩意,亦或者是邊關外,他都總是第一時間給我帶回來。
隻為博我笑顏。
當年,我還未及笄之時,家中人也曾問過我的意願,給我訂下來了一門親事。
正是靖安侯府裴家的裴爍。
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我的身份帶給我的榮耀,也讓我必須明白,有一日,受於世家的責任我自然也要承擔。
爹娘憐愛,思前想後想了這個法子。
夫君自然是從小培養,這便就有了我同裴爍青梅竹馬之事。
更不要說我與裴爍十幾年的情義,不假。
我立於前廳處,端著最是標準的世家貴女應有的禮儀,接待著來賀喜之人。
到了準備開宴之時,我還是拉著婢女春熙陪我在府內外等著。
裴爍說過的,這日姑母的壽宴,即便是公事再怎麼忙,他也是要來的。
為的不過是讓姑母重新瞧得起他。
當年姑母最是瞧不上靖安侯府一家。
直言說這家出了個狐媚禍上的貴妃,隻會攀高枝的侯府夫人,也就是這靖安侯為人剛正,堪堪入眼。
姑母說,
「這唯一的世子裴爍,大小就是個偷雞摸狗的混不吝,也就對我這小娉婷上點心,可那又如何?祖上蒙陰的玩意,配不上我家的寶貝!」
「裴家那位混不吝,同我家的小娉婷,實在不是什麼良配。」
姑母對我同裴爍的婚事,總是嗤之以鼻。
對待裴爍,更是雞蛋裡挑骨頭,哪也看不順眼。
若不是幼時我被人擄走,多虧了裴爍當日翻牆找我,被一同拐了去,一路上照顧著我。
自此之後,姑母對裴爍的態度也算是緩和了許多。
而裴爍也因著姑母的一句話,兢兢業業,改去了那一身的毛病,竟真的沉下心來去學習。
也真讓他中了。
這不,這次朝廷上為了江南水患的事情吵得很難消停。
一本本的寫著水患之事的折子上參到了皇帝面前。
卻無人接下這糟心的爛攤子去。
是裴爍接下來了這事。
臨別之時,裴爍同我承諾。
「娉婷,這次水患之事,我一定做好,也讓姑母瞧瞧,我裴爍不靠家世,也是能配得上我家嬌嬌兒的!娉婷,我一定會讓姑母放心把你交給我的!」
我點頭應下。
如果說,若是沒有裴爍治理水患後出來的那些糟心事,那時的我,也是真心想著同他這樣走下去的。
可惜世事無常,偏偏不會輕易遂了人的心意。
2
表兄打趣地看著我。
「我們家的小娉婷啊,心裡也是真切的裝了人的啊!我們這些個阿兄可是比不上了!」
「嘖嘖,我可是聽說,裴爍那小子昨日便回京述職了,我們家小娉婷早早想著等他呢!」
「那小子今日來了,非讓他罰酒幾杯才好!讓我家妹妹等了這般久啊……」
「大哥,莫要說這些玩笑話!」
… …
大老遠,我便看著裴家馬車上的水紋繡的帆旗。
我笑著準備迎上去。
緋紅飛魚服,正是裴爍。
他並未注意到我,反而是將注意力放在了馬車上。
我卻親眼瞧著裴爍下來後轉身向簾子處伸出了手,
我皺起眉頭,卻還是願意等著裴爍同我解釋。
可裴爍隻是略過我,將那柔柔弱弱小白花一般的女子帶入了前廳。
一時間,本就熱鬧的前廳因為裴爍的出現一下子熄了聲。
不知道站在前面的誰說了一聲看著裴世子和帶來的女子還牽著手呢。
在場之人的心思一時明了許多,隻是都裝著看不到罷了。
無視眾人的驚訝,裴爍牽著那女子的手朝著姑母拜了拜。
並招呼著人拿來了一幅畫,以及隨從帶著準備的玉器珠寶單子拿了上來。
「早就聽聞夫人在未出閣之前,在江南地區也曾帶兵平過叛亂,當年的夫人,與江南地區的子民,更是無可替代之英雄,這幅畫,是阿音因著印象,為您畫的一幅畫像,還請您收下。」
姑母沒有應聲,隻是一雙鷹隼一般的眼神一直盯著裴爍帶來的女子。
圍觀的人一時不知道如何,便也跟著話頭說了起來。
「是啊,夫人當年一把紅纓槍耍得可是比男兒都要好的呢!」
「若說夫人當年之事,那可就是要說個三天三夜都說不完了,若不是夫人是個女兒身,當年京城第一公子的名號可不是我家那位的啦!」
「是呀是呀,姜家的老幺,可是真真上過戰場殺過敵的!」
… …
想當年,我姑母也是這般。
不,應該說是風頭更是強盛。
當年,滿京的姑娘哪有我姑母那樣。
姑母跟隨阿爹他們上戰場回來時,身披鎧甲,一杆紅纓槍打馬回京,多少個不知情的貴女對我姑母更是芳心暗許,絹帕都不知道扔了多少個。
甚至就連當今的皇上都曾對我姑母有過幾分情義。
可一道聖旨下來,皇室子不可搬弄朝堂之事,拉幫結派,終究是有緣無分。
而姑母也披著嫁衣嫁到了葉家。
和如今的我又有什麼區別呢?
終究還是被負心的男人負了心意。
當年姑母的那颯爽英姿,幼時第一次見便深深烙印在我心中。
可姑母太傻,還是為了那個負了她心意的男人擋了箭,到頭來,傷了自己,也斷送了自己的心願。
畫被人展開。
正是十幾年前姑母與江南平定戰亂,同當初還是三殿下的皇上一同騎馬受江南百姓感謝時的場面。
畫上的女子還保留著少女的嬌俏,和往常刻板嚴肅的姑母完全不一樣。
可我知道,那是姑母一輩子的傷痛。
也就是那一日,姑母為救三殿下,反而是害了當初在姑母身邊還是副將的葉世安。
姑母救下了三殿下,而葉世安救下了姑母,為此,葉家唯一的嫡子就這般死在姑母懷中。
自此,姑母以葉世安未亡人的身份嫁入葉家,替他照顧葉家的孤兒寡母。
3
我看著姑母怔怔地瞧著那幅畫,默默走上前握住姑母有些顫抖的手,搖了搖頭。
「姑母,娉婷在呢。」
安撫住了姑母,我抬眼朝著裴爍看去。
語氣中卻是前所未有的冷漠。
「裴爍,你不知這是我姑母的壽宴嗎?怎麼,偏是瞧好了日子來惡心我們的嗎?到底是聖上眷顧的朝堂新貴,如今也這般沒了規矩嗎!我葉家姜家的局,倒是不知道哪裡來的阿貓阿狗都可以隨意指摘曾經以三千騎兵大敗南蠻,曾被先帝大贊這大周唯一女將之人。真是,不知所謂!」
裴爍有些不自然地別過頭去,看著身旁之人委屈的表情,到底還是衝我硬聲道。
「阿音隻是玩笑,哪裡如你說得這般重了?姜娉婷,你為何這般咄咄逼人?還是說,為的是我們的婚事?此事和阿音沒有任何關系的……」
稀稀落落的瑣碎聲就這樣在我耳邊響起。
我能想象到想著笑我丟了面子的貴族小姐們的面目。
尤其是對著裴爍帶來的那女子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我無趣極了。
可偏偏不該拿著姑母當年之事搞名堂。
我無視裴爍的話,徑直走到那女子身邊。
手腕一翻,便攥住那女子的手腕,借著力道向前一拉。
那名喚著阿音的女子被推到了我面前。
還未等裴爍反應,我一個巴掌將那人打翻在地。
我並未解氣,完全不顧家中教習的那些淑女做派,更是一腳踩在那女子臉上。
順便招呼著侍衛將已經暴怒的裴爍拉走。
裴爍這幾年文官做的,早就軟了身子,哪裡還反抗得過日日被軍營中人操練的將軍府侍從?
「诶,真覺得我姜娉婷是泥土捏的,好拿捏好欺負嗎?你也不打聽打聽這盛京我姜娉婷的名號!還有你,裴爍,是這幾年對你和顏悅色多了,你倒是忘了原先的我是哪種樣子了嗎!我姜娉婷,可從不是什麼心慈手軟之輩!」
順便招呼著來人直接連人帶禮直接丟出了葉府門外。
今日如此大好的日子,偏偏遇到這種糟心汙的事,真是晦氣!
我跺跺腳,沒理會他人異樣的眼光,像是沒發生什麼事情一般,招呼著來人該吃吃該喝喝,如常照舊。
「這不知道哪裡沒管好的兩條狗,懷了各位的雅興,這邊姑母請了南下有名的秦腔戲劇,各位若是給臉便來看看。」
「對,也怪不知道哪家主人沒牽好繩子,竟跑出來嚇人,來來來,快看戲去。」
「是啊,是啊,姜小姐說得是!」
… …
「姜娉婷,你看看你這潑皮的樣子,還哪裡有著大家閨秀的樣子!真是不知道伯母是如何教導的你!」
「你看看如今的你,還像什麼樣子!」
裴爍被眾人諷刺得白了臉,看向我的目光中更是不悅。
還未待我說話,一道聲音打斷了裴爍將要說我的話。
「孤不知,姜大小姐自幼年時便因北國戰亂至使姜大將軍和姜父母帶著幼子奔赴戰場,徒留下年幼的姜小姐一人,裴爍你說姜小姐之過,又何嘗不是在諷刺我大周之過?」
「是我大周讓姜小姐與父母分離,才造就了如今竟有人拿著這事來諷刺她無德無才,辱沒了禮儀教導?」
「如今百姓安康,倒真是讓大家忘了以前,忘了這如今的平遂安寧是如何得來的嗎!我皇家愧對姜家,也輪不到有人如此攀汙!」
4
太子蕭欽的到來一時讓本就還洋洋得意的裴爍失了臉面。
裴爍如同被人按住了脖頸,再也說不出話來。
末了,才微微俯下身子躬身說道。
「不,我沒有這個意思,是姜娉婷,是她,太過……」
還未說完,姑母便打斷了她的話。
「我不知,到底是什麼,讓你生出來了如此怨懟之心,如你所言,你若是不願,兩家之事也不過是口頭之言,你若是不喜,裴小大人,大門在那邊,你大可領著這位姑娘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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