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捏起一粒花生扔進嘴裡,沒有接話,他又繼續說道,「最近三皇子常去花樓找春紅姑娘,殿下若是趕巧遇到,那這些年故意躲他,不就是白費了?」


五年前,楚砚身邊的王嬤嬤不小心撞到三皇子,他為解氣,腳重重踩在她的身上,剛巧我進宮請安撞見這一幕,想到楚砚出生沒了母親,全憑嬤嬤一手養大,對他而言肯定不隻是下人,我叫住了他,那即將落在嬤嬤身上的腳停住,他轉過來看到是我後,並沒有收斂。


「滾開,別耽誤本皇子教訓奴才!」


嬤嬤的手已經被踩得青紫,滲出絲絲血液,我走近將她扶起來,擋在她的面前,「還望三皇子息怒。」


三皇子笑出聲,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之後眸光驟冷,拽起我衣領,嘴角發狠。


「你算個什麼東西,一個質子還想逞英雄,等本皇子收拾完不長眼的狗奴才,再來教訓你!」


他想繞過我抓她,卻被我一腳絆倒,他低聲咒罵,爬起來與我扭打在一起,他不會武,在我面前簡直太弱,可我又不能因此露出真正的實力,臉上也掛了彩。


最後,還鬧到了盛帝面前,他哭鬧告狀,卻沒想到反被盛帝教訓一通,說他與他娘一樣,是個沒出息的蠢貨。


盛帝沒有處罰我,還派御醫來質館診治。順便我以缺少照顧之名,將嬤嬤安置到質館。


自那以後,我和三皇子便水火不容了。


「殿下就不該為了一個嬤嬤與此人生事,我們在盛國本就孤立無援,現在又樹敵,往後怕是難了。」青墨難得唉聲嘆氣。


我不以為意,甚至還覺得自己賺大了。


我救的是楚砚的人,再加上小時候我也沒少在他被人欺負時伸出手,若日後他回京,我便是有了最大的靠山。


我笑得開心,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懂。」



春紅不是盛國人,她是被盛國賊寇從邊境小鎮擄過來販賣的南昭人,她的命很悽慘,她的父母還有小弟都死在了盛國和南昭交戰的永德二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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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為了不接客逃跑,而被花樓的小二追打時,她猶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抓住我的衣袖,望著我腰間玉佩的花紋,大聲喊道,「公子救我!我也是南昭人。」


我掏出身上所有銀錢為她贖身,可她在得知我是太子之後,心甘情願留在了花樓。


花樓的男客人多眼雜,也是盛國信息最為繁雜之地,五年來,春紅不但成了花樓的頭牌,還成了助我回南昭最大的得力手下。


她心甘情願接了客,「在家國之義面前,這些都不算什麼,如果可以幫助殿下,甚至更多的南昭人不再被欺負,春紅願意做。」


就這樣,我成了花樓的常客。


這天我如往常一樣去花樓找她,想打聽沈渡乙這九年是否鬥過皇叔時,可鸨母告訴我,春紅在接客。


花樓二樓最右間廂房的窗紙隱隱映射出苗條舞動的身影,我坐在堂內喝起了清酒。


「沈公子別急,三皇子指明要春紅姑娘伺候,老身也沒辦法——」


她話還沒說完,我直衝二樓,一腳踹開了房門,春紅此刻穿著輕薄的紗衣坐在三皇子的腿上,見我進來,她連忙起身,雙頰緋紅,「沈公子。」


他半躺在塌邊,看到我絲毫沒有意外,還抬手招呼我坐下。


我皮笑肉不笑,順手撿起地上的羅裙扔給她,之後坐在三皇子面前。


「看來還是春紅姑娘的名聲大,連三皇子都慕名而來。」


「南昭姑娘身若扶柳,本皇子很喜歡,不過——」他緩緩從榻上起身,眼神帶著戲謔,「幾年不見,你小子長得竟然比女子還要標致。」


這時,他招呼春紅讓人送四壇酒進來,說要與我暢飲,酒被人擺上桌子,他拎起一壇扔進我懷裡。


「喝了這壇酒,你我之間的恩怨可以不深究。」


「我若不喝呢?」


他臉上的笑容看起來讓人發寒,那雙意味深長的視線便落到了春紅的身上。



一杯又一杯酒下肚,我不勝酒力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再醒來的時候,我已經到了一個陌生的環境。


房間陳設的木料和紗幔的布料用得皆為上乘,我垂下眸子,忍受著頭痛炸裂之感。


「你醒了。」


一個穿著白衣,面容清秀的男子站在我面前,遞過來一碗醒酒湯,我下意識後退。


「這是哪兒?」


「這裡是長公主府。」


因為我的疏忽大意,才被三皇子設計,將不省人事的我送到了長公主府邸。


楚長寧和太子同為孫皇後所出,太子克己守禮,而她作為嫡姐卻沉迷男色,食色成癮。


看品行,似乎隻是個胸無城府的女子,而事實上,她卻是唯一擁有私兵,可參政議政的公主。


而她便是將真正的沈渡乙囚禁長公主十年之久的楚長寧,也是在這十年裡,她受盡了屈辱。


被毀容,被敲碎牙齒……


我醒過酒後,就被長公主的僕從引到了後院,從前廳到後院,丫鬟少得可憐,隨處可見的是身強體壯的男子。


此時,楚長寧正在泡澡,潔白柔嫩的雙肩在氤氲的水霧若隱若現,青絲湿漉漉地貼在臉上,那雙魅惑的眼睛掃了過來。


雖然我也是女子,但多半以男子樣貌示人,久而久之,我都快忘記自己是個女子,我有些尷尬地垂下視線。


隻聽見水哗啦聲,肌膚與綢緞袍子相碰的悶聲,緊接著她赤著白嫩的玉足走到跟前兒,近到我可以聞到她身上的玫瑰花香。


「你生得可真好看。」她在我耳邊細聲細語。


初逛花樓,看到那些男子緊巴巴地貼上花樓姑娘,覺得如洪水猛獸,但在被長公主關的第五日,我也覺得洪水猛獸也可以指女子。


長公主的驕縱淫奢比我前世的記憶還要亂,府邸養的男寵竟有三十之多,甚至她可以一日流轉三個男寵,都不會覺得累身體。


她塗著蔻丹的纖纖玉手輕挑起我的下巴,烈焰紅唇輕啟,「沒想到楚峰這個蠢貨挑人的眼光還不錯。」


「沈渡乙?」


「正是。」


「做本公主的男人,為本公主開枝散葉。」


……



楚長寧可真是個比皇叔還瘋的人。


她要我成為裙下臣之一,我拒絕後,她便喚了兩個容貌俊美的男子灌我不知名的液體,不出半個時辰,我頭腦昏沉,身體燥熱,跪在地上痛苦不已。


玉簪掉落,嬤嬤為我束的發散開,鋪在臉頰兩側,楚長寧上來就拽著我的頭發,傲嬌的聲音響起,「你一定會求著本公主的。」


雙手指甲扣出血,牙都快咬碎了,從頭到腳猶如千萬隻螞蟻爬過。


原來,沈渡乙曾經遭受過這個瘋女人這般的侮辱——


突然有些理解沈渡乙的黑化了。


尚存的一絲理智,我不斷重復著絕不能暴露女子身份,否則將會給盛國帶來發難南昭的機會。


我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腕,嘴角滲出血,蜷縮在地上一夜。


難得倔強的性子讓楚長寧產生了極大的興致,比那些唾手可得,順著杆往上爬的男寵們有意思多了。


天還有些朦朧,她就興奮地從床上爬起來,命人將我按在水裡,我發起了燒,她輕輕揪住我的衣領,「沈渡乙,還不願意伺候本公主嗎?」


說著,她的唇向我湊近一寸,我別扭地甩過去臉,她惱怒將我關在房間裡,不給吃喝,以為這樣就能逼我屈服,可還是沒有。


最後ŧų²,她便將春紅抓進長公主府,春紅看我兩眼發黑,嘴唇幹裂,渾身是傷,難過得直掉眼淚。


「殿下,你——還好嗎?」


楚長寧見狀,更惱火,拿起鞭子,抽過來,「沈渡乙,真是好傲的骨氣,寧願喜歡一個紅塵女子,也不願意屈服於本公主!」


她還是不解氣,就讓她的男寵當著眾人的面解春紅的衣服,我用著最大的力氣拽著那抹紅衣裙。


「是,是我有眼不識,長公主大人有大量,放過春紅。」


她嘴角露出嘲諷的笑,「你說你是賤奴。」


我看了一眼衣服凌亂的春紅,「我是賤奴。」


整個長公主府都是她毛骨悚然的笑聲,突然,她收住笑,惡狠狠地道,「晚了!」


之後,她拔下頭上的鳳凰簪子刺進春紅的脖子,再迅速拔出,她像個惡魔似的嗅著簪子上的血腥味。


「春紅!春紅!」


我爬到她的身邊,捂住鮮血直冒的脖子,可還是於事無補,愧疚之意從心底蔓延開,可她卻笑得開心,用隻有ŧų⁷我們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說:


「我,我那日故意勾引三皇子,拿到了他腰間的令牌,那令牌可以讓殿下順利過邊關關卡……


「我,我將那令牌交到了青墨大人手裡,殿下,你——你一定要活著出去。」


我再也忍不住哭聲,號啕大哭,「對不起,春紅,是我連累了你。」


她笑顏如花,眼尾帶著淚,「殿下,我的名字叫柳瑤——」


柳瑤永遠閉上了眼睛。


這一刻,我看向所有人的目光都是紅色的。


我突然不想偽裝了,我想,將他們統統殺幹淨。


可此時,身後傳來了熟悉的男人聲音。


「沈渡乙。」


是楚砚。


他回來了。



楚砚身穿銀盔甲凱旋而歸,還沒來得及進宮復命,直接闖了長公主府。


「四弟這是做什麼,難不成還想搶人嗎?」長公主冷著一張臉質問。


楚砚將我拉在懷裡,支撐著我站著,語氣比五年前硬氣很多。


「這難道還不明顯嗎?沈渡乙是我的人。」


楚長寧惱羞成怒,「楚砚!」


「皇姐喜歡養男人,作為弟弟,我無權過問,但是皇姐傷了我的人,我就很不爽,我若是不爽——」


說著,他冷眼掃視一周,嘴角揚起一抹弧度,「那這些鶯鶯燕燕的男人,我能讓他們在一夜之間消失!」


說完,楚砚將我橫抱起,離開了長公主府。


馬車駛向質館,他將我放下,又讓青墨拿著他的帖子去請了御醫,之後才放心去了皇宮。


青墨見我渾身是血,大驚,「殿下!你這是——」


我攥緊他的肩膀,瞪大眼睛,「青墨,給我殺了楚長寧,殺了楚峰!」


青墨緊張捂住我的嘴,小聲說,「殿下謹言,莫要讓館外的官兵聽了去。」


10


如前世一樣,楚砚被封了親王,有了自己的府邸,也有了底氣可以面對那些曾經欺負過他的人。


柳瑤留下的那枚令牌,青墨最終交到了我手中,他說,一把大火可以燒幹淨質館,這樣就能偽造我葬身火場的假象。


再之後,拿著這枚令牌便可以越過盛國兵,回到南昭國土。


我就可以徹底結束這九年的質子生活。


可是我不想踩著柳瑤用命換來的令牌而隻讓自己解脫。


「我不走,我要殺了他們!」


「殿下,不是你任性的時候……」


我打斷青墨的話,「柳瑤的悲劇是國不安寧造成的,就連我的父皇和母後也是死在盛帝的霸權之下,如今皇叔當政,偏寵宦官,反而使得百姓更加水深火熱。我回去,也無法拯救動蕩的國家。」


青墨沒有說話,突然瞪大眼睛,看著我,「殿下十歲離開那日,安懷王才登基,我們來到盛國後,更是被盛帝耳目團團圍住,殿下是如何得知如今南昭近況?」


我沒有說話,心裡默默盤算著離盛帝駕崩還有多少時日,那場爭儲之戰還有多久。


還有六個月。


11


盛帝四十歲壽辰宴,我也去參加了。


整個宴會歡聲笑語,絲毫沒有人意識到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我靜靜地看著他們每個人的嘴臉,腦海裡閃過他們悽慘的下場,嘴角便止不住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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