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應了，在離開之前我讓慕風幫我個忙，並交給他一個文件，讓他幫我轉給顧遠喬。

「這是什麼？」

「離婚協議書，我已經籤字了。」

兩天後，我來到了英國。

慕風的老師很厲害，最起碼天氣好的時候，我能坐在輪椅上，被慕風推到外面的草地上散心了。

感受著微風，總覺得身上有了些力氣。

「慕醫生，難得我今天狀態好，要不要幫我把琴取來，拉給你聽？」

他見我這樣，蹲下身來笑著看我。

「求之不得。」

我坐在輪椅上一邊調試著琴弦，一邊攏了攏我所剩無幾的頭發。

「這倒是讓我想起了高中的時候，隻是那時的頭發可比現在多。」

慕風輕笑，反駁：「很遺憾沒有見到過你高中時候的模樣，不過我想一定很美，但是在我心裡你現在才是最美的。」

我沒有說話，眼前開始模糊起來。我深呼一口氣手指微動拉起了熟悉的曲子。

一曲畢，我抬頭，好像在前面看到了三個模糊的人影。

我使勁眨了眨眼睛，人影清晰了起來。

內心的委屈好像找到了人傾訴一樣，眼淚瞬間流下來：「爸媽……奶奶……晚晚好想你們！」

Advertisement

陽光落在我身上，我感覺她們向著我的方向越走越近。

琴摔在草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慕醫生的聲音也越來越遠，他好像在叫我，一聲又一聲。

「晚晚，晚晚……」

 

9 顧遠喬篇

我是真心愛洛晚的，我們年少相識，走進婚姻，她就像一隻翩跹的小蝴蝶，在我的心上煽動了漣漪。

隻是後來，她不會再穿白裙子，不再扎著馬尾一臉陶醉地站在舞臺上拉琴，也不會再膩在我懷裡撒嬌，甚至她笑的也越來越少。

我開始瘋狂懷念少女時期青澀動人的晚晚，以至於在酒局上，見到扎馬尾穿白裙，一臉青澀的黎星月時，我沒抗拒她的靠近。

黎星月還是小姑娘心性，真的和從前的晚晚像極了。

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我們出去約會，我都會下意識地去我和晚晚從前去過的地方，走一樣的街，拍一樣的照片。

這種感覺就像是多年後的我，又重逢了少女洛晚，重新心動了一回。

雖然我心裡知道這是不對的，但我控制不住自己。

我的確也想要一個孩子，可晚晚始終懷不上，我就對黎星月肚子裡的孩子抱有一絲期待，我想，晚晚是能理解我的，畢竟我從沒想過和她離婚。

她脾氣那麼好，哄一哄就會回到我身邊。

但我沒想到，她這次氣到要離婚，還害得星月小產。

我們陷入冷戰，我很長時間沒聯系她了。

不知道她過得怎麼樣，想著想著我又有點生氣。

她以前心裡眼裡隻有我一個人，現在竟然和那個慕醫生走得那麼近，她真的一點都不在乎我了嗎？

……

「顧總，有你的快遞。」

助理叫我的時候，我還奇怪，我向來不會在網上購物的。

拆開包裹之後，我才發現是一張病例。

上面寫著肺癌晚期，我當下心裡有些生氣，誰這麼缺德，是咒我活不長久嗎。

就在我想要扔進垃圾桶的時候，卻突然看見了檢查人的姓名。

洛晚。

我隻覺得腦袋轟的一聲，拿起那張病例反復檢查，確定真的是肺癌晚期的病例之後，就立馬衝出去了。

路上不知道闖了多少紅燈之後，我終於到了醫院。

我瘋了一樣抓著服務臺的護士詢問了很久，可她們說，醫院裡卻沒有叫洛晚的病人。

我隻能讓人查那個快遞。

助理沒一會給我回了電話。

「顧總，這個隻能查到郵局，說是別人寄存的，除此之外沒什麼有用的信息。」

我感覺自己快要瘋了。

洛晚是個孤兒，無處可去，她的電話一直是關機狀態。

這麼多年，我第一次發現，她如果有心躲著，我甚至不知道該去哪裡找她。

她生病了為什麼不和我說呢？

她能去哪呢？

就在我感到絕望的時候，又一個快遞送過來，和上次的地址一模一樣。

我激動地拆開之後，發現裡面是一個優盤和幾張紙。

我沉默地開著車來到了黎星月的住處，因為黎星月小產的原因，我特意囑咐人事部給她批了一個月的假期，帶薪休假。

開門之後，她笑意盈盈地迎上來抱住我的腰。

「遠哥，怎麼今天回來這麼早呀？」

我直接將手裡的紙甩到黎星月身上。

她嚇了一跳，委屈巴巴地從我身上下來：「誰惹你生氣了啊，怎麼對人家這麼兇！」

說著她從地上撿起紙，看到內容之後，整個人都懵了。

這幾張紙是鑑定她之前的懷孕報告是假的，還有李醫生幫做假證明被人舉報進了局子的資料。

黎星月直接撲到我身上：「遠哥，遠哥你聽我解釋……」

我一把甩開她，掐住她的下巴，眼神帶著狠厲：「做了這些事，準備好承受欺騙我的代價了嗎？」

「不是的，我隻是太愛你了遠哥，我害怕失去你……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

我轉身就走，沒理會她的哭喊。

回到公司以後，我就交代助理找人事直接開除了黎星月，並在黎星月實習期上寫進了一個重大的汙點，是個正規公司都不可能錄用她。

黎星月又沒有什麼大本事，去到哪裡都有人指指點點，最後沒辦法隻能去酒吧打工，在那裡被人看中當了二奶。

隨後我讓人把消息報給了那人的原配妻子，她帶人打上門來，黎星月每天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我長舒一口氣，這樣，晚晚會原諒我嗎？

我因為黎星月的事傷了她的心，現在黎星月得到報應了，晚晚是不是能回到我身邊？

可她到底在哪！

我還是沒找到晚晚，卻收到了一張已經籤好字了的離婚協議，隨之而來是一個律師。

「我不同意，你讓洛晚自己來跟我談。」

那律師保持一張職業假笑的臉，「不好意思顧總，我的僱主說了，您不同意那就走法律程序吧。」

我氣得說不出來話。

就算現在備案，打官司的那天也要很久很久才來到，我就不信這段時間找不到人。

我沒見到心心念念的晚晚，卻先看到了這輩子最不想見的人，慕風。

「你說什麼，她死了？！」我揪住慕風的衣領，覺得腦袋嗡嗡作響。

慕風拍開我的手，往後退了退。

「對，她死了，你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她了，包括她的墓地你也不會見到。」

「不可能的，你為了把她搶走，故意這麼說的對不對！」

「我不會上你的當，不會的！」

我精神恍惚地回了家，我清醒地知道，他說的是真的。

同是男人，他看晚晚的眼神我懂，他愛晚晚。

所以他不可能說出這種話咒她。

所以，晚晚死了？她……死了？！

我近乎崩潰，派人找了許久，把我能想到的地方全都想了一遍，我失去了晚晚的消息，連她葬在哪裡都不知道。

我隻好窩在當初我和晚晚的房子裡，整日喝酒，企圖麻痺自己。

好幾次都喝到胃出血進了醫院，接待的醫生正是慕風。

「你想喝到死然後去見她嗎？我告訴你，你沒資格，你沒資格下去見她。」

我心頭一痛。

「晚晚，你好狠的心，關於你所有的東西都不見了，你留給我的，隻剩下一張離婚協議書了。」

「你都還沒有聽到我的道歉，還沒有打我罵我，為什麼就離開了！」

「我真的後悔了……」

 

10 慕風篇

我是慕風，單身二十多年之後我終於有了喜歡的人。

一切的開始，就是因為那場戲劇性的生日宴會。

我本來是替我父親參加，畢竟顧遠喬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企業家，他的請帖自然不能隨便拒掉。

但是我沒想到會看到這麼震驚的一幕。

帶著小三去參加正主的生日宴會，小三還穿著一身白。

這可真有意思。

更驚訝的還在後面，顧遠喬娶的老婆倒是個有魄力的，在生日宴會上幹脆利落地放出證據。我不由得對她產生好奇，以及心裡隱秘的一絲惻隱。

我搬了新家，最近一連好幾天加班之後都能聽到隔壁傳來的琴聲。

從來沒有接觸過小提琴的我，鬼使神差地去搜了很多資料。

知道隔壁經常拉的曲子叫做吉普賽之歌。

又一次下班之後，我竟然在隔壁看到了顧遠喬。

他好像喝醉了，不停地敲門，嘴裡喊著：

「晚晚，我錯了！」

晚晚？

我莫名想到宴會上的女孩，所以這裡住的是她？

這可真巧。

算了，幫幫她吧，我給物業打了電話，讓他們通知保安來處理。

畢竟一個女孩子，大晚上的面對一個醉鬼，多不安全啊！尤其這醉鬼還是個渣男。

我想過很多和隔壁那人正式見面的場景，但是唯獨沒有想過是在醫院。

肺癌晚期。

她的身體狀況很糟糕，更糟的是，我救不了她。

送她回去的時候，卻看到顧遠喬扶著一個女人從產檢通道裡出來。

不知為什麼，我下意識不想讓洛晚看見，可還是沒躲過。

看著她平靜的眼神下難以掩飾的哀傷，我心裡微微起了波瀾。

洛晚是個好姑娘，她值得被珍視。

可惜顧遠喬被豬油蒙了心。

這天得空去看奶奶，聽著墓地裡響起來的小提琴聲音，我下意識想起了她，循著聲音過去，沒想到真的是。

我一眼就愣住了。

她好美，像個脆弱易碎的洋娃娃。

這樣的她在被顧遠喬誤會時，我克制不住地上前打了他。

像是在給身後的姑娘出氣，也像是給平復我自己剛才一瞬間的心動。

我從小其實沒怎麼打過架，所以看起來有些慘，但我是個醫生，所以在洛晚給我上藥的時候，我能看出來她的手法非常專業。

再聯想到顧遠喬打架時的熟練，我大概猜測出來了，內心竟然有些小小的嫉妒。

一連幾天，我都魂不守舍想著她。

我工作向來嚴謹，所以在第三次拿錯報告的時候，作為好友的韓桐一巴掌拍在我身上。

「你這是怎麼了，撞鬼了？」

我沒忍住，把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心動的經歷分享給他了。

「好家伙，你這是鐵樹開花了啊，就是……開錯地方了。」

竟然喜歡上一個將死之人，可不是開錯地方了嗎。

可我，控制不住啊！

一想到她，就覺得滿心歡喜。

韓桐繼續道：「很多人的心動就是因為一件小事，你在疲憊的時候，是她的音樂讓你放松，所以在見到日思夜想的畫面時，心動是難免的, 還……」

「哎？哎我還沒說完，你幹嘛去啊！」

我看著手機裡的消息, 沒等韓桐說完就立馬走了。

下樓正遇上顧遠喬要打洛晚的場景，於是趕緊將人攔下。

聽著顧遠喬說的那些話，我恨不得再給他一拳, 可洛晚的突然昏倒讓我嚇壞了。

不行，她太虛弱了，這些糟心事就讓我來解決吧。

我找人調查了黎星月，把證據擺在晚晚面前, 本想著, 她終於可以出口惡氣了。

誰知她淡淡地來了句：「不用了, 我不在乎了。」

也是，晚晚是個善良的姑娘。

她能看開，我心裡也放心很多，不然她的病情可能惡化得更嚴重。

不過我悄悄將那個作假的醫生舉報了。

洛晚的身體越來越虛弱, 但是她卻沒有表現出來。

明明我在門外看到她很痛苦的樣子，可是打開門之後, 她卻能笑著說一聲：

「慕醫生，今天又要麻煩你啦。」

我於心不忍, 便主動給老師打電話, 帶著洛晚去了英國。

來到英國之後, 洛晚的身體不再那麼痛苦，可是頭發卻一把一把的掉。

皮膚狀態也越來越差。

他看著我這個樣子，又過來揉了揉我的腦袋，語氣輕柔了不少：「晚晚乖，是我不好語氣重了，實在是最近公司的糟心事太多了。」

「【還」那天陽光正好, 我推她去散步，她突然說要拉琴給我聽。

我當時心裡咯噔一下, 時間要到了啊。

那天，他見到了世界上最美的風景，也聽到了世界上最美妙的音樂。

後來他特地去查過，那首曲子叫做天鵝之歌。

傳說天鵝在臨死之前會發出它這一生當中最悽美的叫聲, 也許是因為它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所以要把握這最後的時光，將它最美好的一面毫無保留地展現出來。

我心動的姑娘，就在異國他鄉，死在了我懷裡。

她的身體逐漸沒了溫度，我憐惜地摸了摸她所剩無幾的頭發, 虔誠地在她眉心烙下一個吻，終於忍不住哭出聲。

回國之後, 我按照洛晚的遺願, 把她的東西燒的燒，捐的捐, 讓韓桐將醫院裡關於她的信息保密處理，又將病例報告、那天醫院裡的監控、黎星月作假的證據以及籤好字的離婚協議書快遞發到顧遠喬的公司。

看著他和黎星月鬧掰，看著他到處找洛晚，看著他痛苦不堪。

我懷著一種報復的快感, 親口告訴了他洛晚的死訊。

做完這一切, 我買了花去到洛晚墓前。

墓碑上，小姑娘淺笑嫣嫣，眉目間溫柔又驕傲，讓我忍不住輕笑一聲：

「晚晚, 請原諒我的自私。」

沒有告訴顧遠喬你的墓地在哪裡，關於你的東西什麼都沒有給他留下。

還有，隻敢在你的墓前叫你晚晚。

【完】