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年紀大了,不愛那些金的銀的,這玉镯倒是十分襯我。」

她對著日光,晃動幾下手腕,埋怨道:

「瑞安,這樣的好東西,你怎麼不早些拿出來?

「你不是防著我吧?」

原主確實防著她。

嫁過來不到一個月,沈母就借著打掃庫房的借口,清點了我的嫁妝。

大的擺件家具,全都挑了送到自己房裡去。

小的金銀朱釵,她不好一次拿走,找各種理由,今天辦花宴,明天走親戚,要弄點皇家御賜的東西戴,撐撐場面。

我鬧過幾次別扭。

但換來的,都是沈京澤的冷漠和爭吵。

為了討好他,我隻能硬著頭皮,把東西主動送給沈母。

作為公主,我每個月都要回宮給皇後娘娘請安,總不好打扮得太過素淨,就特意藏了一些首飾,在進宮這一日拿出來穿戴。

沈母很是不滿,拉下臉。

「我看你不是誠心跟我兒子過日子。

「既然如此,我一會兒回稟了皇後娘娘,你們兩個就和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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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沈母的撒手锏。

以前,她每次說出這句話,我就驚恐萬狀,手足無措,恨不得下跪求饒。

「娘,別這樣說。

「我不能離開沈郎。」

沈母擺架子,氣哼哼的。

「你嘴上對他一片痴情,要我看,都是假的。

「否則,你怎麼不愛屋及烏,敬重我們兩老呢?」

我哭著道歉。

「都是我的錯,娘,你原諒我吧。」

這次,沈母也像往常一樣,倨傲地抬起下巴,等著我的道歉。

系統急了:

【這時候還不能和離啊,男主還在生你的氣,愛意不夠,那後悔值就很低。

【宿主,你快低頭哄哄她。】

【知道了。】

我掀開車簾一看,朱紅色的宮門就在眼前。

於是我撸起袖子。

大嘴巴子狠狠抽在沈母臉上。

「離就離,離之前,我先打死你個不要臉的老登!」

「啪啪啪啪!」

左右開弓,用力幾個巴掌,沈母的臉頃刻間就腫了起來。

沈母披頭散發,表情先是茫然、震驚、不可思議,緊接著,她全身都抖了起來,狂怒道:「你個賤婦,竟敢打我!」

沈母撲過來想還手。

我立刻從另一邊跳下馬車,提著裙擺飛奔。

「殺人啦,有刺客,快來護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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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宮門口鬧起來,很快就有侍衛趕來,把我們領到皇後宮裡。

想到一會兒要幹的事,我留了個心眼,叫春桃夏荷等在偏殿,不必同我進去。

正殿裡,平陽公主正在跟皇後下棋。

沈母這時候倒不敢囂張,老老實實拉著柳煙跪在地上,哭道:「皇後娘娘——」

平陽公主板著臉,把手裡的白玉棋子一丟。

「吵死了!

「哪來的無知蠢婦,吵得本公主頭疼,來人啊,拉下去掌嘴二十。」

沈母驚恐地縮起脖子,求助般地看向我。

「瑞安——」

沈母第一次跟我進宮的時候,見過平陽公主。

她並不知道我和平陽之間的龃龉,見她穿得華麗富貴,殷勤地湊上去說話。

平陽公主當時為了點瑣事,正在教訓宮女。

沈母看得搖頭嘆氣,端起長輩架子,說她性格不夠溫良謙恭,這樣潑辣的名聲傳出去,以後怎麼找夫家。

平陽公主當時就氣笑了。

叫人押著沈母,狠狠掌嘴二十下。

我跪下替沈母求情,也挨了幾下。

沈母挨了一頓打,這才反應過來,不是每個公主都像我一樣好說話的。

她從沒吃過這種虧,不敢找平陽算賬,隻把怒氣都發泄在我身上。

她在家號啕大哭,說我姊妹看不起她,作踐她,一頓撒潑,把我房裡的東西都給砸了。

沈京澤心疼母親,半個月沒搭理我。

現在眼看著又要在平陽手下吃虧,沈母顧不得剛才宮門口發生的事,轉頭朝我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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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著!」

我出言阻止。

平陽公主輕蔑地掃我一眼,冷笑連連。

「本公主教訓個民婦,輪得到你說話?

「來人,給我狠狠地掌嘴!」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打斷平陽公主。

「衝撞公主,掌嘴二十,這個刑罰不太合適吧?」

平陽公主倨傲地抬起下巴。

「怎麼不合適,你想給她求情?」

我搖頭:

「要我看,這種賤婦,不如直接杖斃。」

「杖斃算什麼刑罰,杖——杖斃?」

平陽公主瞪圓眼睛,片刻後,磕磕巴巴罵我:「朱瑞安,你,你什麼意思!」

我一臉誠懇。

「不止這賤婦,旁邊那個叫柳煙的,我看她對長姐也不夠敬重,你看,跪得歪歪扭扭,像什麼樣子。

「連她一起殺了吧。」

平陽公主愣了一會兒,眯起眼睛,怒道:「好啊,陰陽怪氣,你在故意說反話嘲諷我?

「想用這種方式給你婆婆求情,你想得美!」

說著大手一揮,尖叫道:「來人,掌嘴一百,按住這兩個賤婦,給我狠狠地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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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高大的僕婦衝過去,押著沈母和柳煙,拿帕子塞進她們嘴裡。

很快,大殿裡響起一陣「噼裡啪啦」的巴掌聲,放鞭炮似的。

平陽公主愜意地長舒口氣,視線掃到沈母手腕上,忽然一愣。

「喲,連你娘留給你的白玉镯都送人了?

「這镯子原是一對,小時候我打碎了一隻,你哭得要斷氣似的,另一隻竟送給這老太婆,你還真把她當娘了?」

說著捂嘴輕笑,眉毛高高挑起,得意非常。

「看見自己的娘挨打,朱瑞安,你要心疼死了吧?

「不如這樣,你跪下來,給我磕一百個頭,我免去她一半的責罰,怎麼樣?」

直到這個時候,皇後才如夢初醒般,伸手揉了揉額角,從案幾上端起一盞茶。

「平陽,你又在胡鬧些什麼?」

這是她慣常的做派了。

小時候,平陽欺負我,她就在旁邊裝傻,看天看雲看湖面,等平陽揍完我,才出來不痛不痒斥責幾句。

「姐妹之間怎麼能這樣?

「若是被你父皇知道,當心你的皮。」

可以說,平陽養成這樣跋扈的性格,皇後最起碼佔八成原因。

這次也一樣,平陽要揍人,她根本不會出面阻止,隻是懶洋洋罵幾聲。

可沈母和柳煙不了解皇後。

平陽身邊的嬤嬤力氣大,她們被扇得鼻青臉腫,頭昏眼花,嘴裡堵著帕子,喊不出聲,氣也喘不上來,嘴角開裂,鮮血洇湿帕子,嘴裡一股鐵腥味。

兩人聽到皇後肯出來調停,立刻拼了命地掙扎反抗,想擠到皇後面前去求情。

沈母力氣大,肩膀用力一甩,竟被她掙開身邊的嬤嬤。

她踉踉跄跄,嘴裡「嗚嗚」喊著,朝皇後衝過去。

從平陽的視角,卻覺得她是痛得失去理智,要襲擊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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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陽大怒:「你這賤婦,還敢以下犯上!

「來人,有人要行刺,抓住這賤婦!」

門口的侍衛聽見裡面的響動,立刻拔刀衝進來。

平陽一腳踹中沈母胸口。

沈母踉跄著往後退了幾步,身體失去平衡,竟直直撞在侍衛的刀尖上。

她嘴裡的帕子也終於掉了下來,之前堵著的「嗚嗚」聲變成清晰的話語:

「皇後娘娘救我啊——」

殿裡瞬間一片寂靜。

鮮血噴湧到腳下,柳煙尖叫一聲,嚇得翻著白眼昏厥過去。

平陽瞪大眼睛,臉色「唰」一下變得慘白。

我震驚地捂住心口,控訴道:「媽呀,你殺人了!」

平陽慌亂地搖頭,擺手。

「我沒有,我不是,你胡說,是她自己撞上去的,我沒有殺人。」

皇上是個明君,對子女管教嚴厲,平陽之前雖然跋扈,但也都是小打小鬧,從沒有搞出過人命。

更別提,沈母並不是宮女。

她雖然沒有诰命之身,但沈京澤是朝廷命官,沈母也算正經官家夫人,而且,還是我名義上的婆母。

現在進宮一趟,竟死在平陽手上,這事情可不小。

恰好在這關鍵時刻,門外有宮女通稟:「貴妃娘娘駕到。」

這下,皇後的臉也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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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貴妃進宮沒幾年,卻是皇後最大的敵人。

皇後膝下一兒一女,孫貴妃後來居上,生了兩個兒子。

現在還沒有立太子,今天的事情,如果讓孫貴妃知道,參皇後管教子女不嚴,大皇子以後別想當太子,平陽也免不了,要重重挨一頓罰。

平陽都快急哭了。

「母後,怎麼辦?」

皇後強裝鎮定,護甲都掐斷了。

「別急,我,我——」

我了半天,屁也沒說出來一個。

我當機立斷,走到平陽面前,抡圓手臂,猛扇她一巴掌。

「冷靜一點!」

然後一屁股跪坐在地上,抓住皇後的衣角,強行擠出幾滴眼淚。

「母後,今日的事,還請給我留個顏面。」

「天爺啊,這是怎麼了!」

門口傳來一道驚呼聲。

孫貴妃提著裙擺跨進門檻,看見滿地鮮血,嚇得把腳又縮了回去。

我轉頭哭道:「貴妃娘娘,你來得正好,發生這種事,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孫貴妃立刻挺起胸脯,鳳眼威脅地朝皇後一掃。

「好孩子,別急,慢慢說,今日有本宮在,沒人能委屈你!」

平陽公主聽了,嚇得連退幾步,跌坐在椅子上。

皇後也面無血色,勉強開口:「瑞安,這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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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沒臉見人了。」

我打斷皇後的話,一邊哭一邊說。

我告訴孫貴妃,昨日驸馬納妾,今天,我帶著小妾和我婆母,進宮來給皇後請安。

皇後有話要跟我講,就讓我婆母和小妾隨便在園子裡逛逛。

沒想到,皇後正在整理私庫,我婆婆眼皮子淺,趁宮人不注意,偷偷溜進去看。

庫房裡沒窗,光線昏暗,宮人大喊有賊,侍衛衝了進來。

我婆婆搶著要跑,在拐角處,竟一頭撞到侍衛刀上。

孫貴妃聽得咋舌。

「竟有這樣巧的事,你不是在扯謊吧?」

我一臉茫然。

「我為什麼要撒謊?」

孫貴妃愣住。

對啊,我從小被平陽公主欺負的事,宮裡盡人皆知。

如果我婆婆出事,真跟她們母女有關,我還不趁機鬧起來?

不管怎麼想,我都沒理由維護她們啊。

沒意思。

孫貴妃瞬間失去興趣,意興闌珊道:「你堂堂公主,怎麼會嫁給這種人家。竟在宮裡行竊,你婆母瘋了不成?」

我繼續抹眼淚。

「誰說不是呢,在公主府,她總偷拿我的首飾,我脾性好,都容著她,反倒把她膽子養大了。」

孫貴妃嫌惡地用帕子捂住口鼻。

「丟臉死了,我要是你,就趕緊跟那姓沈的和離。

「這屍體趕緊收拾了吧,真晦氣。」

17

孫貴妃走後,平陽公主身體一軟,向後癱靠在椅背上。

皇後神情復雜。

「瑞安,你為何要幫我們?」

我收起眼淚,垂眸道:「不然呢?

「我和平陽是親姐妹,她跋扈殺人,傳出去,總歸有損我們皇家顏面。

「婆母待我再好,也是外姓人,我和平陽血濃於水,孰輕孰重,我還是分得清的。」

皇後大為感動,蹲下來拉住我的手。

「好孩子,你竟這樣識大體,以往是我小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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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婆婆跟我,畢竟親如母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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